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用。”陆骋提醒她:“最好是能三个月内解决,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邓姣失望地抱怨:“我还挺想帮殿下出谋划策的,那天我想到的火攻都跟殿下想的一样,说不定也有些战斗天赋。”
她虽然没有战斗天赋,但她知道这场出名的火攻反击战的具体细节,有很多状况她能预判,确实可以帮上不少忙,说不定也能青史留名。
但陆骋没有这个打算,他从她身上翻到一旁,尽可能清空思绪,让身体冷静,以便正常跟她交流:“这个季节漠北严寒,你到了边疆,只能啃谷物干粮和咸肉干。”
邓姣想了想:“殿下可以去打猎呀?”
陆骋气笑了:“我打完仗回来还得给皇嫂当牛做马?你这么有战斗天赋怎么不自己打猎?”
“哎呀殿下怎么一点都不会哄人呀?”邓姣很不满意:“要是换了我表哥,他肯定会主动说会打好多野味,供我享用。”
陆骋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他侧头问她:“你从前也敢跟皇兄开这种玩笑么?我不喜欢你这么说。”
邓姣咬住下唇忍笑。
为什么她觉得逗战神吃醋很好玩?
她这是在找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还好陆骋没有恋爱经验,他可能不知道,女人暧昧期间玩笑的底线应该在哪里。
所以即便她两次提起表哥,他已经很不爽了,但还是不确定能不能闹脾气。
他甚至想参考他皇兄是怎么拒绝这种事的。
是应该大发雷霆,还是耐心讲道理。
邓姣不会帮他答疑解惑,没经验的战神,就是用来欺负的。
“我当然不会跟先帝开这种玩笑。”邓姣抓住机会小气唧唧地复仇:“先帝立我为后,把我当做心尖上的妻子对待,我自然也当他是我独一无二的夫君。而殿下嘛……只不过是与我做一笔短暂的交易,我当然要时刻考虑其他可靠的盟友做比较。”
“皇嫂真是个精明冷酷的商人,那本王也不客气了。”他的手臂忽然插过她后腰,猛然一捞,将她拢入怀中,冷冷命令:“交易现在就开始。”
邓姣红着脸颊毫无防备,双手抵着他胸膛:“可是,殿下刚才不是说,避子汤得提前喝好几天吗?”
他垂眸低声回答:“你的手,不都闲着么?帮我。”
-
第二天清晨,侍从的敲门声惊醒了邓姣。
她警觉地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仰头催促陆骋翻窗逃跑。
但她显然晚了太多。
跟上一次一样,床上只剩她一个人,那个谨慎的男人估计又在天亮之前就跑了。
虽说没有恋爱经验,倒是很有偷嫂子的职业修养。
但昨晚发生的事,还留在她身体上,两只手和胳膊依旧酸麻发胀。
“进来。”邓姣唤了声,等侍女端着水盆茶杯走进来,她才询问:“什么时辰了?本宫睡过头了吗?”
她提醒过侍从,不用去给太后请安的日子,不需要叫她起床,让她睡到自然醒。
“回娘娘的话,宜宁公主求见,现下就坐在正殿等候您呢。”
“宜宁?”邓姣赶忙洗漱穿戴完毕,随便盘了个发髻,去了正殿。
虽然才半个月不见,宜宁看起来跟上回有点不一样,精神略显萎靡,有点黑眼圈。
“怎么了我们的小公主?”邓姣快步上前挽住她胳膊,让她坐下来说话。
“皇嫂。”她无精打采地注视邓姣:“与赵勋来往了这些天,我照你说的观察他的反应,猜测他的意图,我发现……”
邓姣眼睛一亮:“怎么样?”
宜宁失落地回答:“皇嫂说得没错,他心里只有立功升职,而且并非对我恭敬克制,他甚至有点嫌我烦人。然后,我试探着骗他说,我七哥让他照顾好我,就升他当个金翎卫同知。”
邓姣好奇:“他如何回应?”
宜宁深吸一口气,低头小声说:“他突然谄媚得要命。”
邓姣沉默地观察她神色:“你不喜欢这样的赵勋?”
宜宁叹了口气,点头:“我心里的那个赵勋不该是这样的人。”
邓姣歪头:“那公主真正想要的是哪种人?”
宜宁想了想,努力描述:“就是那种非常在意我,时刻注意我,最好是身手很厉害,让我感觉很安全,但不要为了被提拔而巴结讨好我。”
邓姣眯起眼想了想,提出质疑:“宜宁,你是不是觉得,真正关心你的人,都不会表露出来,那种表面上对你嘘寒问暖热情关切的,都是有所图谋?”
