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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看得出来,不少人看到她都会皱眉,但看到她身边的人,又生生将皱起的眉头拉平,换成僵硬的笑脸。
更多的人眼中充斥着艳羡与嫉妒。
哪怕只是短暂的狐假虎威,也让人心头痛快。
新娘子家离得不远,转瞬即至,但见屋舍俨然、门户紧闭。
小爱不由脱口道,“不是吧,大唐也搞这一套?”
不过事实证明,大唐的堵门比现代风雅得多,人家要的不是红包,而是要试新郎的才华。但见新郎上前叫门,门里门外一问一答,小词一套一套的,问答完毕,新郎还要作一首咏新娘家大门的诗,这才能把门叫开。
门一开,娘家姑嫂女宾便手持棍棒冲了出来,对着新郎就是一顿乱打。
小爱不由“嚯”了一声,下意识想要后退,但一动才发现,他们站得本来就挺远的。
刚才只有新郎一人上前叫门,完全杜绝了误伤的可能。
察觉到他的动作,冯大娘便转过头来,低声解释道,“这是下婿,按照长辈们的说法,是要给女婿一点厉害瞧瞧,叫他不敢薄待了自家女儿,否则有的是人替她主持公道。”
说到最后,神色中带上了几分怅然。
她当初真的相信了,后来才明白,仪式就只是仪式罢了,真的需要有人替自己撑腰的时候,他们又换了另一套说法。
小爱和小度都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低落,两人对视一眼,选择假装没听出来,也不去追问——婚姻中的女人,会遭遇的不幸无非就是那些,根本不用多问。
这种事就算在现代也不少见,问了,没法替她解决,反而让她难堪。
见那边已经打完了,新郎已经进了门,然后……又开始作诗,两人连忙转移话题,“你弟弟也是个才子啊,这么多诗,都是现想的吗?”
冯大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失笑道,“怎么可能?”
大唐婚俗,作诗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新郎进入女家之后,几乎是遇门必咏,而古代的院子,但凡有条件,几乎都是重门深户。而且进了门不算,后面还要写去障诗、撤帘诗、催妆诗。
尤其是催妆诗,可不是一首两首就算完的。
这些诗若是全部都现写,不仅要才华横溢,更须有捷才,门槛可不低。
即便是像白居易那样的大才子,结婚的时候都要带几个傧相在身边帮忙作诗。如冯大郎这种民家子弟,基本都是直接用坊间流传的固定套词,顶多依着新娘家的情况改动几个字。
小爱闻言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幸好幸好,我还以为大唐人均才子呢。”
那样会显得他们这些天兵很像文盲啊!
今天这场婚礼,女方其实已经没怎么为难男方了,但是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天还是已经黑了。真要是起心为难人,估计随随便便就能折腾到深夜。
接上新娘子,队伍启程往回走。
小度和小爱这才发现,大唐说是有宵禁,但其实也不是特别严格。像是婚礼这种,只要提前申请,就能顺利通行。另外,有关系的人,只要能拿到长安县、万年县和京兆府的条子,也能在宵禁之后随意行动。
至于那些权贵,更是视宵禁为无物,进出都没人敢拦。
所以天虽然已经黑了,但街上其实并不冷清。
——好好好,我之前还以为宵禁之后,街上一个人都没呢,还寻思玩家在长安城得收敛点,半夜跑出来被抓了不好处理,完全是想多了。
——其实仔细想想,这样才合理,不管哪个时代,规定都是约束普通人的,何况封建王朝的特权可是写在律法里的。
——热闹好啊,热闹才有意思。
——夜猫子玩家有福了!
——什么叫快乐老家啊(战术后仰
小度和小爱也很高兴,街上那么多人,出来逛就不无聊了。哪像龟兹城,夜里在街上走的,十个人里十个都是玩家。
正想着,车队忽然停了下来。
两人顺着惯性走了几步,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队伍的前方,一抬头就看到前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载歌载舞,朝着车队围了上来。
这……两人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才发现冯大娘被落在了后面。
好在这时她自己赶了上来,拉住两人,低声解释了几句。
这是“障车”,原本也只是为了讨点好彩头,乡邻们拦在车前说点吉祥话,主家也送些酒肉布帛,双方都高兴。
不过发展到现在,来障车的已经不是乡邻,而是城中一班闲着没事干的不良青年,他们以此为业,索要的自然不止是一点彩头,而是狮子大开口,有时候要得甚至比新娘家收的聘礼还多。
很显然,冯家遇到的这群障车人也是如此。
在几人说话的时候,那边也经过了几轮谈判——同样是一套一套的词,只是他们嘴里说着吉祥话,索要东西的时候可不客气,远远超过了车上准备的财物。
最后自然是没谈拢,这群无业青年顿时收了笑脸,气势汹汹地将迎亲队里的人隔开,就要去拉坐在婚车里的新娘子。
这就过分了,小度和小爱一撸袖子,正准备上前,却被人抢了先。
但听“哎哟”两声,那两个刚刚掀开车帘子的不良青年已经摔了出去。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车边,正缓缓收回手。
“什么人?”不良青年反应过来,仗着人多,直接一拥而上,想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结果对方直接抓住冲得最快的那人的双臂,将人抡起来旋转一圈,就将围上去的人尽数掀翻在地。
直到这时,新郎这边的人才反应过来。
但看着倒了一地的人,又有些无措,事情闹到现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良青年的首领挣扎着爬起来,仍然是一脸凶狠,“我们在路上障车,只是与主家讨个彩头,你多管什么闲事?”
