胖嫂对宋凤兰还有些愧疚，她想到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见到宋凤兰那么漂亮，心里下意识就不大喜欢宋凤兰，身上好像长了长长的尖刺，要把宋凤兰刺伤，也要把自己刺伤。但是，显然的，宋凤兰根本不去关注那些，胖嫂心想要是宋凤兰能一直维持这样就好了。

　　没有人愿意有一个尖酸刻薄的邻居，大家都想要一个温和心善的邻居。

　　“对，你是要给孩子做衣服吗？”胖嫂问，“昨天，看到你们家抬了缝纫机。”

　　“是，大体是做好了，现在就差点其他的工序。”宋凤兰道，她去把孩子的衣服拿出来，上面威猛凶狠的小狗狗还没有绣好。不过说威猛凶狠，倒不如说可爱的小狗狗。

　　男孩子穿那么凶猛的小狗狗不大合适，容易让人看了不舒服。那样的小狗狗顶多是让别的小朋友不喜欢，防不住那些大人。

　　宋凤兰可不想儿子因为衣服上的一个图案而被别的小孩子孤立，所以她要把儿子的衣服做得好看一点。

　　“你会刺绣？”胖嫂惊讶。

　　“会一点。”宋凤兰道，“我妈会。”

　　在宋凤兰比较小的时候，宋母有教导宋凤兰。宋母是富贵世家千金小姐，早年生逢乱世，家里还是有教导她。宋凤兰还听父母说过宋母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一点都不夸张，宋母结婚的糖果都是特制的，那些糖果非常多非常多，还有各式各样的。城里的穷人去到宋母家附近，还有被分糖果。

　　宋母结婚的前几天，家里就已经在分发糖果。宋母家里还有不少奴仆，有大大的园林，从这一端走到另外一端，需要很长的时间。宋母跟于小姨是姐妹，宋母比于小姨更早出嫁，于小姨结婚的时候战火蔓延，一家子都准备逃难，于小姨的未婚夫在那个时候失踪了。再后来，于小姨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

　　有很多事情都是天不遂人愿，不是他们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你妈教你的呀。”胖嫂低头看看她自己的手，她的手粗糙很多，一不小心就会把那些线给勾了。她再看看宋凤兰白皙的皮肤，宋凤兰的手纤细修长，这样的手一看就不是寻常妇人的手。

　　胖嫂下意识想要藏起她自己的手，她的手怎么这么不好看。

　　“嗯，我妈教我不少东西，她曾经还想教我下厨，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教我更多的东西。”宋凤兰道，宋母教导宋凤兰做一些糕点，却还没有来得及教导她炒菜。

　　在宋母这样的人眼里，女人做刺绣做糕点，那算是高雅，还能哄一哄男人。女人没有必要一直下厨，厨房都是油烟味，容易让女人的皮肤不好。

　　宋母娘家家道中落，宋母出嫁的时候还能有很多东西，等于小姨出嫁的时候没有那么多东西。但是于小姨的娘家给的东西比她婆家送的彩礼多，她婆家还是不满意，只是不大敢说出来，到了特殊年代，宋家落难，于小姨的婆家人说的话就更多了，他们没少为难于小姨。

　　没有了靠山，于小姨的性子又比较软弱一些，很容易被她婆家拿捏住。于小姨还总觉得她是订过亲的人，未婚夫不见踪影，她再嫁，到底有些不大好。

　　于小姨跟宋母不是一个妈生的，宋母是原配正室生的，而于小姨是姨娘生的。这里面各种缘由，这才导致于小姨的性子变成那个样子。

　　宋凤兰想到她的亲妈，她有给她父母寄一些东西，却没有亲自过去看过。特殊年代，宋凤兰一个弱女子不好随便坐火车过去，偏远的地方，宋父宋母也担心宋凤兰在路上发生危险。亲人之间不是非得见面，没有见面，也是亲人。

　　“你这是绣什么？”胖嫂没敢问宋凤兰娘家的事情。

　　“绣一只狗。”宋凤兰道，“孩子喜欢。”

　　“难怪你儿子说你的好。”胖嫂道，“谁家妈妈还给孩子做这么好看的衣服，能穿就行了，绣什么花。皮猴子，衣服耐穿就好，我家小虎还经常穿他哥哥穿过的旧衣服，他哥哥还有穿别人家的旧衣服。”

　　“我们夫妻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孩子。”宋凤兰道，“能给他做好看一点的衣服就做好看一点的衣服。反正有时间，要是没有时间的话，我就不给他做这些衣服了。”

　　“你手巧。”胖嫂道，“我儿子的衣服破了，我都不想给他补，补了也是会破。”

　　宋凤兰笑笑，她没有主动说帮着胖嫂的孩子补衣服。宋凤兰又不是别人的奴仆，也没有想着讨好别人，她本身是一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同时也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她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