宜宁眨眨眼:“对啊,皇嫂也发现了吧?”
邓姣:“……”
这小公主从小就没感受过寻常的家人关爱,可能是把唯一在意她的亲哥性格特征当成“靠谱”特征了。
所以才会被赵勋忽视她的表现吸引。
这皇家崽子真不让人省心。
邓姣认真注视她双眼:“我知道,从小到大,身边真正关心照顾你的人,可能只有你七哥,而太过热情奉承你的人,多数有所图谋。所以你以为,真正爱你的人都是克制委婉不动声色的。但人和人性格差异很大,有的人心里的感情根本藏不住。宜宁,未必所有展露出来的热切都是虚情假意,你不能把看起来冷漠的人当做可靠的人,多数时候,这类人是真的不在乎你。”
第41章 宜宁心结+胖宝宝心态崩……
宜宁公主看起来很迷茫, 并没有接话。
邓姣问:“你在想什么?还在为赵勋遗憾吗?”
宜宁点头,又不确定地摇头:“我不知道,皇嫂, 我这一年多来, 一直感觉好心慌,想找个能让我安定下来的地方躲起来, 我以为赵勋可以保护好我, 结果是我异想天开了……我很失望, 但是更多的是害怕。”
邓姣仔细理解她话语中的焦虑,但还是拿不准她的意思, 只能继续问:“你知道自己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心慌吗?”
宜宁这次的回答很笃定:“明年八月, 我就要跟那位状元郎成婚了,我一想到就难受,吃不下睡不着的,好想逃跑。”
邓姣皱眉:“这很严重了, 你很害怕你的未婚夫吗?你跟你哥哥说过这件事吗?”
宜宁摇头:“没有, 七哥前两年在边疆征战, 几个月前才回来,就遇上皇兄遇刺,七哥忙得脚不沾地,我这点破事,又不便打扰他。”
“这可不是破事,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邓姣眼神认真:“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抗拒那位状元郎吗?我听说他不但德行极佳、文武双全, 而且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从前就是京城出了名的神童,如此年轻,就成了状元。
这样的人中龙凤, 你皇兄未经商议就将你许给他,可能是急着替你找个好夫婿,并不是要拿你来当奖赏赐给状元郎,你皇兄有认真提拔他的打算,他前途无量,自然不会亏待你。”
宜宁仔细想了想,小声回答:“我……我很讨厌那些文官,党同伐异,勾心斗角,一个比一个精明聪慧,可他们越聪明,我越害怕,皇嫂!”她转身抓住邓姣的胳膊,近乎于求救:“我不想过成天跟人算计的日子!就算是成了婚,我也想要一个在意我的人时刻护着我,不让旁人欺负我,让我不用担心任何事。如果那个算计我的人就是我的夫君,我觉都要睡不安稳的!”
“明白了。”邓姣哭笑不得:“所以公主是嫌弃状元郎太聪明了,怕自己玩不过他?”
“额……”宜宁想了想:“也不完全是这样,我说不清……”
邓姣清了清嗓子,认真替她说出心里的纠结:“我知道,你其实是不相信那些老奸巨猾的文官会真心喜爱你,你认为状元郎的才智不会用来保护你,而会变成他对付你的武器,这场婚约像是给你找来一个自私自利又智谋超群的对手?”
“没错!没错!”宜宁被说中感受,“就是这种感觉,我好害怕!我斗不过他的!”
“哈哈哈……”邓姣乐不可支:“我的公主殿下,您对文官的偏见覆盖范围未免太广了,到底是哪些个文官让你坚信文官都是那种自私心狠的伪君子?”
“就是文渊阁的大学士们呀,他们各个都是状元榜眼探花出身!”
宜宁回忆:“小时候跟哥哥们一起听侍讲们讲解四书,那些人哪个不是瞧着道貌岸然?私下里,却总是在我两个亲兄长跟前拱火,逼得我到最后都得站队,只能选一个哥哥!”
“那个姓刘的太子太傅更是私下恐吓我,说皇后娘娘驾崩后,七哥失势,若是我不能完全支持七哥,七哥就会早早被赶去封地,吓得我之后就不敢跟二哥说话啦。很久之后我才敢告诉七哥这件事,七哥说那人其实是二哥的党羽。那人就是为了利用我,激发二哥除掉七哥的决心!”
