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姚向军脸色立刻不自然了:“八字……没有啊。”
王香华看看丈夫,又看看这个神神叨叨的年轻人,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薄川:“你再嘴硬,你孩子就没救了。我劝你,现在就把下午的事情全说了,一切都还能挽回。”
姚向军还要再狡辩,他老娘银花婶就已经忍不住了,把孩子塞给王婶抱着,上来就给了他一耳光。
“我说你怎么回来就要带孩子去县里玩,还去那么贵的游乐场,合着你是卖儿子去了!我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王八蛋,自己亲儿子都能狠下心。你看见小石头那么高兴的跟着你去县里玩,你怎么狠得下心?你说不说?不说就给我滚!滚出去再也别回来!”
王香华拉着丈夫的手臂,六神无主:“向华,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了,咱们就是认个干亲,什么事都没有的呀,怎么会这样?”
认干亲!
王香华这话一出,薄川已经知道了大半,但他还是直直盯着姚向军,等他把事情讲完。
姚向军被媳妇和老娘堵着质问,脸上还挨了一记,再怎么觉得这事跟孩子没关系,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说。
原来他们两口子这次根本不是因为请假回来的,而是在厂里工作的时候,遇上了一个老乡。这个老乡本来也是在厂里工作的,结果去年中了彩票,发了一笔钱。
对方从厂里辞职之后也没有跟姚向军两口子断了联系,而是一直都有来往。
都说人在发达和落魄时候最能见真情,人家发了财还跟自己如常来往,让姚向军更加珍惜这样的友谊。
翻过年,那个老乡听说姚向军两口子在老家还有一个孩子,现在已经五岁了。
老乡拍着胸脯说,两人既然关系这么好,何妨认个干亲呢?
反正他还没孩子,认个干儿子,往后也能常来常往,就算是自己有孩子了,下一辈也能一直相处下去。
而且这老乡还说了,他打算回到老家来开个餐饮店,姚向军两口子之前不是摆过摊子吗?正好可以到店里搭把手,也能离孩子近点。
这话一出,可算是打在了姚向军的罩门上,夫妻两个常年在外,要说最牵挂的,还是孩子。
现在有这样个机会,能让他们不出门也挣到钱,还能多陪陪孩子,他们凭什么不选呢?
于是这次回乡,姚向军先把儿子带去给自己的“兄弟”认认,打算挑个好日子两家去饭店吃一顿,这干亲就正式结下了。
本来下午还是好好的,小石头到了游乐园疯跑疯玩,那兄弟还给小石头买了吃的喝的,送了两套衣服。双方都很高兴,只是临走时候,对方问了下小石头的八字,说拿回去合个好日子认干亲。
姚向军现在说起来还替自己的兄弟委屈:“人家好心好意,送的东西都别提多好了,那衣服都是名牌的。你们这样搞,往后我们兄弟还怎么相处……”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埋怨的看着薄川。
他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把儿子八字给出去的,左不过就是瞎猜罢了。真是可恨,年纪轻轻的,好手好脚的干这种骗人活计。
老娘也是疑神疑鬼,弄出这样的事,回头再叫自己兄弟知道了,他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银花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儿子,真想掰开他脑门看看,是不是脑子都拿去冲了厕所。
你跟人家什么关系啊,人家给工作认干亲的?而且这人中彩票之后还在南方待那么久,正常吗?退一万步说,他那么好心怎么不上门来,非要让你把孩子带出去要八字?
看着蠢儿子还在为人开脱,银花婶干脆不跟他说话了。转身拉着薄川的衣袖,眼里带着希冀:“大师,你能给破的对不对?”
人一眼都看出来是八字的问题,可见春玲说的不假,是有真本事的。银花婶现在把希望全寄托在薄川身上了。
薄川打断了姚向军的喋喋不休,无波无澜的说着震惊别人三观的话:“你把他送的东西都拿出来看看再说吧。”
他不理会姚向军,转而问王香华:“那人是不是还给了儿子别的东西?摆件?玩具?笔记本?”
王香华也不知道相信谁,只能呆呆应道:“给了一个小玩具。”
说着从小石头随身的书包里翻出来,一个小巧的陶瓷玩具狗,活灵活现的样子。
“他说小石头是属狗的,所以送了这个。”
薄川接过来,二话不说就把玩具狗给砸了。
姚向军急了:“哎,你干嘛呢?人家好心好意送的……”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只见那个陶瓷狗里面,有一张叠的很小的土黄色符纸。
薄川捡起那张符纸,略微一看,讽刺的笑笑。
就算是搞这种借命的损阴德事情,道行不到家的人,也只会做出这种稍差一招的东西。
不过也幸亏是差了一点,不然这小孩还未必能捱到现在。
“去把这个人送的东西都拿出来。”
这枚符纸已经把王香华吓的不轻,这会儿别说是姚向军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说的话也没有薄川管用。
她急忙去把那个老乡送的衣服,还有孩子没吃完的棒棒糖,买的风筝……都给找出来。
薄川看着已经不怎么说话的姚向军,觉得自己在销毁这些东西之前,还是要让他看清楚真相。
他铺开那两套包装完好的衣服,将衣服铺平在地面上。
“你们过来看看这两件衣服,能不能看出问题来。”
林悠既想看,又害怕,拿狸花猫的小爪子挡在眼前,看一眼就缩回去。
毛团:……
一群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直到王香华牙齿打颤的说出一句话。
“大、大师,这、这衣服是不是、是不是旧的……看上去像是被人穿过的。”
薄川点头:“何止,是从坟里起出来的。”
第027章
坟里起出来的!