“讨个彩头,还要拉扯新娘子?”那人问。
她一开口,众人才发现竟是个女子。
“那……那只是吓唬他们。”
“是吗?”来人转头看向呆愣的迎亲队,“他们讨要了多少彩头?”
没人回答。
小爱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道声音,“两头羊,十匹绢。”
那声音还在微微颤抖,是冯大娘。
“这叫彩头?我看是拦路打劫……”
“小心!”小度和小爱同时开口,打断了来人的话。
说话的同时,两人也直接冲了出去,将后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棍子,正鬼鬼祟祟靠近准备敲闷棍的两个不良青年踹飞了出去。
冯大娘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之前看那人抡起人来砸人,虽然惊异,但也不是很意外。可现在看到自己熟悉的两个天兵风一般地冲过去,一脚把人踹飞,感受却大不相同。
她们看起来温柔纤秀,说话也轻声细语,动起来却如此敏捷果决。
冯大娘赞叹之间,刚刚爬起来的不良青年们已经又躺了一地。
“果然啊,玩家跟人讲什么道理,莽就完事了。”小爱拍了拍手上的灰,还有些遗憾地说,“可惜都是绿名,没法杀。”
不知道是不是触发了关键字,不良青年中一人突然大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小爱:?
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了,这话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一队巡街的金吾卫气势汹汹地赶过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地上的不良青年像是见到了救星,一骨碌爬了起来,大声嚷道,“我爹是董承忻,这些人当街行凶,赶紧将他们抓起来,决不可姑息轻纵!”
三个玩家都无语了,原来当街喊“我爹是XX”,也是自古以来吗?
不过这话对金吾卫的街使显然有特攻,只见他肃容地道,“郎君放心,这等凶徒,自然不会放过。”
然后大步朝三人走来,正要开口,看清三人的长相和装扮,心头忽然一惊。
天兵长得跟普通人没有区别,虽然要好看得多,但并不能作为辨认的依据。好在朝廷方面,关于天兵的情报不少,也有详细的辨认方式。
那些不良青年眼拙,认不出来,这位街使却是职责所在,早就被上面的人耳提面命,将天兵的特点熟记于心,一眼就认出来了。
大话放得太快,这就很尴尬了。
好在此人经常在街面上巡视,而长安城的街上遍地贵人,像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他处理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面色不变地道,“三位,有人状告你们当街行凶,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什么话,留着到京兆府去说。”
不良青年还没听明白,一脸得意地看着三人。
弹幕却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应该认出是玩家了吧?
——肯定认出来了啊,没听他说“有什么话留到京兆府去说”吗?
——呃,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这是在甩锅?
——好家伙,你小子看起来浓眉大眼的,甩锅居然这么溜,而且说得义正言辞的,不注意听还真以为你要秉公办案呢。
——京兆府:?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现场,街使一声令下,“全都带走!”
武侯们开始抓人,不良青年正在看三个玩家的笑话,就有一个武侯朝他走来。他一脸莫名,连忙道,“校尉,我等就不用去了吧?”
“郎君是首告,自然也该到有司说清具体情形。”街使语气仍然很客气,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
迎亲队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位长者上前给街使塞了个钱袋,低声道,“校尉你看,大喜的日子,这都是误会,能不能网开一面?”
街使有些迟疑,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惹这个麻烦。
可惜那不良青年还是没反应过来,见状立刻嚷道,“校尉,我才是苦主!”
街使当即板起脸来,将钱袋推回,“你们不是主使,赶紧走吧。”
小爱也在一旁喊,“赶紧走吧,别误了吉时!”
两支队伍就此分开,等走远了,他才叹道,“好好出来参加婚礼,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一旁的关山月闻言,不由道,“你们刚才不该动手的。”
开玩笑,她可是体质力量都拉满了的,就算真的被人敲了闷棍,也不会那么容易倒下,何况他们还不一定敲得中她。
“话不能这么说,”小度在一旁道,“现在至少有伴,要不你一个人孤零零去蹲大牢,多凄凉啊。”
但是等到了京兆府,他们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里能作伴的人何止一个,京兆府的大牢里装满了玩家,气氛那叫一个热闹,简直像是所有玩家都到这里团建来了。看到他们,还有人熟络地询问,“你们这是犯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