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抬眸扫了一眼小姑娘,笑说着:“好看的,杏红很衬你,你不是还有一条粉色的料子,回头也做起来穿,好看的。”
江渝一听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好看吧,我还给江漾也做了一套蓝色的呢,本来说今日一起穿的,不过她说她今日上值,不能随意请假,你们衙门的规矩真严啊。”
江芸芸一本正经点头:“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我早就说过一视同仁的,自然是严格的。”
江渝一听也跟个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哎,你说的和江漾一模一样,全家现在看起来我最没出息了。”
谢来借故拨撩着:“可不是,每天就是到处跑,小春都知道要下地研究水稻呢,你看看徐娘子都要收她为徒了。”
谁知道江渝听了却没有生气,反而托着下巴,忧心忡忡说道:“小春有事情了,江漾也有事情,那我可怎么办啊?”
江芸芸想了想,笑说着:“你还小啊。”
江渝皱眉,一本正经说道:“不小了,他们今日还问我许配人家了没。”
江芸芸瞪大眼睛,随后黑着脸说道:“没有,少听这些人胡说,你还小呢,想做什么自己慢慢想,肯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
江渝哦了一声:“可我想不出来。”
“那就等时机来了,总不会晚的。”江芸芸笑说着。
江渝哦了一声,开始坐在椅子上发呆。
江芸芸吃好饭就叮嘱她早点回家。
“外面现在好多蒙古人。”江渝临走前,小声说道,“他们都不敢住在城外了,但是和城内的百姓生活习惯有不一样,一直有摩擦,这可怎么办呢?”
“融合下有争端时必不可免的,再等一等,马上就有解决的办法了。”江芸芸说。
江渝哦一声,她提着菜篮子,站在衙门口又发了一会儿呆,看看来来回回的外族人,兰州城内不仅有蒙古人,她盯着那些面容和汉人颇为不同的人,突然扭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我也要找个其他事情做做。
—— ——
西宁卫带来的那一批蒙古人不少,一个个骨瘦如柴的,穿着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他们拖家带口,千里迢迢走了一个月多月才来到这里。
“还要走多久啊?”有个妇人抱着小孩小声问道,“好端端不在西宁呆着,来这里也太远了。”
“你懂什么,这里可有一个很厉害的知府,你没听那些商人说起,就是那个知府给百姓带来吃不完的粮食呢。”
一行人一听也跟着打起精神来了。
“你们要去兰州城啊!”有个商队的人弹出脑袋打量着面前衣衫褴褛的一群人,摸着胡子,突然说起了蒙语,“真是会找地方,兰州现在可是个好地方呢。”
众人一听立刻喜上眉梢。
“你们是蒙古人吧,也想要去投靠吧。”那商人打量着这一群人,撇了撇嘴。
那群人立刻又紧张起来。
“我可不会对你们做什么,江同知说了,来了兰州城就是兰州人,不论民族都是一家人,等会你们到了城门就自己报上身份,会有人带你们去衙门的,不是我说你们,就是你们蒙古人生活习惯太差了,也就我们小同知能忍你们,回头可要好好拾掇自己。”
“你,不是汉人嘛?”那个临头的老者,惊讶问道,“您怎么会说蒙古语。”
商人得意坏了:“兰州城内有人教这个呢,我瞧着江同知不会好好干莫名其妙的事情,所以我特意请了一个蒙古老师教了教我,还不错吧。”
老者连连点头,随后惊讶地重复问着:“教蒙古语?怎么还学这个啊?”
“我哪知道。”商人耸肩,“不和你们说了,我要走了,走快点,天黑前进城,他们还会给你们蒸饼和一碗汤呢,待遇很不错的,我们江同知,好人呢。”
他竖起大拇指笑说着,随后放下帘子走了。
众人见人走远了,面面相觑,突然露出笑来:“走,我就说来这里没有错吧,我很早就听说了,那个当官的人很不错的。”
就在众人相互搀扶着朝着兰州城走去的时候。
地面突然震动了几下。
沿途的商队回过神来,立马尖叫着:“是蒙古人!蒙古人又来了!”
那老人也跟着大惊:“是战马!”
话音刚落 ,就看到远处尘烟弥漫,随后就有马队出现,确实把这支一眼就很穷困的队伍包围了。
那老人慌乱举起手来:“自己人,自己人,我们是满官嗔手下的养马人。”
斯日波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老头,高举手上的屠刀,冷笑一声:“背叛菩提萨垛者,该死。”
“该死!”身后的蒙古骑兵也跟着齐声大喊着。
边上原本慌乱的商人们一听跟自己没关系也不慌了,也跟着悄悄冒出脑袋张望着。
那老人目眦尽裂,大喊着饶命。
斯日波看着这一群男女老少,手中的钢刀狠狠挥下,朝着那个老头的脖子砍去:“给我杀!”
老人绝望地闭上眼,却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叮得一声,随后头顶的蒙古贵族发出暴怒之声。
“谁!”
