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脏东西
顾御来到定安县后都是来国营饭店吃饭的，今天更是奢侈，把所有的菜都点了份，满满登登地摆满了一桌子。
王猛心里有气，板着脸坐在那一言不发，也不动筷子。
他是有些失望的，以为新来的这个顾局长是个好领导呢！
结果看人家百姓们过的苦，这个姓顾的还来劲儿了，给自己点这么大桌子的菜。
有啥可显摆的，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嘛？而且，这也太过浪费，他们就两个人，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又想到刚才在街上看到的场景，大冬天的，还有小孩子在外面光脚跑，他心里更是不舒服起来。
顾御没有搭理对面苦着一张脸的男人，他淡定自如地享用桌子上的美食。
没过多久，店里进来个带着眼镜，身着整洁，衣服布料崭新的中年男人，服务员连忙迎上去打招呼，态度好的不得了，比见到亲爹还亲。
不知道是询问着什么，只见那中年男子满脸的敷衍。
把人打发走，他在屋里的桌子上扫了一圈，锁定目标后，便迈着自信的步伐，朝顾御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紧接着，他语气里满是优越感，伸手道：“同志你好，我叫吴鹏，是咱们粮站的副主任，想过来凑个桌，怎么样啊！”
顾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忙站起身，伸手回握住对方，然后巴结道：“哎呀，吴站长啊，久仰大名，我姓林，您叫我小林就行，晚辈早就听过您的名字，既然咱们今天遇上，那就是缘分，我必须得请您喝几杯才行，您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吴鹏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语气颇为傲慢，“好吧，那就和你喝点。”
他坐下来后，便动筷子夹菜，大口吃着桌子上的肉菜，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一般。
顾御看了眼对面杵着不动的人，指使道，“快，小王，给吴站长倒酒，给满上。”
王猛即使心里再有不满，再疑惑，也还是听话照做，毕竟服从上级命令是他当兵那十来年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没改过来。
……
几杯酒下肚，吴鹏的话也多了起来，“林同志，你这个人不错，会办事，我吴鹏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以后有事就找我，县长，还是公安局的局长，我都熟。”
顾御神色不明，继续奉承他，“能认识您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实不相瞒，我还真有个事儿想请您帮个忙。”
“说，别婆婆妈妈的，有事儿和哥说，这定安县还没有哥办不来的事儿。”，吴鹏喝多了，嘴里也没把门的，多少也有几分吹嘘成分。
顾御一副难为情的模样，顺着道，“这不我表弟要结婚嘛，家里要办个席，手里的票就不太够，可愁死我们了。”
“今天能认识您，我就知道，这事儿啊，就解决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嘛，就差您开口同意啦！毕竟，以您在咱们粮站，乃至咱们整个县，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别说副站长，我看您当这个正站长，那都是实至名归的。”
吴鹏酒精上头，现在被顾御这一通话夸的，更是有些飘起来，反正过后谁来记得谁了，先胡乱答应着，“没问题，这事儿交给我，什么粮票，肉票的，都通通不是个事儿。”
“我确实比钱国栋能力强，但谁让人家上头有人，有个好亲戚呢，妈的，这定安县都快成他们钱家的了。”
顾御垂眸，眸色渐渐变得晦暗。
～～～～
毛顺拿着顾局长给他的资料，按照上面偷盗犯人犯事的时间顺序，一家一家去打听。
定安县路不好走，几天下来，他脚下的鞋子都被磨破了，人也瘦了一圈。
现在回到招待所，正心情复杂地吃着人家俩人打包回来的饭菜。
虽然都是好东西，可他心里还是有落差感，怎么这个王瘸子就跟着顾局长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就要苦哈哈地去跑上跑下，累成个狗样。
今天更是倒霉，还被其中一个罪犯家属拿着扫把给打了出来。
……
“有没有按我说的话去做，把你打听出来的，这些人家的大概情况都给我讲讲吧。”，见毛顺吃的差不多了，顾御眉头微皱问道。
他拿起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又不紧不慢地坐回椅子上等对方开口。
王猛看这双手都被他洗五六遍了，心想，这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哎，都是苦命人，这些人家都是穷的揭不开锅了，所以才会犯了混，去偷，去抢。”
“也是可怜，不偷吧都要饿死了，偷吧又犯了罪，都怪这该死的穷。”
