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长家出来,只见一堆人正围着这边,赵大生忙着安抚村民,赵来贺父子则趁机溜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来赵家借连枷,想要借用的也有,想要照着做一个的也有,赵来贺将两把连枷借出去后,刚要关上门,就见赵来元扛着锄头往这边走,一边喊人。
“来贺哥,在家呢?”
“来元啊,吃了么?”
“吃过了,新下的豆子香着呢,打算去翻地呢,我爹让顺道走这边跟你说一声,彩云大伯已经去办这事,不是我说,来贺哥你们这院子盖得真不错!村里可没少羡慕的。”
赵来贺笑,“回头你也搬西头来,地宽着呢。”
赵来元也笑,“那也成,咱们还能做邻居。”
赵来元走后,有陆陆续续来了几波借连枷的,赵来贺只能告诉众人借出去了,其他人倒也不介意,夸了几句就走了,只是王三娘跟随后到的王小红就不舒坦了。
“不是我说,这做儿子的得了趁手的东西,不先孝敬爹娘,倒是赶着送给外人,天底下就没这样的道理,她大伯娘,你们家
今年不也种了三亩地的豆子嘛,这回还是担到打谷场用石滚子呢?”
两人向来不对付,如今倒是能走一道上说话了,几个一起来的媳妇大娘都觉得十分稀奇。
换做是平时,王三娘不会理睬王小红,但是此时她也有一肚子不满想要发出来,“可不是,这老四家可真有意思,上回孵小鸡,谁家都送到了,就没记上爹娘,老四能起围墙,可见从山上寻摸了多少好东西,可怜爹娘在家里都馋肉好几个月了,他赵四倒好,连个肉皮都没送块来。”
旁边的人听不下去了,“来金家的,这话就不对了吧,鸡苗那事,来贺家的不是提了篮鸡蛋给你家嘛?再说了,端午的时候不是才送了小半边羊去?”
“对啊,前些日子,巧娘还送过几天鱼呢,怎么老两口就又馋肉了?不是这肉都被你们自个儿吃了吧?”
“我呸,说什么亏心话呢!谁吃了肉不给老两口吃了!”
王小红不是不知道赵四家给老宅送东西,每次送过去她都会把儿子往老宅送,就为了让儿子蹭上一口肉吃,只是一听说赵四家送过这么多东西,心里总归是不平衡的。
“他大伯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四今日这事做的不地道,但是你也不能亏了爹娘的肉啊,我们几个小的少分了地跟钱,不就是因为你们大房要奉养爹娘嘛。”
“王小红,有本事下回你就别把柱子送老宅来,我呸,肉没少吃,轮的到你说话!”王三娘又啐了一口,快步走开了。
王小红自觉今天占了上风,心里居然觉得舒坦多了。
几个看热闹的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闲话,不用说,明日村口的话题就是赵四家给老宅的爹娘送了多少肉,而赵大夫妇苛待爹娘的事了。
这些闲言碎语跟赵丰年家没什么关系,因为天气渐凉,他们家收完大豆还要趁早把鸡棚搭起来,因此赵来贺夫妻俩连干了三天,总算是把大豆都分拣出来了。
筛去杂质,居然连竹筐都装满了,赵来贺连忙去赵家大伯家借了称来,一家三口锁上门,激动又期待地称重。
“一石又两斗!”赵来贺双眼放光。
巧娘也不遑多让,“真的是一石五斗,不是咱们算错了吧?”
“宝儿都记着呢,顾小秀才说了,宝儿的算学学得好,肯定错不了。”
赵丰年点头,巧娘这才笑开了。
这里一石是一百斤,一斗是十斤,一石两斗就是一百二十斤,这边大豆的亩产在六十到一百二十斤,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好要分上中下田的区别,一百斤以上都是上等地的亩产了,他们开心是有道理的。
“这堆肥真有用啊!”赵来贺笑得合不拢嘴。
“也是爹伺候的好,平日里精心照料,这个产量不算扎眼,明年咱们家继续上肥,产量应该还会有提高。”现代黄豆的亩产在三百到五百之间,有些品种在特定条件下,七八百都不是问题。
但是赵丰年没想过第一年就把产量拔太高,目前他们能力还不足,引起其他人眼红没有必要,因此他们家六亩地,有一亩是没有上肥的,那亩地产了八十斤,半石三斗,如果加上那一亩地的大豆,平均亩产就是一百斤,一石并不算突出。
赵来贺巧娘只得压下心底的开心,若无其事将称还了回去。
村里定下后日去县城送粮缴粮税。
大夏实行十五税一,他们这次要交大约七-八升的豆子。
纳粮税的当天,赵丰年也去了,然后见识到了古代的纳粮税过程。
排在他们村前面的是下河村的送粮队,赵丰年刚看过去,就见下河村村长正一脸焦急地跟班吏求情。
“哎,都难,今年雨水足,下河村本来不缺水的,偏偏河道上来了,淹了好一大片地。”一边的赵家村村人叹了口气。
“上河村王大牛造的孽,但凡那时候把年轻力壮的喊过去帮忙疏通,也不至于来不及堵不住口子了。”
“得了吧,也是下河村先围河岸开荒种地的,瞧把周围村子影响的,两村本来就不对付,能帮忙才怪呢。”
赵丰年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本来今年下河村的损失报上去,张县令倒是也是个好官,免了一部分的税,只是他们刚才进城的时候,刚巧跟上河村的送粮队碰上,冤家路窄,发生了一些摩擦,导致双方损失都不少,此时赵丰年就看到下河村牛车上的麻袋破损口上还在漏豆子,边上的青年一边抹眼泪一边慌张那手去堵。
此时前面也结束了,下河村村长哭丧着一张脸,交了粮税,路过这边的时候,赵家村这边有人问了情况。
下河村村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能怎么着,少了十分之一,不得补上‘粮损’?”