汉人们惊惧间,有人眼尖地大喊着,大喊着:“哎,兰州的军旗!江同知来了。”
远远地,只看到有一年轻人骑在一匹快马上,手中是一把被拉得极为满的弓。
弓上搭的那把箭冷光森森。
几乎在斯日波呼吸的瞬间,那把弓箭便破空而来。
“谁敢动手。”江芸芸响亮的声音骤然响起。
太远的弓箭定然是没有准头,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但那气势实在太凶,斯日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任由那把弓箭落在自己几步远的位置。
只这一下,蒙古人的气势骤然消退三分。
江芸芸直接冲到斯日波面前,冷笑一声:“又是你。”
斯日波握紧手中的刀柄:“我们蒙古清理门户,江同知一个汉人是不是管太宽了。”
江芸芸看向那群抱在一起的人,皮笑肉不笑说道:“他们就是西宁卫来信说投靠的我们的人,算不上你们蒙古人了。”
“哼,说得好听。”斯日波冷笑一声,“汉人奸诈,他们的太祖还把我们的人抓起做奴隶你们忘记了,现在只给你们吊了一块糖骗你们去送死而已。”
“我可没有杀他们,杀他们的不是一直是你们蒙古人自己吗。”江芸芸也不示弱,直接厉声反问着,“我让他们成为良民,给土地给房子,给未来孩子的教育,那你们呢?你借着你那个虚无缥缈的菩萨杀了多少人!恬不知耻,罪孽深重。”
“就是!”有商人见有人撑腰了,立马大声附和着,“不要脸!”
“不要脸!!!”
江芸芸眉心一动,和颜悦色地讽刺着:“若是论天命,你看,这才是。”
斯日波恨得牙齿牙痒痒。
岱钦上前一步缓和气氛:“那说来是有些误会,我们得到青海那边的消息,说是这些人偷了主家的东西叛逃了,这才来帮兄弟清理门户的。”
江芸芸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别看你们蒙古自立门户,原来感情还是不错的。”
岱钦情绪稳定说道:“自然,我们蒙古各部落自来就是相互支应,互相帮忙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些年能安安稳稳度过,现在站在江同知面前,不是嘛。”
“怪不得想要改过自新的人也都是整整齐齐的。”江芸芸笑说着,打量着面前的蒙古人,“你倒是有些谋略,不若来我兰州做客。”
真是光明正大地挖墙脚。
哪怕双方现在已经闹到这一步了,岱钦其实还是颇为这位年轻人的。
“我自有效忠的对象,永谢布的人永不背叛天神。”
江芸芸点头,看着对面的蒙古人,突然又看向斯日波,冷不丁说道:“你说我现在可以把你们的天神抓走吧。”
岱钦脸色大变,立马挡在斯日波面前。
“我瞧着可以。”谢来慢慢吞吞上前,手里的长木仓刀光凌冽,“正好让你们看看我的刀利不利。”
阿尔斯楞被激怒,大笑着上前:“打就打怕你啊,你这个瘦猴,爷爷迟早把你们的脖子拧下来搭在这群叛徒身上。”
谢来下巴一抬:“来啊,你这个死肥猪,瞧着都要把你胯下的马压垮了。”
阿尔斯楞受不得激,直接上前,谢来也不畏战,直接迎了上去。
两人的长木仓和长戟交错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陈继一看也跟着大喊着:“爷爷也来会会你们。”
岱钦一看,手比眼睛快,一把就想要把前面的江芸芸抓住。
奈何江芸芸早有准备,立刻伸手用弓箭一格,随后立刻往后退去。
早已等待许久的锦衣卫们立刻把江芸芸围住。
陈继带来的守备营的军队和斯日波的亲军立马厮杀在一起。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商人们一看不对,头也不回就跑了。
那群蒙古人也早早躲了起来。
江芸芸被锦衣卫团团围住,看着同样被人保护着的斯日波,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地对视在一起。
斯日波想要冲锋陷阵,却被亲兵死命拉着。
江芸芸却开始面无表情搭箭。
碍于江芸芸的箭术确实了得,一层又一层的人挡在斯日波面前。
江芸芸却依旧目标明确,锐利冰冷的箭锋直直地对准不远处的那人。
深秋的风冰冷而凛冽,露在外面的手指没一会儿就被冻得发冷,可江芸芸还是紧紧扣在弓箭上。
多年前,白鹿洞学院求学,窦学长就对她说过。
——只要不是带兵打仗,这样的水平就够了。
三个月前的江芸芸却突然明白,果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弓弦满月,江芸芸的手指被勾勒出通红的痕迹,可她还是紧紧盯着斯日波。
有这么一刻,吵闹残忍的战场也挡不住她奔腾的杀气。
天色阴沉,兰州的冬日总是来得格外早,格外冷。
谢来已经和阿尔斯楞打坏了兵器,在马下赤身肉搏。
江芸芸松手。
箭身划破空气。
陈继已经杀红了眼,盔甲上满是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