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太子确实要慎重。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啊。
一个小脑袋磨磨唧唧地凑了过来。
江芸芸垂眸。
朱厚炜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江芸芸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额头。
朱厚炜立马紧紧黏着江芸芸坐好,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屋里的一切,充满好奇。
和她面对面的焦芳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心中冷笑一声。
——佞臣!大佞臣!
——就知道霍乱皇子!
“江学士可有要补充的。”等讲到差不多的,焦芳冷不丁抬头去看后面的江芸芸。
朱厚照也立马看了过来,结果一看到朱厚炜紧贴着江芸,立马眼睛冒火。
朱厚炜想也不想直接一脑袋埋在江芸芸怀里。
江芸芸失笑,把朱厚炜扶好,笑说着:“我这里倒是对那个汉光帝的故事有不同的见解。”
焦芳淡淡说道:“但说无妨。”
“都说人为名利隐,人为名利来,自来钓台看的是人,而非事。”江芸芸和和气气说道。
朱厚照眨了眨眼:“没听懂。”
“若是真的要隐身,为何要反穿皮衣,而不是直接穿着蓑衣,从此白茫茫的,不见踪影,不是更加隐士嘛。”江芸芸看向朱厚照,笑问着。
朱厚照一想,也跟着点头:“还真是这个道理,那他不是就想要他的好朋友把他找到嘛,若是这么说,那不是还是想做官,那他后面做官了嘛?”
“没有。”江芸芸笑着摇了摇头。
“哎,那是为什么啊。”朱厚照迷糊了。
“所以殿下看,这件事情的结果是人人都想看到的,汉光帝并没有给自己的朋友加官进爵,但结果似乎有争议,严光的行为似乎并不如了所有人的意,那殿下觉得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刚才说的那样?”
朱厚照陷入沉思。
“就像我哥嘴里说带我玩围棋,其实是炫耀一样。”朱厚炜奶声奶气说着。
江芸芸一听就笑了起来,对着朱厚炜赞许点头:“二殿下这样的想法也对。”
“说不定就是想见见朋友呢,不是说那个皇帝花了很多力气找人嘛,说不定那个朋友就是觉得耽误事呢,所以才出现呢,就跟你之前在兰州做事一样,不如自己主动出手,免得后面来来回回耽误时间。”朱厚照不服气地提出意见。
江芸芸一听,也跟着点头:“殿下这个推测也是对的。”
两个小孩一脸不解。
“怎么会都对呢。”朱厚照拧眉。
“因为一件事情若是论迹那是一个结局,若是论心那就是另外一个结局,若是论流言蜚语,自然也有一个结局。”江芸芸仔仔细细地说着,“若是您要做一件事情,不若站在不同的角度想一遍,才能得出你想要的答案。”
朱厚照似懂非懂。
朱厚炜听不懂,但连连点头。
焦芳则是一脸不悦。
“时间到了。”刘瑾机灵,看着屋中的气氛不对,立马敲了敲一侧的磬,笑着打断了。
朱厚照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挤进朱厚炜和江芸的中间,大声说道:“你不要离江芸这么近。”
朱厚炜嘴巴一瘪,立马伸手要去找江芸抱,瞧着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没关系的,不是马上都要一起读书了嘛。”
朱厚照不解:“什么读书啊?他都不识字!”
