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告到宜妃那里,宜妃又告诉了皇上。皇上不知为何没管,就敷衍过去了。
金顺以为这事揭过,谁知并没有。九阿哥骑马的时候把鞭子抽在了十阿哥马屁股上,让十阿哥骑马踩折了金顺腿。
当时贵妃摄六宫事,没人敢得罪十阿哥,硬是把这个罪名安到十二阿哥头上。
十二阿哥被罚蹲马步的时候,金顺则被挪出宫治伤,腿好之后差事却没了。
说是治伤,哪有人给治,不过是被赶出宫去了。
伤好了,也许还能回来当差,干最苦最累的活计,再难见到主子面。
好不了就听天由命,反正烂命一条,没人关心。
金顺算是运气好的,跟他一起挪出来的,还有乾清宫首领太监梁九功干儿子,说是得了疟病。
首领太监干儿子也不是普通内侍。金顺拖着伤腿给人家端屎端尿,蹭了几副药喝,终于养好腿伤。
疟病要人命,不是开玩笑的,那人没挺过来走。
金顺伤愈之后,对内务府人说,他是死去那个人的干儿子,内务府人这才让他回宫。
听说撷芳殿缺人手,金顺想去,奈何竞争太激烈,他又受过伤,自己都不看好自己。
这时梁九功见了他,还收他做干孙子。金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何宝柱来到毓庆宫,见到太子妃。
他想往上爬,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爬不到干爷爷位置,怎么也不能比何太监差。
再也不想像条死狗似的被扔出紫禁城,自生自灭了。
所以当太子妃让他去办一件要紧的差事,承诺办好了不用到大哥儿身边服侍,直接留在毓庆宫,给太子妃办事,金顺狠狠心动了。
错过这个村,再也不会有这个店了。
“奴才愿意,请太子妃示下。”金顺问也没问便答应下来,生怕晚了太子妃反悔。
可当他听清楚太子妃要办事,金顺以头抢地:“太子妃饶命!奴才不想死!”
石静被气笑了:“有我给你做主,你的命大着呢。”
金顺磕头的动作一滞,听太子妃严肃地问:“就问你敢不敢,不敢我换人。”
“敢!”金顺回答的时候又趴在了地上。
之后戏码是,金顺在太子妃面前表现不佳,被退回内务府。
何宝柱可怜他,认了金顺做干孙子,经由内务府又把他塞回十二阿哥身边。
然后就是等,等九阿哥和十阿哥自己送上门来。
“听说你挑一个人,送去阿哥所?”用晚膳的时候,胤礽屏退屋里服侍的,问石静。
石静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她做还不够隐蔽,或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能够被人轻易识破?
晚膳有鱼,一连几天都有,胤礽喜欢吃鱼,石静是知道的,也没在意。
这会儿他自己不吃,却热衷于择刺,然后将择好的鱼肉夹到石静碗中,看着她吃。
石静也爱吃鱼,不过嫌择刺麻烦很少吃,见有人愿意为她效劳,正好安心享受。
此时胤礽没吃饭,正在专心择刺,闻言也不抬头,慢条斯理道:“所以我说毓庆宫乱有乱的道理。”
石静低头吃鱼,鼓着腮:“我早晚把这乱给治过来。”
“别岔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把人送进阿哥所要做什么?”胤礽又夹了一块择好刺的鱼肉给她。
石静催他吃饭,笑道:“我说过了。”
原来还是为了整肃毓庆宫,胤礽简直无语,低声说了一句“舍近求远”,埋头吃饭。
石静也想投桃报李给他择两块鱼肉,结果才择两筷子便没了耐心:“下回能不能吃没刺的鱼?”
“没刺的鱼不够鲜。”胤礽也是纳闷,“你吃鱼都想走捷径,整肃毓庆宫为什么偏要绕远,自己想办法呢?”
求他不好吗?
毓庆宫是他的寝宫,整肃起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想换谁就换谁,想把谁换进来就能把人换进来。
可她对上他的时候,一门心思滚床单造小人,把他当成种。马使唤。
就算是种。马,他也是有头脑的种。马。
想起石静说过的,生下孩子就按宫规搬到撷芳殿去住,胤礽忽然起了逆反心理。
觉得太医说的那个法子,虽然有点恶心,却值得一试。
石静一路穿越,披荆斩棘,最爱走捷径。没办法,在穿越世界停留时间越长,越可能与其中的人产生情感。
这些情感叠加在一起,便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但这一次,石静决定绕远,不让胤礽插手。
听对方话里话外意思,毓庆宫其实是皇上为他亲手打造的磨刀石,为的是磨掉他性格中的棱角,让他变得圆润光滑。
唯有圆润光滑的鹅卵石,才能经受得住世事无常冲刷,和漫长岁月洗礼。
不至于被某个人或某件事压垮。
失败的例子,是先帝,成功的例子是当今。
这与太皇太后对她考验,殊途同归。
正因为毓庆宫是皇上亲手为胤礽打造的磨刀石,毁掉这块磨刀石的人才不能是胤礽。
而且毁掉这块磨刀石,还有一个前提,那便是胤礽暂时退出皇权中心,将皇上对他猜忌降到最低。
眼下战事在即,朝会每天都在讨论这些,胤礽作为太子不可能不参与。
或者应该给他找点别的事做。
“男主外,女主内,整肃后院是我分内,都说了不用你管。”石静没有正面回答。
又跟他兜圈子耍花腔,胤礽很无奈:“不用我管,你一个人能行?”