毛顺想起这几天看到的场景，就有些同情起来，一不小心把自己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他反应过来后，紧张地看向对方，见顾局长脸色没有多余的反应，才放下心来。
他懊恼不已，自己嘴上怎么就没有把门的呢，要是被人按上不满如今社会生活的标签，那他就完了。
“村子里的几家偷盗犯他们家里人人品怎么样，身体健康情况呢，都没有能力赚工分嘛？”
“还有城里的那几家，家里人都没有工作嘛？”，顾御思索片刻继续追问。
毛顺认真回想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村里那几家的家属我看身体挺健全的，有的还有男人在，是有能力干农活赚工分的，应该不够吃吧？他们都很瘦，气色也不好。”
“至于城里，好像还真有几家家属，其中是有工作的。”
顾御垂头，状若思索，过了会儿，他向屋里俩人吩咐道：“你明天带着王猛，重点去有工作的这几家，看看他们家都什么情况，有没有生病的人、人品是不是有问题。”
“然后再想办法打听下他们在哪上班，每个月收入情况如何。”
这年头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只要家里有一个是有工作的，那就能养活所有人，实在没必要去冒这个险去偷盗。
毕竟偷盗犯被抓起来，那是要被送去艰苦地区改造的。
竟然选择去偷，那大概是人品有问题，习惯性偷鸡摸狗，想不劳而获。
可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家里真穷，没钱没票，吃不上饭。
那么，发不来的工资哪里去啦？
还是说那些钱和票，压根就没有发放到他们手中？
第158章
恐怖哭声
秀珠这两天的心情都不好，因为她沉迷赌博，且玩几天输了一天，还越玩越大，越输越多。
算下来，到目前为止，她共输了50块钱……
顾御的工资，不算上其他补助，一个月也才90块。
或许是突然醒悟，也许是临时起意。
总之，她现在想做个好人，做个好妻子，不能自己男人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工作，自己则如此败家。
她决定戒赌了，从以后都不再碰扑克牌，再碰她就是狗。
“走吧，咱们去翠儿家玩她的小孩。”，秀珠提议道。
她要为自己找些其他活动才行，不然怕自己又手痒，正好也可以趁机“报复”翠儿，去揍她家小孩去。
谁让翠儿总是赢，她总是输，她就是嫉妒。
……
～～～～
见秀珠和顾桐来到家里，冯老太太很是热情，把平时舍不得吃的冻梨，冻苹果，都拿出来招待她俩。
秀珠和顾桐听着老太太的指挥，把皮扒开，然后用嘴直接吸里面的梨汁儿，连汁带肉一起吃，确实是像冯奶奶说的一样，老好吃了。
只是，没有顾御在身边看着她，一不小心就贪了嘴。
秀珠有气无力地躺在冯家炕头烙肚子，后悔自己不应该吃那么多凉的食物。
冯奶奶不放心她这副样子回家去，死活都不肯让她俩走，非要把人留在家里自己照顾，说是等吃完晚饭，再让大壮送几人回去。
秀珠和顾桐拗不过老太太，最后，晚饭到底是在冯家吃的。
晚餐是两荤两素，腊肉炒土豆片，鸡蛋炒大葱，炖白菜，萝卜咸菜。
腊肉还是之前顾御送的那块，这伙食放在现在普通人家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属实非常丰盛了。
只是秀珠一直都是被顾御娇生惯养的，顾桐在京市吃的也不错，所以俩人没觉得有什么。
冯老太太手艺不错，秀珠和顾桐都很爱吃，可她们胃口小，吃下的食物并不多。
饭桌上，老太太正慷慨激昂地给几个孩子们讲当年鬼子进村和大闹饥荒的事儿。
秀珠听的格外认真，这可都是她连环画的题材啊！
“哎，那时候苦啊，闹饥荒没有粮食吃，为了不被饿死，啥都吃，树皮都抢着要，更有甚者还吃死人-肉。”，每当想起之前的苦日子，老太太就会格外珍惜眼前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她扒拉口饭，脸上的表情很是满足。
顾桐听的直皱眉，只觉得这事儿简直不可思议，吃死人-肉，那还不如饿死算了呢！
她多少是有几分“何不食肉糜”的。
顾桐从小就是顾家唯一的女儿，两个哥哥也都比她大，苦日子是一天也没过过。
甚至还不如秀珠，秀珠在香江时候，实打实的吃过几天苦头。
所以，她知道没钱没饭吃的日子有多难熬，那时候周翠花给她带回来其他人吃剩下的鸡肉，她都吃的有滋有味。
完全没有什么矫情，没有硬骨头了，不饿肚子就是好的。
只是大晚上的听冯奶奶说吃死人-肉，她多少有些惧怕。
门被外面风吹的咣咣响，听起来恐怖极了，秀珠越想不去注意它，越是听的格外清楚。
好像……，好像真的有人在门外哭，女人压抑的哽咽声。
是被吃的那个人听见刚才大家在背后蛐蛐她，所以找过来了嘛？
秀珠抱住旁边顾桐的胳膊，说话的声音直抖，“好，好，好像有有有人哭，你，你们听到没有。”
“没有啊，我没听到，嫂子你是肚子又疼了嘛，怎么说话都不利索儿起来。”，顾桐还处在刚刚的震撼之中呢，压根也没静下心去听有什么声音。
翠儿耳边都是儿子的叫声，也没听见。
冯奶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更是听不见。
……
秀珠都快吓哭了，她真的听到门外面有人在哭，这鬼怎么就找自己呢？
能不能别可她一个人祸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