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带着一丝恼怒，谢瑜语气尖锐。
“况且你没有说错，我却是存了那样的心思。”
缨缨怔住，转头看着他。
谢瑜却不再说话了。
马车安静了一路。
刑部大牢已经被打点好了，谢瑜和缨缨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去。
监狱比缨缨想象中还要阴森，缨缨看着那些染血的刑具，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
谢瑜看着，皱眉道: “你要是害怕，就不要进去。”
缨缨顿了顿，却坚定的摇头。
谢瑜眼底一沉。
郑书杰被关在较为靠里的位置，他也被用刑了，但他一个文弱书生，挨几鞭子就受不了，狱里的官吏也不敢多打，免得将人给打死了，因此他的伤只是看上去严重，郑书杰习惯了这疼痛之后精神气也没差到那里。
他呆滞的躺着，直到听见了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
郑书杰还以为又有官吏要将他拖出去打他，不由一个瑟缩，可等到脚步声的主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郑书杰眼里不由闪过了希翼。
他不顾自己的身上的痛，连忙挪到
喊到: “缨缨，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救我的”
缨缨看着他这个样子，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忍，她摇了摇头，道: “我救不了你。”
郑书杰眼里的光顿时熄灭，他脸色灰败起来，丧气道: “你来做什么，又没有什么用。”
缨缨沉默下来，她将手里一直提着的食盒从小窗里递了进去，道: “我只是来看你最后一眼，给你做了些饭菜。”
郑书杰愣愣的接过，他将它打开，食盒里满满的，都是他喜欢的菜。
“缨缨，你……”郑书杰心里有些愧疚，他一向懦弱自私，但现在到了最后关头，来见他的却只有缨缨，这一瞬间，他又想起了缨缨的好来。
郑书杰眼里有了泪光，他捏紧食盒，道: “缨缨你放心，等我出去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的对你，绝对不会辜负你，你要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以后也会给你。”
谢瑜本来还等在一旁，他没有出现在郑书杰面前，闭目等着缨缨将话说完，但此刻听了郑书杰这句话，他猛然睁眼，走了出来。
郑书杰本来还在深情的看着缨缨，看见谢瑜出现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怒气，质问缨缨。
“缨缨!你怎么还和这个人在一起你不知道吗就是因为他我才会被关进来的，你怎么能还和他在一起”
郑书杰双眼发红，好像遭受到了背叛一样，他狠狠的瞪着谢瑜，还一脸受伤的看着缨缨。
谢瑜眼神一冷，可还没等到他开口，缨缨就拦住了他。
缨缨看着郑书杰。
”我来这里不是因为对你还存有爱意，不过是因为年幼时的情谊，你在这京城里只有我一个认识的人，我于心不忍，才会送你最后一程，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原因了。”
“至于你说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不需要，也看不上。”
缨缨眉眼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没有理会郑书杰脸上的不可置信，她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缨缨摇了摇头: “书杰，你今日到了这种地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是你自己自私贪恋权势才会到这个地步。”
郑书杰没有想到缨缨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再不可置信过后，就是勃然的怒气，他大力的打翻缨缨递给他的饭盒，紧紧的捏着木栏，死死的看着缨缨。
“你居然在帮他说话!也是，我怎么忘了，你已经成了谢瑜的女人，怎么不会帮着他!你来干什么，是看我笑话吗!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妓!女!”
谢瑜见他骤然冲上来，将缨缨拉着后退一步，缨缨却摇了摇头，反而走近，微低着头，看着郑书杰扭曲的面容。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这样想吗你从来都不会反省自己，郑书杰，我后悔了，后悔曾经喜欢上你这样的人，你根本不配。”
即使是在说这样的话，缨缨的神情也极其平静，只是手微微轻颤，站在她身旁的谢瑜察觉到了，他握紧了缨缨的手，和她十指交缠，抑制住了她的颤抖。
而郑书杰看着这一幕，眼睛更红了，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缨缨就是一个贪慕权势的女人，这都是他们的错!