石静看他:“你不信我?”
胤礽投降:“我信。”
为了显示自己能行,石静耐着性子给胤礽择一块鱼肉。胤礽吃下去,差点被刺卡到,硬噎下一口饭,才算把刺咽下。
喝了一口汤润喉咙,他又问:“你派去的那个人靠得住吗?”
“是个有野心的可怜人。”金顺到底年轻,尽管他大多数时间都趴在地上,让人看不见表情,石静还是从他激动的声音里听出了野心。
可怜人比普通人更懂得生活的艰辛,有野心则更善于抓住机会,必要的时候不择手段,是个办差的好人选。
掌珠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可是这回……胤礽摇头:“我问的是家世背景,你派人调查过吗?”
石静抬眸,放下筷子:“当然调查过,前年净身入宫,是无定河发大水遗留下来的孤儿。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胤礽也放下筷子,垂眼道:“那人是梁九功干孙子。”
又看石静:“不怪何宝柱查不出来,梁九功做事非常谨慎。”
石静瞪眼睛:“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胤礽戏谑地看着她:“你有事瞒我,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秘密渠道告诉你?”
“随便你。”石静重新拿起筷子,朝胤礽笑笑,“不过还是得谢谢你提醒我。”
“只有口头感谢吗?”胤礽逗她。
石静想想,笑道:“我再给你择一块鱼肉好了。”
“大可不必。”胤礽亲自动手,把鱼换到了自己这边来,确保石静够不到。
看着盘子里的鱼,胤礽叹息着说:“无定河前年才发过大水,今年又决堤了。”
“怎么会这样,朝廷不是有专门的河道总督府吗?”这件事与穿越任务无关,石静之前没有关注,如今听来却很关心。
毕竟事关民生。
无定河之所以叫无定河,就是因为经常发水,听天由命,毫无规律可言。
两岸百姓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遭殃。
康熙皇帝对河道非常重视,亲政之后给自己定下三个目标,即三藩,河务和漕运。
河务与三藩平起平坐,还在京城粮袋子保障漕运之前,可见其在康熙皇帝心里重要性。
这里的河务,可不是指小小的无定河,而是黄河与长江。
可无定河是距离京城最近,水域面积最大的河流,意义非同一般。
如果连眼皮子底下无定河都治理不好,每隔两三年闹一次水灾,皇上的脸和朝廷的脸往哪儿搁?
康熙皇帝亲政之后定下第二个目标,恐怕也要变成笑话了。
石静没记错的话,康熙朝治水第一能人于成龙便是从治理无定河开始受到重用。
而眼下情况是,于成龙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猫着呢,无定河被治理几次,都没成效,正是发水撒欢的时候。
无定河本来不叫无定河,叫浑河。无定河是村庄被淹之后,百姓无奈给取的绰号。
叫着叫着,浑河就变成了无定河,如今再提起这条河,皇上都称其为无定河。
“三藩尚未完全平定之时,朝廷便设立了河道总督府。”
说起河务,胤礽也十分关心:“衙门是有了,可惜官员尸位素餐,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至今连无定河都治理不好,把朝廷的脸都丢尽了。”
将碗筷推到一边,声音都拔高几度:“朝廷每年拨巨额的银两给河道总督府,只养肥官员,无定河还是那副老样子!”
“出了事,就怨天尤人,互相推诿。”胤礽深深吸气,“等着吧,等到平定了噶尔丹,河道总督府好日子也到头了。”
言下之意是,皇上都知道,不过是腾不出手收拾罢。
“别等。”朝廷等得,百姓如何等得,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会淹死多少人呢。
石静眼珠一转,给胤礽盛了汤,推过去:“皇上腾不出手,你可以为君父分忧啊。”
修河道这个差事可太好了,具体有多好,可以参考雍正朝怡亲王胤祥案例。
雍正皇帝在九子夺嫡中胜出,一路腥风血雨坐上皇位,要说清朝的皇帝谁疑心最大,非他莫属。
而怡亲王胤祥能够在雍正帝眼皮子底下,稳坐常务副皇帝宝座,固然有从龙之功加持,也与他为人低调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