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一来一回太费时间,她都想直接回龟兹城一趟。
好在很快就在论坛看到了最新的进展。
人找到了,郭昕过去了,已经没事了。
只是虚惊一场。
对大部分玩家来说,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了,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但赵猫猫却不得不多想一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以后还会不会再出现?
这种问题,当然不能直接去找雁来问,只能自己琢磨。不仅要琢磨,后续可能还得交报告。
但没有足够多的条件,又根本不可能琢磨出东西。
自从找到了抄作业的正确方式之后,赵猫猫本以为再没什么报告书能难得住自己了,没想到忽然又遭遇了新的挑战。
赵猫猫长嘘短叹、愁眉苦脸,哪还顾得上去管疏勒城这点小事?
这可急坏了旺拉布和纳尔罕。
玩家进城之后,两人就意识到,想要留住疏勒城是不可能的了——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再让出去?何况这座城市名义上的主人裴菩萨奴还当着天兵的面,干出了自焚的蠢事,极有可能触怒天兵。
这个时代的人笃信鬼神,在他们看来,裴菩萨奴故意选择如此惨烈的死法,与诅咒无异。
很奇怪,屠城灭门的事他们也没少干,但当他们眼中没有反抗之力的人,也采取了这种激烈决绝的手段,又会让他们心生畏惧。
反正换成是他们自己,这事绝对没那么容易过去。
波及整个疏勒城都不是不可能。
既然留下没什么好处,反而可能被迁怒,他们就想赶紧将议和的事定下来。
尤其是旺拉布,他还想带着自己麾下的三千吐蕃士兵顺利退出疏勒城呢。
刚开始赵猫猫没理会他们,两人以为她是为了抬价,故意晾着他们,于是在几次试探之后,不得不给出了他们的心理价位。
结果赵猫猫还是不理人,这就让他们有些慌了。
虽然心中恼怒她狮子大开口,但还是又加了一点价。这已经是他们的底线,她若是还不满意,他们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于是等赵猫猫收到龟兹城的消息,说是那边目前已经在为过几天举办的马球大赛做准备和预热了,让她赶紧解决掉疏勒城的事,好让玩家回去参与,再回头一看……
咦?我还没开始讨价还价,他们怎么就主动给出了那么大的诚意?
这多不好意思啊……
赵猫猫欣然笑纳。
旺拉布方面,赵猫猫一早就猜到他想走,在跟同事们商量过后,也决定放他离开。
“为什么啊?”有玩家不理解。
目前的俘虏中,吐蕃人是最少的,难得把三千人堵在这里,肯定都能抓到,就这么放走可惜了。
对此,赵猫猫有自己的想法,“把人放回去,下次才好继续薅羊毛啊。直接把羊杀了,以后还得去找新的肥羊,多麻烦!”
疏勒城可不是旺拉布的驻地,人家有自己的地盘,这回只是来搞支援的,没想到差点回不去了。想想看,把人杀了,吐蕃那边虽然一时混乱,但换个将军就是了。但把他放回去,以后玩家真打到他家门口了,旺拉布是宁死不降呢,还是会行个方便?