郑书杰目眦欲裂的盯着这两人，还想破口大骂，缨缨却率先开口: “郑书杰，你没有资格不甘，谢世子比你强太多，你永远也比不上他。”
缨缨的语气依旧平静，她仿若松了一口气，最后开口道: “书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欠我太多，我不需要你弥补，也不想再和你纠缠，一切都到此为止，今日我来，也只是想和你说这一句，你就在这里赎罪吧。”
说完，缨缨也不想在再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她直接离开了。
郑书杰脸上恼怒的表情僵住，他看着缨缨消失的身影，心里顿时空落下来。
都是他们的错。
到了最后，他还是这样对自己说。
外面的阳光很是刺眼，缨缨刚从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出来，有些不习惯这阳光，谢瑜下意识想要为她遮住，才发现他们十指相扣是双手还没有松开。
谢瑜愣了愣，他想要松开，但手指突然就沉重起来，半天无法远离。
最后还是缨缨松了手，谢瑜抿着唇，和缨缨一起坐上马车。
熹微的阳光透过蓝色的布帘进了马车，细小的浮沉在光线中漂浮，一路无言，谢瑜将缨缨送回了小院，他没有下车，看着缨缨掀开车帘，慢慢下去。
车帘被素手掀开又放下，轻轻的晃动着。
谢瑜背靠着车，他僵硬了半天，才准备离开。
但马车外面却突然出现了缨缨带着迟疑的声音。
“世子，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谢瑜微愣。
※※※
第21章
阳光没有刚才那样刺眼，接近黄昏，日光渐渐的温柔了起来。
谢瑜和缨缨两人在院子里坐着，都没有说话。
谢瑜看着缨缨，她此刻还是温和平静，但谢瑜却清楚的知道，缨缨此刻是很难过的。
还是为了郑书杰，这是她最后见他，缨缨怎么会不难过
她还是爱着郑书杰吧，虽说缨缨已经说出了死心这样的话，但谢瑜却完全不觉得缨缨真的不喜欢他了。
十几年的感情，要割舍掉谈何容易
谢瑜心中情绪起伏波动，但最终也只有无可奈何的压抑住，他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没意思，谢瑜骤然站起了身，对缨缨道: “你以后有什么事托个口信给长安，他会帮你办的，我先走了。”
缨缨一愣，没有想到谢瑜这么快就要离开。
但谢瑜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此刻心里也很难受，脚步就像生了根一样，难以离开，他不知道，这一次离开这里，还会不会有再来的机会，他想要留下来，极其想要。
但这样实在毫无意义。
谢瑜闭了闭眼，抬步向门口走去。
可缨缨去突然开口留住了他。
“世子。”缨缨道。
谢瑜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缨缨抿了抿唇，安静的看着他，仿若洞悉了他的心思。
缨缨温婉一笑，道: “世子，可要喝一杯酒再走，去年埋在海棠下的酒已经挖出来了，不先请您喝一杯，总觉得是个遗憾。”
谢瑜一怔。
接近黄昏，光线从刺眼到温柔，微微发黄。
海棠花依旧红艳，不过沾染上了一层黄晕，不再美的咄咄逼人，而是温和了许多。
谢瑜和缨缨在海棠花下坐着。
这海棠树不过寥寥几颗，但均是开的旺盛，密密麻麻的海棠花压在枝头，远远望去，几乎连成了一片，像是红色的流云。
在这一片红色的流云下，缨缨背靠着海棠树，她屈膝坐着，手里拿着朱红色的酒杯。
谢瑜坐在她身侧，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喝着酒。
谢瑜侧着头看缨缨，缨缨一直低垂着头，恬静安然。
埋下的酒并不烈，还带着淡淡的果香，往常谢瑜并不喜欢这种酒，总觉得喝下去没有滋味，但喝着缨缨酿的酒，却是格外的不同。
谢瑜知道，不过是因为自己心里的喜欢才让这酒不同罢了。
他在去年就畅想着和缨缨一起，坐在海棠花下饮酒的场景，自从和她诀别，谢瑜没有想过，他居然还有机会能实现这个愿望。
可惜，谢瑜看着低着头的缨缨，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手里的酒。
可惜现在缨缨还在为另一个人伤心。
谢瑜有些唾弃自己，这简直是在自己找不痛快，明明知道她心里牵挂着另一个人，知道她心里没有自己，却还是想留下来，仅仅是因为她一句客气的话，坚定了的决心就溃不成军。
谢瑜无奈的靠着海棠树，别过头不再看缨缨，他又喝了一口酒，明明酒味极淡，但落在了肚子里，却又仿若烈酒一般火热烧灼。
谢瑜突然对缨缨道: “你想哭就哭吧，虽说不值得，但不管怎样，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缨缨一怔，望向了谢瑜。
谢瑜紧抿着唇，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缨缨轻笑了笑，也不诧异谢瑜还是看出了她眼里的伤心，缨缨摇头道: “我在淮河岸边说过了，今生不会再为他哭。”
谢瑜半天没说话。
无声坠落海棠稀疏的铺在地上，看起来靡乱又美艳，谢瑜安静的看着其中一片海棠花，半响，突然闭上了眼。
“没有人会看到。”
谢瑜闭着眼开口。
“没有人会看见你流泪，你可以再为他哭最后一次。”
缨缨一愣。
谢瑜一直闭着眼，他知道，缨缨看起来温顺，却又极其的固执，在他面前，缨缨总会竭力的掩盖自己的难过。
从头到尾，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