　　拉帮结派的，没有必要。

　　宋凤兰不管胖嫂和石桂兰之间有什么纷争，石桂兰说了她宋凤兰的不是，宋凤兰迟早要让石桂兰知道自己的厉害。

　　“我们乡下，基本都是这样。”胖嫂道，“实在不行，找一块破布，缝上去，照旧穿。”

　　“节俭是传统美德。”宋凤兰道。

　　“对，对。”胖嫂非常满意宋凤兰的说法，“其实，附近的人，倒是很少穿补丁的衣服，穿得很少。”

　　胖嫂有点拘谨，别人都说她不好，说她太过节俭，说她小家子气。不是胖嫂要小家子气，家里就那么一点钱，婆家要一点，他们还得留下一些钱应对突发情况。

　　说了一些话后，胖嫂这才离开。胖嫂说那些话，秦一舟都听见了。

　　胖嫂没有故意避着秦一舟，她觉得秦一舟听见就听见了，一个大男人不大可能去找女人的麻烦。胖嫂有在她男人的张成海的面前说一些话，她男人都是说让她忍一忍，说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不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很多男人都认为那些事情是小事情，胖嫂身为女人却不认为那些事情是小事情。

　　“你桃花债。”宋凤兰看向秦一舟。

　　“最开始，我就已经说过，我结婚了。”秦一舟道，“不是我的桃花，是别人枝丫上的桃花长长了。”

　　秦一舟从来没有喜欢过石桂兰的表妹，两个人见面的次数非常少。石桂兰的表妹走到他的面前，他都能当作没有看见，不是自己的妻子，多搭理做什么。

　　“这一枝桃花嫌弃我占地方呢。”宋凤兰道，“侵占了别人的地盘，就该被砍掉。”

　　“没错。”秦一舟不敢说不是，“领土容不得他人侵犯。”

　　秦一舟又想宋凤兰是不是吃醋了，可他又觉得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一个喜欢吃醋的人，她没有那么喜欢他，秦一舟明白。秦一

　　舟担心自己还没有让妻子喜欢上他，就惹了妻子不高兴。秦一舟忍不住多看宋凤兰几眼，时不时看一眼，生怕宋凤兰对他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梓航是真的累了，你在那边敲敲打打，他都还能睡着。”宋凤兰感慨。

　　“他……”秦一舟想妻子总是时不时提起儿子，妻子都不能多想想他这个丈夫。

　　“怎么了？”宋凤兰见秦一舟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道，“你怕我到时候为难你的桃花债的表姐？”

　　“不是。”秦一舟严肃地道，“我会找许参谋好好说一说。”

　　“是该好好说一说。”宋凤兰挑眉，“没道理让我们女人来管这些事情，你们男人就美美地隐身，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都让女人承担。”

　　“我一定说。”秦一舟道，“以前住在部队宿舍，跟这些人没有多接触也就罢了。现在，她们为难你，也是为难我，她们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生活质量。”

　　“别让那些人影响到梓航。”宋凤兰道，“小孩子是不懂得那些事情，但是他能感受到。”

　　“当然。”秦一舟道，“你……你……别生气。”

　　“我生气什么？生气对皮肤不好，容易让人显老。”宋凤兰道，“少操心一点，才能年轻一点。”

　　隔着几栋楼房的邻居家的孩子被抢救过来了，孩子活过来，没有死亡。孩子的奶奶紧绷着的心才能稍微放宽，要是孩子出事了，没了，那么她跟儿子儿媳妇之间就别想好好的，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即便那个孩子只是一个女孩子。

　　孩子奶奶不喜欢女孩，更喜欢男孩。孩子奶奶这才没有多管孙女，而是去做其他事情，等她发现孩子出问题的时候，孩子已经一头栽在水桶里面。

　　傍晚的时候，宋凤兰去收衣服，胖嫂隔着篱笆在那边说了孩子平安的事情。

　　“好在没事了。”胖嫂叹息，“真是的，怎么能那么不注意呢？孩子真要是没了，后悔都来不及。”

　　“没事就好。”宋凤兰道。

　　“可不就是这样。”胖嫂道，“没事好，省得他们七想八想的，你还是得小心一点，他们可能真会说你克着他们，说你……唉，你注意点。”

　　“狗狗，啊，狗狗！”正当宋凤兰和胖嫂说话的时候，秦梓航在那边大喊大叫。

　　原来是秦一舟从别的地方抱来了一只小狗崽，他昨天听到妻儿说的一部分话，他以为儿子想要小狗狗。于是秦一舟趁着放假赶紧弄一只小狗过来，让儿子开心开心。

　　秦梓航确实很开心，“爸，这是我们家的狗吗？”

　　“对，我们家的，送给你的。”秦一舟笑着揉揉儿子的头。

　　宋凤兰转头，她见儿子想要伸手去抱小狗崽，连忙阻止，“等等。”