宜宁低头,强忍过一阵翻涌的悲伤,才勉强继续回忆:“我记得有一回,二哥拿了个西域贡品特意来找我,是会发出声音的小盒子,我可喜欢了。可是二哥蹲在我面前,问我喜不喜欢,我就是不说话,他让我拿着,我手硬是背在身后。等到七哥捉迷藏来找我,我就跑走,躲在七哥身后。七哥牵着我回母后寝宫,拐进巷口的时候,我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我二哥还单膝跪在那里,耷拉着脑袋,手里那个小盒子已经不再响了。”
宜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从那以后,二哥就不再尝试主动跟我套近乎,就连把我许配给那个状元郎,也没跟我商议过一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报复我。我很心虚,也很愧疚,我觉得这一定是我的报应,我不敢跟那个人成婚,他……他让我想起我欠二哥的情分。”
邓姣几乎能感受她浓重的悲伤和遗憾。
半晌才回应:“先帝若是想报复你,用不着等上十年。宜宁,你二哥和七哥都是这皇宫里各个派系斗争的牺牲品,但他们俩或许都很想照顾好你这唯一一个不会跟他们反目成仇的亲妹妹。陆驰没再尝试接近你,只是尊重你的选择,不想让你为难。把你许配给他一眼认定的人中龙凤,或许是他驾崩前,最后一次照顾你的尝试。”
宜宁忽然用力咬住下唇,屏住呼吸,极力压制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
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皇嫂……我好想念二哥!”宜宁咧嘴崩溃地大哭:“二哥会把我扛在肩上在宫巷里到处飞,我年纪小,父皇不让我骑马,二哥趴在院子里假装小马让我骑着玩儿。而我七哥,我哭了他都不会抱抱我,他怕我哭,我一哭他就想跑!我都不敢说,我什么都不敢说……二哥才三十五岁就走了……我好后悔小时候让他难过!我恨那些文官,他们剜走我心头一块血肉,害得我好苦!不……其实是我自己选的结果,我伤了二哥,我会遭报应的!好……那我嫁给状元郎,我活该,我让二哥出出气!”
邓姣的泪水也止不住了。
倾身紧紧抱住小公主拍哄。
她忽然很庆幸自己果断介入了宜宁对赵勋的孽缘。
依照宜宁原本的人生轨迹,她会遭遇赵勋的冷漠忽视甚至是家暴,才会结束第一场绝望的婚姻。
即便她二嫁状元郎之后渐渐被重新捂热,这场灾难也让她煎熬了十年,落下病根。
如果知道,是因为对他的愧疚,产生心虚恐惧这些复杂的排斥,才导致宜宁病急乱投医地选择跟赵勋私奔,陆驰在天之灵该有多伤心,他沉默的保护成了对妹妹的诅咒。
“不是报应,”邓姣一边拍哄,一边小声说:“宜宁,这是你皇兄对你的祝福,如果你愿意相信你二哥,如果你记得他给你当小马驹的时候有多快乐,就当是给你二哥一次照顾好你后半生的机会,去了解了解状元郎是个怎样的人,如果确实不喜欢,再让你七哥退婚,也没什么。”
“嗯!”宜宁在她怀里点点脑袋,努力吸气想停止哭泣。
“不用憋着。”邓姣搂紧她:“想哭就哭吧,宜宁,皇嫂在这里呢,你往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跟你七哥不一样,不是说你七哥不关心你,只是他的思考习惯不一样,他怕你哭,是因为在他看来,你哭是因为他照顾得不够妥当。他或许会在事后解决掉所有招惹你的麻烦,但他不明白你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关照。而我知道。”
邓姣破涕而笑,扶起她肩膀:“我可能不能帮你解决太大的麻烦,但我随时可以陪你一起哭,一起笑,一起伤心,也一起快乐。”
“皇嫂!”宜宁再次扑进她怀里:“你陪我一起去状元府过日子吧!”
邓姣:“哈哈哈哈……那可能不行,我们住的近,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玩儿的,别担心。”
宜宁感觉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轰然碎裂了,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对那位状元郎未婚夫的恐惧感也消失了。
她胡乱抹掉眼泪,开心地对邓姣说:“这宫里头有什么好玩儿的呀?皇嫂要多出宫,南下巡游才是最好玩儿的!”
邓姣勉强微笑点点头。
先帝驾崩前就是在筹备跟原主邓姣的南下之旅。
为了让小皇后的初次巡游体验登峰造极,建行宫耗费的财力可算是闹得朝野内外怨声四起。
如今先帝遇刺驾崩,为美人奢侈享乐成了他死前最大的污点,邓姣怀疑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南下旅游了。
宜宁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个主意:“这宫里最好玩儿的,莫过于我的小侄儿了,皇嫂,我们去东宫玩胖娃娃吧?”
邓姣:“……”
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不能公然把煤气罐罐当成玩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