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来拍了拍他的脑袋:“再闹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小孩一脸警觉地盯着村子里的不速之客。
“村子里的其他人呢?”江芸芸掏出一块糖来,和气问道。
小孩看也不看那糖,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江芸芸看。
“算了,把他放了吧。”江芸芸叹气,“这个糖给你。”
谁知道小孩凶相毕露,直接张口就要咬人。
江芸芸眼疾手快躲了过去,只是手里的糖摔在地上了。
谢来大怒:“你这小子怎么好坏不分啊,小心我打一顿。”
小孩一击不中,就飞快地跑了。
“倒也警觉。”江芸芸无奈摇了摇头。
“可不是,差点就给你一口了。”陈继嘲笑着,“你看看你,好心没好报的,要不还是说跟我回家吧,咱们就当无事发生。”
江芸芸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转身出了村子。
谢来抱臂,阴阳怪气:“别怪我没提醒你,江芸这人脾气不好,少拨撩他,啧啧,小心他背地里打你一棍子。”
陈继一听也跟着信誓旦旦点头:“还真是,这人瞧着长了一张斯斯文文的脸,那眼睛一眼就凶得很。”
众人逐渐走远了,原本安静的村子好似幻术一样,不知从哪里冒出很多脑袋,他们慌张地对视着,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出来了。
原本被谢来抓住了的小孩又悄悄跑回来了,站在村子口见人走远了这才走回来,只是经过刚才停留的地方,看到掉在地上的糖果,歪了歪头。
“这是什么?”他蹲下来捡起来,突然问道一股香香的味道,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好香。”
“好像是糖?”有个年纪很大的奶奶看了一眼,揉了揉眼睛,“好多年没去过外面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了。”
“糖!”小孩眼睛一亮,“刚才那个人说的也是这个读音,那是可以吃的吗?”
“还是小心一点吧。”有个年纪大的中年人,谨慎说道,“万一是坏人呢。”
小孩捧着那块糖,只觉得香气一直往鼻子里钻,实在忍不住,用手把表面的泥土拨开,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气。
“啊,好吃!甜的!比甜地丁还甜。”小孩眼睛一亮。
“啊啊啊,我也想吃,给我吃一口。”
“我也要吃。”
剩下几个小孩连忙扑上去,也想要吃一口。
“他们是谁啊?瞧这是是说官话的。”有个妇人问着那个年迈的奶奶,担忧问道,“但那些人好端端怎么来到这里了。”
老奶奶的眼睛已经坏了,只剩下朦胧昏暗的光泽,她摸着手里的木头棍子,半晌之后只是叹气说道:“只要和我们没关系就行了。”
年长的一听,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 ——
江芸芸已经离开衙门十天了,一行人骑马骑驴来到这片群山,若是太深的地方,姜磊也不敢靠近,江芸芸就在这片地图上打上黑点。
直到第十五日,她们隐隐听到有蒙古人说话的事情。
“到老巢了!”谢来精神一振,凑过来对着江芸芸说道,“不如让我直接杀进去,把那个斯日波杀了了事。”
江芸芸听也不听,直接把人拉下来藏起来了。
江芸芸一眼就看到小队为首正中的,手臂被挂在脖子上的人。
阿来的弟弟阿木!
一群人在就他们面前走了过去,嘻嘻哈哈,嘴里笑个不停,阿木只是安安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着。
“靠,死叛徒!”陈继见人走远了,这才低声咒骂着,“我们现在追上去,把他们都杀了!”
江芸芸收回视线,问着姜磊:“他们说的是什么?”
“第一个人先是抱怨最近主子时不时疯了,要他们不间断巡逻,还说这一次怎么还不准备回去,是打算驻扎在这里吗?”
“第二个人则是说那最好把附近的村落都找一遍,免得不安全,但松山太大,地势也高,不好找。”
“第三个人则是打趣这个要问阿木尔,说他为了挖一个人参走遍了松山,还把手摔断了,笑他是不是有相好了。”姜磊果然是个能人,蒙古语也驾轻就熟。
谢来扭头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神色不变,淡淡说道:“跟上他们,看看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锦衣卫干的就是这样的事情,等江芸芸去把其他地方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几个跟踪的锦衣卫也悄悄回来了。
“就在山腰处地一处水草丰盛的地方,一眼平坦,我们不敢靠太近,但有看到王帐的方向。”
陈继急切问道:“可有看到有多少人?”