　　“妈妈。”秦梓航都伸手了，他听到他妈妈的话，连忙收回手。

　　“狗狗还没有消毒杀菌，不能抱。”宋凤兰本来还想说狗狗打疫苗，但在这个年代，人都不一定有多少疫苗针打，就更不用说宠物了，她看向秦一舟，“猫猫狗狗身上有很多细菌的，小孩子跟猫猫狗狗多接触，容易感染的。卫生得做清楚，弄得干净一点。”

　　“妈妈。”秦梓航期盼地看着他妈，小心翼翼地扯着他妈妈的衣角，“不要送走狗狗。”

　　“没送走，是弄点东西给它消毒杀菌杀虫。”宋凤兰道，“做完这些，狗狗会更健康，狗狗能陪着你长长久久的，不好吗？”

　　“好，好。”秦梓航开心地拍拍手，他还以为他妈妈不让他养狗。

　　“你喜欢狗，想养，那就养。”宋凤兰道，“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多打一点饭来。”

　　反正是用票用钱的，也不是他们让狗狗白吃的。

　　只是在这个很多人都吃不饱饭的时候养一只狗……没事，狗能看家，还是不错的。

　　“你吃剩的话，就给狗吃。”宋凤兰道。

　　“我少吃点。”秦梓航道。

　　“不是让你少吃点，你该吃多少吃多少。”宋凤兰道，“一只狗，养着吧。”

　　“妈妈最好啦。”秦梓航非常高兴，他实在是太高兴了，高兴得不得了。

　　而秦一舟不敢让儿子去碰触秦梓航，还是得去找点药，先给狗狗杀菌杀虫。妻子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得这么好，秦一舟不能让儿子受伤。

　　“是我欠考虑了。”秦一舟道。

　　“刚刚还说你吃完饭出去做什么呢。”宋凤兰道，“原来是为了这只狗。”

　　“你们昨天不是说要养狗吗？”秦一舟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凤兰，只要是妻子说的话，是妻儿想要的，他都会努力弄来这些东西。

　　“没有啊，谁说要养狗了？”宋凤兰疑惑，她随即想到儿子是想在衣服上绣一只威风凶猛的狗狗，“是你儿子想要一个有图案的衣服，有一只威风凶猛的狗，没有说养活的。”

　　“……”秦一舟错愕，他真以为是活生生的一条狗。

　　“听话听一半？”宋凤兰道。

　　“那这狗……”

　　“我要养，我要养！”秦梓航大声地道，“妈妈都已经答应了。”

　　秦梓航很想搂着狗狗，让他爸爸知道，他妈妈同意了。

　　“好，养着。”秦一舟道，“妈妈答应了。”

　　秦一舟说完这话，又看向宋凤兰，仿佛在说：我都听你的。

　　“有药吗？”宋凤兰道，“杀菌杀虫的药，知道吗？”

　　“我去买。”秦一舟道，这个简单，附近有药店也有诊所，就算没地方卖，他还能去找朋友，他认识的人是医生，医人医狗应该都差不多吧？

　　“爸爸，你快点，你快点。”秦梓航急切，他迫不及待要抱着狗狗。

　　“可以再买一瓶度数高一点的白酒。”宋凤兰琢磨着度数高的白酒也能杀菌，又不是让狗喝酒，没有多大的问题。

　　“好。”秦一舟没有意见，他把装着狗狗的笼子先放下，这才又出门。

　　秦梓航蹲在笼子旁边盯着狗，他想要伸手戳一戳，又看看他妈妈，他左右看看，从地上捡到了一根草。那根草是之前铲除的，野草有点粗，秦梓航拿着那根草去戳戳小狗狗。

　　小狗狗有点怕生，还躲在笼子的角落里。

　　“妈妈，狗狗是不是怕了？”秦梓航看到这一幕连忙问他妈妈，有点着急，“狗狗要待在我们家，跟我们一起生活的。”

　　“你们刚刚见面，第一次见面，不熟悉。”宋凤兰解释，“等见面的次数多了，狗狗就不怕你。”

　　“我们要多见见。”秦梓航道，“妈妈，狗狗会怕你吗？”

　　“……”宋凤兰看向小狗，她不知道小狗会不会怕她，她知道的是养一只小狗有很多麻烦事情。可是她男人带回来一只小狗，儿子还这么喜欢，她哪里能说把小狗丢出去。再看小狗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拉的样子，宋凤兰想自己还是得留下这一只狗。

　　一只母狗生小狗狗，一胎能生好几只，最后能成活多少只，那就不一定了。一个已经离开母狗的小狗狗，他们再把小狗狗送回去，也不切实际，倒不如直接养着。

　　宋凤兰想自己可不是同情心泛滥，她只是不想儿子伤心。

　　“妈妈，狗狗会怕爸爸吗？”秦梓航又问。

　　“等你爸爸回来，你问问你爸爸。”宋凤兰道，儿子总喜欢问这些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