像这种能屈能伸的吐蕃将领不多见,得珍惜。
反正除了回程的口粮,他们这次带来的其他东西旺都拿出来议和了,连军马和甲胄都留下了,这么大的诚意,安西军当然也要表示表示。
这么一解释,玩家顿时都懂了。
于是等旺拉布出城的时候,城里城外的玩家都来热情相送,吓得旺拉布以为是唐人反悔了,跑得比被鬼追还快。
……
旺拉布走得干脆,反而是纳尔罕这边,有些不好处理。
原因是这家伙太大方了。
他没像旺拉布那样,在一点物资上拉扯,而是直接带着自己手下的全部兵马和管辖的所有土地投奔安西军,愿意成为他们的附庸。
要知道,身为被葛逻禄叶护分封到这片地方的颉利发,纳尔罕掌管的可不只是疏勒城,还包括附近的几座城池,以及沿路的所有烽燧、驿站。其中最让赵猫猫心动的,无疑是葱岭守捉所。
从西域进入中亚的三条道路中,北道是经碎叶城往西,而中道和南道,都必须要翻越葱岭。
更不用说,吐蕃入侵西域的西道,也是经小勃律翻越葱岭进入。
守住了这里,就等于是守住了整个西域的门户。
正因为此处如此紧要,大唐才会在这里设置一座守捉所。不过随着疏勒陷落,这里当然也早就落到了敌人手中。只是赵猫猫原以为会是吐蕃人占据这里,作为进犯西域的桥头堡,没想到居然在葛逻禄手里。
这不拿下,她晚上都睡不着觉。
但是俗话说得好,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也没有免费的午餐,纳尔罕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当然是因为他想要的更多。
其实从纳尔罕本人的角度来看,他的要求绝对不过分,既愿意接受大唐的官职和册封,也答应在军政事务上听从安西军的调遣,只不过是想要在这片土地上保持自治罢了。
这本来就是大唐管理这种异族部落的一贯方式,设置羁縻都督府,以夷制夷。
考虑到现在的安西军跟以前不同了,纳尔罕甚至愿意每年上贡一定的财物——其实就是变相的交税,这可是大唐朝廷从未有过的待遇!
很有诚意,但赵猫猫是不可能答应这种条件的。
大唐之所以要羁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治理这么远的边地,干脆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就算是设立安西四镇,也只管军务,而不插手地方上的事务,仍由四镇的王族自治。
但玩家是不存在这些问题的。
什么人手不足,什么地方荒僻,什么语言障碍,什么游牧民族不通礼仪……只要有心,统统都是不存在的!
尤其是葛逻禄人还想保留军队编制这一点,玩家非常不认可。
玩家根本不需要他们帮忙作战,保留军队也不会有机会上战场,不如解散了去干点别的,种种地,搬搬砖,为安西军境内的经济和工业发展做贡献。
何况纳尔罕想要自治的,还是疏勒城。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安西四镇之一!让裴氏王族治理,和分给葛逻禄人治理,想也知道不是一回事。
但很显然,纳尔罕也不可能接受将这片地方交给安西军来治理,连自己麾下的军队都要解散的离谱要求。对于草原上的贵族来说,土地、人口和牛羊都是自己的私产,要是连这些都没了,他还算什么颉利发?
纳尔罕之所以愿意归附安西军,一是因为看到了安西军的前景——这也是葛逻禄的老传统了,打不过就加入,什么时候感觉自己又行了,再起兵反叛,都是走熟了的流程,降的时候不觉得丢脸,叛的时候也不会愧疚。
二是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其实颇为尴尬。
这事说起来还跟安西军有关系。
话说葛逻禄作为西域的二五仔之王,对大唐没有多少忠心,对吐蕃当然也一样。尤其是西域战事即平,吐蕃军队从撤出,威慑力自然也大减。
所以当初焉耆节儿次仁斯塔征调各部的时候,葛逻禄只出了五千兵马——对有着胜兵十数万的葛逻禄而言,这个数字实在不多。大概也是怕吐蕃人有意见,葛逻禄叶护库尔班便亲自领军前往,以示郑重。
作为突厥的别部的别部之一,尽管现在已经崛起,但葛逻禄并没有像回鹘那样独立建国,所以由突厥可汗分封的叶护,就是葛逻禄实际上的王。
然后,葛逻禄的王就在对龟兹城的第一场战争之中死掉了。
对玩家来说,那是刚出新手村时遇到的小boss,连名字都不用记住,对葛逻禄来说,却是天塌了。
这段时间,安西军的注意力都放在焉耆和西州那边,西边居然还能一直风平浪静,甚至在拿下了拨换城、大石城和顿多城之后,都没有引来葛逻禄人的反攻和报复,就是因为这段时间,葛逻禄也陷入了王位更迭的混乱之中。
游牧民族民风彪悍,几乎不会立幼主,当下这种局势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争夺王位的,都是前任叶护库尔班的兄弟们。
纳尔罕虽然也是库尔班的兄弟,还是很得他信任的那种,要不然也不会把葱岭、疏勒这片跟吐蕃人交界的地方交给他来管理。但他分封在外,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根本没机会回去争夺王位。
而本部那边,不管最终上位的是谁,显然都不可能继续让他做这个颉利发。
所以此时归顺,多少也有点想借安西军的势来应付本部的意思。
但本部要对付他,顶多就是收回这块封地,换个更差的,或者干脆直接将他赶走,让他带着人口和牛羊,自己去寻找落脚之地。不管是哪一种,终归他都仍然手握大量资源,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反倒是安西军,居然要让他解散军队、交出财产,成为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这他怎么可能答应?