“瞧着还挺多的,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帐篷。”锦衣卫谨慎说道,“也不排除是障眼法,还是要确认之后才好说。”
陈继一听,拍了拍大腿:“斯日波是亦不剌太师的小儿子,这里还驻扎着阿兔赤部,那次那个阿尔勒就被你弄死了,里面肯定有不少人。”
江芸芸在那个位置上郑重画上一个圈。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陈继把一只大蚊子打死了,叹气说道,“这一顿不接一顿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这个读书人倒是能吃苦啊,没苦硬吃,瞧着我老继都瘦了。”
江芸芸含含糊糊说道:“再看看。”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陈继许是身体壮,流汗多,蚊子虫子这些东西也看人吃饭,老是盯着他看,他一坐下来就开始啪啪啪地拍蚊子。
“你要是今日接到命令,进攻这个地方,你打算怎么办?”江芸芸问。
陈继想了想,也跟着思考起来:“你看他们其实驻扎在小松山山上,按照这几日我们看的,这个山实在是大,而且四面开阔,所以只要一有点不对,他们就会立马北逃,但是我们在大松山那边也有看到蒙古人的痕迹,这两座山连在一起,就好像是狡兔三窟,所以我们要么不打,要不就要一网打尽。”
江芸芸鼓励着:“你说的很对,但斯日波那人一看就怂得很,我们一打其他人不是就打草惊蛇了吗?而且你看大小松山隔得也不算近,我们有没有可能一鼓作气把斯日波的脑袋砍下来。”
陈继一听就连连摆手:“你别看现在我们这里的蒙古人瞧着好像不像瓦喇和鞑靼一样成了气候,但黄河以北的,从云中到河套到松山再到青海,已然是要连成一片,互通声气的架势了,其实你说早点灭了,我肯定是同意的,但你要说这么直莽地冲上去,那我是不同意的。”
“所以我们要怎么不动声色又把周边的障碍扫除了呢?”江芸芸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
陈继想也不想就说道:“找庄浪卫啊,他们肯定对蒙古也很熟悉的,就我们兰州卫和庄浪卫距离这里最近了,而且真有问题完全可以相互支应。”
江芸芸一听,抚掌:“是啊,真是好主意啊。”
陈继得意坏了:“那是,不是我吹,我这个打仗的本事还是很可以的。”
“不知庄浪卫那边风气如何?”江芸芸问道。
“还行吧,那指挥年轻,是个有血性的,这几年也打了好几场反击的,和我们相互支援,是个利索人,比周伦和唐伦那两个死阴鬼要来的好。”
江芸芸点头,开始仔细研究手里自己画的图纸。
这是她这二十日一路走来画的地图,她记性好,只要走过一遍,脑子里就会自动生成这条路径,为了怕忘记,她还画了出来,久而久之,这算是目前大小松山内比较仔细的一份舆图,就连川流都被她标了出来。
“还真别说,这地图画的真好。”陈继指指点点着,“你这回头真当不了官了,你来我军营,我肯定不亏待你。”
谢来一听就不高兴了,啧了一声:“会不会说话。”
陈继就只是嘻嘻笑着。
“你说我们这边打起来,青海那边的蒙古人赶得过来嘛?”江芸芸又问。
陈继想了想:“若是兵力雄厚,完全可以支援,但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们目前还未成气候,就看那边的主事的要不要出面了,会不会识大体了。”
江芸芸神色凝重,最后郑重写下两个字——分化。
“倒是好主意,但你打算怎么分化?”陈继摸着下巴,提出建议,“这群蒙古人胃口大得很,而且你现在又是偷偷进行的,很多事情做不了。”
江芸芸微微一笑:“只要兰州还在我手里,那便可以。”
陈继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突然又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兰州这么多官嘛?”
江芸芸心里明白,但没开口。
“我管你,你管我,他们管我们。”陈继手指来来回回比划了一下,“不过现在出了你这个意外,你在兰州可以说是一言堂了,你知道那些人私下怎么骂你吗?你别说,一旦你有问题,这些人肯定把你撕碎,而且你放在以前,肯定要被抓起来杀头的。”
江芸芸笑了笑:“那你不是也跟着我出来吗。”
陈继没说话了,叹息几个回合后才说道:“其实寇兴死了,怪可惜的。”
“他挺好的,也不会看不起我。”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反而后面的话好说了,陈继说道,“我也挺气愤的,但我胆子没你这么大,我还想着加官进爵,衣锦还乡呢,你别说,你到时候真出事了,你可别怪我把你卖了。”
江芸芸笑着点了点头:“可以,真出事了,你只管保你自己。”
陈继悄悄看了她一眼,见她真不生气,这才咧嘴一笑。
“那就剩下大松山那边的人了?之前那十三个部落,大小松山各占其一。”江芸芸仔细分析着,“阿兔赤部和斯日波的队伍都在这里,那边的蒙古是那些人?”
“都是小部落。”姜磊说,“都是斯日波成年后,永谢布的亦不剌太师赐给他的小儿子的。”
江芸芸想了想:“那我们先回去,我先把大松山的事情解决了。”
“如何解决?”陈继随口问道。
“招安。”江芸芸把地图一卷,大步离开。
陈继一惊。
—— ——
如今在大松山放牛的乌合日沁夫最近最近坐立不安,做什么事情都疑神疑鬼的。
——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难道是那群人的冤魂回来了。
“你当初要走我也劝过了,你非说要给跟随你的人一个好前途,大明也没什么好的,还不是把你们舍弃了,现在好了,三十来号人都去见佛祖了,可别怪我没提醒我。”乌合日沁夫跪在神像面前,嘴里振振有词。
“真别怪我,我也不想的,那日领主来的时候,我都吓坏了,所以才都交代了。”
“别跟着我了……”他嘴里又念着几句蒙古语的,神色虔诚。
就在此刻,那个佛像竟突然倒地了。
乌合日沁夫看着滚落下来,四分五裂的佛像,立刻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跑了。
——“鬼,有鬼啊!!”
谁知,没一会儿,陈继的脑袋冒了出来,咂舌:“这就是你的招安,看上去怪吓人的。”
江芸芸的脑袋也跟着冒出来,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又缩回脑袋说道:“走,下一步。”
陈继只好跟在她身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