姚家的客厅一片寂静, 只能依稀听见小石头粗糙仓促的呼吸声。
林悠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自觉的把怀里的猫抱的更紧。
小石头的母亲王香华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手指一样,低声尖叫着把手里的衣服丢出老远。哆嗦了片刻后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小石头啊!妈妈害了你!”
接着怒视着呆若木鸡的丈夫:“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儿子来!”
姚向军本能的想开脱, 想说对方那么有钱, 怎么会算计自己。他跟媳妇在南方的时候, 厂里拖欠工资,这个“兄弟”可是二话不说就借了几千块。去年媳妇生病, 这个“兄弟”还给帮忙联系了医院。就连自己只是透露出要回乡的打算, 对方就直接说把未来要开的餐饮店给他负责……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自己是落入了一个怎样可怕的陷阱里!
姚向军浑浑噩噩, 任由妻子和母亲捶打, 喃喃自语:“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薄川把对方送的东西聚成一堆,又在地上画了个符, 不知道从哪儿点的火,顷刻之间就把这些衣服风筝零食都给烧了个干净。
燃起的火苗映在每个人脸上, 熏出一阵阵黑烟, 黑烟散去, 银花婶惊喜道:“不抽了!不抽了!”
包被里的小石头虽然还脸色红彤彤的, 但手上挣扎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呼吸急促,但相对有了些节奏,看得出在慢慢好转。
王香华泪水涟涟的扑上去抱着儿子, 又是自责悔恨, 又是庆幸感恩。
姚向军再不信,活生生的现实还是抽了他一巴掌, 他先是脸色青白, 接着就疯了一样找手机,对着一个电话疯狂的打。
薄川:“没用的, 那人又不是给自己借命,只怕早跑了。”
果不其然,姚向军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对方始终是无法接通。
王香华忍不住了,抢过电话:“你还嫌自己被坑的不够吗?还打什么!没听大师说了吗?这人是给别人借命的!这会儿早跑了!”
姚向军痛苦的抱着头蹲下,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但他还是想要问问对方。
可现实就是现实,电话无法接通,一切都验证了薄川的猜测。
银花婶踹了儿子一脚,骂道:“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赶紧滚起来,好好照顾你儿子。”
被人骗是蠢,骗的一蹶不振是蠢上加蠢。
银花婶扭头一脸敬重的对着薄川弯腰:“大师,现在我孙子是不是没事了?”
薄川把地上那点陶瓷碎片收在手里,递过去:“这个,用红色布头包起来,明天天亮了之后丢出去。还有这个……”
薄川从兜里掏出来一串古钱:“五帝钱,放在小孩身上压一压。”
所谓五帝钱,分为大五帝和小五帝,选的是历史上五个帝王时期的铸币,大五帝是半两钱,五铢钱,开元通宝,宋元通宝和永乐通宝。小五帝是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
薄川拿出来的这一串,是小五帝。五枚钱币连成一串,用红绳绑好,看上去跟车挂类似。
银花婶珍而重之的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把钱币放在孙子的包被夹层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几枚钱币在接触到孩子之后变得温温的,小石头的呼吸声也变得平缓许多。
“谢谢大师!等孩子好了,我一定把牌匾送上去!”
家里纵然再捉襟见肘,许诺给道观寺庙的钱都是不能省的。
银花婶决定,等明天就让蠢儿子去县城订做一个最好看的牌匾!
千恩万谢的把薄川一行人送出门,银花婶怒斥着儿子,让他赶紧去给孙子做点东西,等着孙子醒了吃。
王婶一脸的恍惚,她也没想到晚上居然能看到这么大一出。借命什么的,听着就很吓人啊。
王婶也走了,只剩下林悠和姚酒一脸怀疑人生。
姚酒捅捅林悠,林悠捅捅姚酒,最后还是林悠开了口。
“那个……薄川,你说小石头被借命,是怎么回事啊?”
薄川把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就是有人命寿到头,想要续命,就要借寿。”
“以前的时候,借寿不算是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亲人病危,子女晚辈想要把自己的寿命借给对方,就会端着一斗米,在米里面插上秤杆和剪刀,盖上红布送到城隍庙里,老人如果存活下来,还要去城隍庙里拿走秤杆和剪刀。不过借寿有说法,一是要自愿,二是必须是有血缘关系,三是不能一人,至少要三五人,一人借一年,也不至于出现借寿之后就早早死亡的事情。”
“可这次的借寿,并不是正常的情况。”
薄川走在最前面,黑暗中也能准确的辨认方向:“这次借命的人岁数不大,符咒上借命人的八字很年轻。我猜测,这一家应该是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早早夭折了,另一个现在身体也不好。这家人想给活着的孩子借点寿命,但借寿只能大向小借,所以就想出这么个李代桃僵的办法。”
“托人找到合适的人选,接近之后拿到对方的准确八字和长相,给了已逝之人的衣物来做遮掩。借寿时候,因为拿的是小石头的八字,自然查不出是已经死去的人。认了一层干亲再加上操作,也能糊弄过去血缘这一层要求。”
“只是这人太贪心,借寿尚且已经算损阴德的事了,对方还嫌不足,直接要借命。要把小石头的命换给那家身体不好的孩子。”
“如果不是道行不到家,现在一切都定局了。”
林悠、姚酒:……
讲真,今天晚上的震撼太多,以至于薄川这么详细的解释完,她们甚至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问起。
“……所以,阳寿真的是有定数的?那是不是阴司鬼怪都存在?”
薄川:“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