……
“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赵猫猫交代完事情的始末,便道,“都说说吧,有什么办法?”
议和不能一直卡着,她也只好集思广益了。但这种事也不能随便找玩家商量,干脆将负责行政事务的同事们拉进来,开了个线上会议。
说起来,这个团队频道是真好用啊!要不她们还得下线去开会。
“葱岭守捉我们肯定要拿下的。”付指挥第一个定下调子,“不仅能遏制住吐蕃东进的脚步,还能打通前往中亚的商道。我们总不能一直蹭回鹘的商道,不保险。再说,开通了商道才能收税。”
与之相比,疏勒城反而要往后稍稍。
“但那个纳尔罕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人家只肯打包出售,想要葱岭守捉,就必须要答应别的条件。”郑指挥皱眉。
“没得谈?”团队频道里,唐一问。
赵猫猫摇头,“已经谈过了,没成。”
“别的方案呢?”
郑指挥回答,“我们提过几个,一是我们只要疏勒城,他带着他的人马离开,二是单独给他划一块土地,可以放牧和耕种,他也可以养上几十上百个佃户、护院之类的,三是我们出人,支持他回碎叶川去争夺王位,效果都不是很理想。”
“另外我们还考虑过,给他一大笔钱或者等价的物品,买断他掌握的地盘,但因为我们没那么多钱,就没提,但我估计他不会同意。”付指挥补充。
唐一到唐二十听到这里,才意识到她们是真的把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这才要求助外援。
唐二十忍不住说,“是不是太给他脸了?”
“我也有点这种感觉。”赵猫猫并没有避讳,“原本是想着他也算是有诚意,我们总不能太小气,但现在看来是想岔了……”
有时候,也不能怪古人老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实在是你稍微给一点好脸色,他们就立刻得寸进尺,试探起你的底线来。
赵猫猫认错爽快,大家也能理解她。原本的计划就是打一仗,现在要继续打,力有未逮,但就这么放弃,又有点舍不得。
议和是最好的办法。
纳尔罕显然也察觉到了她们的想法,所以才咬死了条件不放。
哦,也不是完全没松口,他答应了让玩家在疏勒城和葱岭驻军,就像之前的安西四镇那样。
“其实真要打也不是不能打。”唐二说,“但跟原本的计划不符,而且把太多的玩家拖在那边,也不划算。”
忽然有人道,“要不然干脆别谈了,先搁置吧。葱岭守捉是很重要,但我们差这几个月吗?等秋收之后,直接把着一片打下来,还不是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再说,就算葱岭守捉不在我们手里,玩家组织商队从这里经过,甚至要留一部分人在葱岭驻守,葛逻禄人敢说一个‘不’字吗?”
赵猫猫忍不住看了一眼发言人的名字,是唐六。
听起来有点激进,但确实是这样比较爽。
议和不仅磨磨蹭蹭的,还轻不得重不得,干脆直接谈崩了,回头连开战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这时,唐一忽然笑了一声,“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什么?”赵猫猫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