赵家村今年很快就过了称,十分顺利,甚至都没有交“粮损”,让众人都十分欣喜。
赵丰年猜测张县令或许已经看到了他们呈上去东西了。
这时,上河村村长露出同样的哭丧脸,从他们身边路过。
“赵老哥,今年你们村收成不错啊。”
赵大生笑了笑,“都是老天爷赏脸,年岁好。”
就在众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只见那边衙门口走出了一个穿着差服的衙役,笑眯眯地走到众人之间,环视了一番后,问道:
“赵家村村长赵大生可在?”
赵大生头一回连名带姓被衙役叫,当即双脚就直打哆嗦,险些站不住。
却只有听到说——
“赵家村赵来贺可来了?”
第17章
农家日常嘉奖
赵来贺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反应过来,连忙举手作揖。
“草民正是,不知差大人有何事?”
赵大生也忙应声。
那衙役笑了笑,“你就是赵来贺?那想必旁边就是你儿子了。”
“回差大人的话,正是犬子。”
“果然一看就聪慧,县令大人知道尔等今日来送粮,特命我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说罢,只见另一个衙役端了一个盖着红布的木盘出来,红布掀开,摆着两锭银子。
一时间,送粮的众人都被吸引住了。
“县令大人说了,赵家村大德,献连枷有功,特赏十两银子,以示嘉奖。”
众人立刻将目光全部转到了赵家村人,赵家村的人面临各种羡慕的目光,下意识挺起了胸膛。
赵来贺见赵大生还在愣神,忙又作揖,“这都是我们该做的,难为县令大人还惦记着,劳差大人同我等谢过县令大人。”
衙役点点头,只见托盘送到赵来贺手上。
这是有机灵的回过神来了,忙问赵家村这边什么是连枷。
两个衙役还没走,赵家村这边不敢出声,赵丰年看了衙役,果然见那衙役又从身边那位手上接过一张告示。
“赵家村献上脱大豆之农具,县令大人亲自试过,比之以往工具轻便好用,能减轻农时,这告示上有制作方法,各村若有意,今日便可看看,今日过后,县令大人也会派人手去各个村里推广此物。”
这话一出,地下瞬间一片议论。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县令大人正是个好官啊”,引起了一片附和。
回去的路上,赵家村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意。
赵来贺本想将十两银子交给村长赵大生,但是赵大生拒绝了,直言这是他家想出来的法子,就该他拿着。
“就是,来贺哥,咱们村能得县令大人的表扬,还不是因为你,因为宝儿的缘故,你是没看到,今天其他村看我们村有多羡慕。”
“没错,是这个理,咱们什么都没做呢,县令大人还夸咱们村大德,要是还去分衙门给的银子,那还是人么!”
众人在这个上面难得出奇的一致。
赵来金拍了拍弟弟肩膀,也是一脸骄傲。
赵来贺笑着收了起来,只说要拿五两出来翻修祠堂,大家更加高兴了。
赵家村的老祠堂已经好几年没翻修过了,翻修祠堂是好事,也是大事,大家纷纷表示要出力帮忙,气氛十分热烈。
这一路上,就在众人忙着夸赵丰年,以及问赵来贺养儿子的经验中度过了。
回到家,赵来贺得留下来跟村长及几个族老商量修祠堂的事,赵丰年一个孩子不便留下来,便准备先回家了。
赵来贺本来还想送他回去,被几个青年笑了几句,一旁的妇人们倒是挺欣赏。
“你们尽管商量事,有我们在,保管替你把儿子送到你家那口子手上!”
回到家,巧娘谢过了热情的村民,这才从赵丰年嘴里得知了前因后果。
自是欢喜不已,当即从屋檐下取了一条腊肉,直言要给父子俩做顿好的。
晚上,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饭。
“入了冬我就不打算孵小鸡了,不好养活,反倒白费了柴火。”
赵来贺点点头,“是这个理,家里柴火还要多备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落雪了,今儿个在村长家,我听春子说村里有人看见了麋子跑下山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靠北边那块儿,顾家村的人正组人手呢。”
“咱们村也打算组人了,问了我,我没应,修祠堂的事不用我们操心,我想着这两日功夫得去趟县城,刚好得了赏银,趁机把驴子买了,不至于太扎眼,赶在腊月前我再进山。”
巧娘一脸期待,“这是好事!等买了驴子,回头做一架板车,等你再去城里出货也不用总借别人家的板车了。”
第二天赵家吃的是杂面馒头,锅里水开后,巧娘手快地捡了三个,用一块白布包了,这才放进了赵来贺的褡裢里。
“这个天气,不等到了县城怕就硬透了,看见那卖羊肉汤的你就买上一碗,好歹吃口热乎的。”
“我心里有数,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饿着不成。”
巧娘知道他八成还是不会花那个钱,嘟囔了一句,又道,“我今日回趟柳河村,跟爹说一声,让先做个板车出来,你别买牲口那地界儿的车,听说要价比外头贵了有三文钱呢!”
“也成,那我一会儿去富哥家说一句,顾家私塾就要开始读书了,别到时候又不去了。”
巧娘是知道赵家大伯是怎样宠溺孩子的,赵有志又养的娇贵,是可能怕冷推说不去学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