朱厚炜一听就不高兴了:“要识字的,要识字的。”
“是啊,读书嘛,一起读进步才快。”江芸芸微微一笑。
兄弟两人莫名都觉得脖子一凉。
—— ——
朱厚炜读书的事情很快确定了。
因为江芸芸当天晚上就上了一封折子。
内容大概是二皇子也五岁了可以读书了,年纪小,但是记性好啊,一看就是聪明孩子呢,而且现在一起读书可以培养兄友弟恭,未来风雨之路可以共同走。
朱祐樘本来还有点不忍心小儿子这么早就读书了,但奈何江芸的文笔实在好,通篇读下来那真是真情实感,条理清晰,句句有理。
所以他大笔一挥,朱厚炜小朋友也要收拾收拾包裹去读书了。
朱厚炜乐得直笑。
朱祐樘看着傻儿子无奈直摇头。
——真是吃了没读过书的亏啊。
兄弟两人开始一起读书的日子,江芸芸也开始跟在后面学习如何教导皇子。
一连十七个老师的课程听下来,心里也了然为什么焦芳是朱厚照最喜欢的老师了。
——许是因为焦芳不是神童,但也不是普通人。
神童大都有一个问题,自己读书极好,但是教书的水平可能就差一些了。
最明显的一个问题,神童读下来那真是简简单单,反而不懂其他人到底为什么不明白,所以一节课颇为艰涩难懂。
普通人也有个问题,自己学的一般,教书也一般。
最明显的一个问题,普通人引经据典的水平,深入浅出的能力都会差一些,可读性也就低了。
譬如王鏊、费宏就是当之无愧的神童,他们的课若是现在的江芸芸听,那自然是收获良多,但给一个小孩听,那就是鸡同鸭讲,所以朱厚照总是听不懂,久而久之上课就很容易走神。
梁储和靳贵的课,许是因为性格沉默,所以内容上很是干涩,就是江芸芸来听都觉得无聊了些,小孩子更是听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
再是其他老师,虽然简单,但又少了点水平,一堂课下来也有些可有可无了。
看来看去,竟然是焦芳水平最好。
江芸芸看着这半个月来厚厚的笔记,心里大概有一个备课思路。
太子的备课课件每一句都要提早想好,具体的内容也要全都写上,要先交给梁储过目后才能上课,也就是说不能出现不在课件上的内容。
内容更是要完完全全符合世俗。
之前江芸说的严光的故事就被焦芳狠狠告状了,说她霍乱皇子,其心可诛,整日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所以江芸芸上班第一天就挨骂了。
因为要求很多,其实内容的延展性就收到很大水平的限制。
不过,聪明的江芸芸发现了一个漏洞。
一个月后,江芸芸也开始被编入老师队伍,正式上课。
她的第一节课也是一句话——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
她花了一个时辰,写了一张纸的教案就交了上去。
第二天,梁储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然后眉头动了动,忍不住抬头去看乖乖站在他面前的江芸芸。
江芸芸一脸无辜:“都是按照以前的教案写的,因为殿下年纪小,所以内容也更简单了点。”
“怎么了?”路过的王鏊好奇凑过来问道。
“说不上来。”梁储看着那张纸,意味不明地叹气,“只是大开眼界了。”
王鏊来了兴致:“我看看……还挺傲啊,才一张纸就讲得完啊,要一个时辰呢。”
但他接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也跟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向身边的江芸芸:“倒是有趣的……教学方式。”
第三百五十六章
江芸芸的这份教案, 你说太过离谱,那肯定是不对的,因为她所有的内容都中规中矩得参考了以前先生的笔记,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详略结合。
但你要说好, 那也是说不出口的。
“什么是方桌讨论?”王鏊不解问道。
“就让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就这么些个问题进行讨论啊。”江芸芸解释了一下。
梁储不悦:“二皇子刚开始学字, 如何讨论论语的问题?”
“可之前关于严子陵的事情不是都理解了嘛。”江芸芸一本正经的说道, “两位皇子的年纪相差不大,我们说的他们未必了解, 但是小孩子的相互讨论, 他们有着相同的起跑线,相似的生活背景,甚至因为形影不离的生活, 所以思考的角度也会更贴近, 所以他们相互讨论后, 才能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闻所未闻, 梁储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来了。
“很早时就听闻你格外得小孩的喜欢, 几乎没有见了你不喜欢的小孩。”王鏊笑, “这个想法还真是有趣,你可有实践过。”
江芸芸点头, 颇为自信说着:“之前在琼山县的时候,我在社学里开过课,大家都很感兴趣的, 小孩子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自然也要让他们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王鏊想了想, 似乎觉得很有道理:“怪不得我那个小孙子, 谁说都不肯听, 也就我那刚学会说话的小孙女跟他说两声,他就莫名其妙乖乖听话了。”
江芸芸一听连连点头。
“培养孩子就是要从小开始,不然三岁怎么看老,像王师家里的情况,孙子孙女就该一起教的,肯定能一起进步的。”江芸芸非常信誓旦旦说着。
王鏊看得直笑:“你都还未成婚,倒是对养孩子信誓旦旦。”
梁储揉了揉额头,打断两人的话,一本正经说道:“这天底下都是大人才能当老师,哪有两个小孩相互学习的,你这是懒于自己的责任。”
江芸芸不服气。
梁储只当没看到:“那什么课外作业又是什么?殿下年纪还小,本就更喜欢骑射,你还给他布置作业,回头小心去跟陛下告状。”
殿下本就年纪小,坐不住,而且明显更喜欢骑马射箭,本来老师们教学就很困难了,要是回头把人逼急了,殿下直接去陛下面前告状,他们这些当老师的可真要颜面无光,羞愧辞职了。
“这个作业他肯定喜欢做,寓教于乐,我这次只是让他想一想自己到底擅长什么,下次上课的时候,大肆表扬一下自己。”江芸芸对自己的教案是非常信誓旦旦的。
“殿下正到了完完全全能正视自己和别人区别的年纪,所以要让殿下自己先一步明白自己的优缺点,我们才能更好的教导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