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被石头划破,在木头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好似一行血泪。
第二百七十七章
寅时还未到, 沉睡的宫廷便有了苏醒的迹象,各处宫殿的某处多亮起几盏微弱的灯,发出细微的动静,小灯虽已亮起, 但主子安睡的主殿依旧还保持安静, 守夜太监低着头, 脑袋一点一点的。
就在此刻,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太监一个惊醒,连忙抬起头来, 眯着眼看清来人, 快走几步在台阶下把人拦住,压低声音大骂道:“你找死啊?小公主好不容易才睡下去,如此着急忙慌, 是去投胎嘛。”
那匆匆而来的小黄门脸上又惊又惧, 声音都在夜色中发抖:“坏了, 江芸杀人了。”
“什么……”守夜太监声音刚一抬起来就又迅速压了下去, 神色大惊, “怎么会杀人!内阁知道了吗?今日当值的是萧公公, 你速速去告知萧公公。”
他说着说着,人也跟着冷静下来。
“陛下这几日一直头疼, 你等会让人去太医院等着,若有需要就直接让太医过来。”
“锦衣卫那边也要提点一下,估计要让他们出面了。”
“宫内现在事多, 切勿有风声,闹出风波。”
“去查, 立刻去查, 把能查到的事情都查出来, 你亲自去办这个。”
说话间,更漏倒转,重新开始计时。
寅时了。
守夜太监收回视线,理了理衣服,快步回了门口,也不进去,依旧好似无事一般,站在门口。
宫内不再平静,宫外也彻底安静不了。
徐家
本就浅眠的徐溥被管家叫醒后,半晌没回过神来。
“杀人?”徐溥震惊,“江芸怎么会杀人。”
管事摇头:“守城士兵发现他一身是血回来了,正好碰上锦衣卫巡逻,直接把人带走了。”
“带去锦衣卫了!”徐溥声音微微提高,“真有事也该送去京兆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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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该死的锦衣卫。”刘健府中,身强体壮的刘健一跃而起,闻言大怒。
“是不是又是锦衣卫搞的鬼,江芸怎么会杀人?他的脑子要杀人,办法多得很,快去给我仔细查查,给我穿衣,今日定要早些去内阁,还有,让大理寺把江芸承办的案件都给我送过来,速度,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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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
谢迁一听这消息,直接起身穿衣,对着管家吩咐道:“去仔细查他昨日早上到晚上的全部事情,要仔细,但也要低调,还有,不要和锦衣卫碰面,低调一些,对了,去看看李府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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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李东阳呆坐在原地。
“还有其他消息吗?”他回过神来问道。
管家摇头:“一回来就被带走了,谁也没机会说上一句话,进了锦衣卫更是谁也不敢上去问。”
李东阳没有说话,用力揉了揉额头:“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就没仔细想想。”
夜色安静,李东阳沉默了许久,冷不丁说道:“去黎家问问他昨日可有什么异样?要避开所有人,再给我带句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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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
寅时过半。
守夜太监猛地看到匆匆而来的人,连忙下了台阶:“老祖宗。”
萧敬穿戴整齐,严肃问道:“可有消息传来?”
守夜太监摇头。
“去看看阁老们都来没?”萧敬又说道,“没有就赶紧把人请过来。”
“让所有人嘴巴紧一点。”他眯眼看着天色,嘴角一弯,露出笑来,“那边派人盯着点,天亮前不准有动静。”
“要想把人严严实实瞒着,怕是有些……”守夜太监为难说道。
“只要在陛下知道前,他没过来便是好事。”萧敬也不为难底下的人。
两人说话间,出门查消息的小黄门也跟着疾步走来。
小黄门神色难看,在萧敬耳边低语了几句,萧敬脸色微变,打发走小黄门后,又理了理衣裳,这才推门轻轻走了进去。
寅时眼看就要过去了,整个皇宫在一种即将沸腾中天色中缓缓苏醒过来。
天终于要亮了。
朱佑樘一向睡眠极浅,尤其是吃了药之后,所以太监一靠近便随口问道:“时辰到了?”
萧敬束手站在帷幔前,低声说道:“还有一刻钟,但有一件要事不得不打扰陛下休息。”
“你怎么来了?”朱佑樘听清他的声音,惊讶问道。
萧敬低声说道:“听说江侍读出事了。”
原本还闭着眼的朱佑樘蹭得一下睁开眼,一惊而起,连带着深睡的皇后也被惊醒。
“怎么回事?”朱佑樘掀开帘子,厉声质问道。
“只听说是杀人了。”太监低声说道。
皇后惊呼一声。
朱佑樘大惊:“杀人?江芸那个小身板能杀得了谁?他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杀人?杀了谁?可有人证?是被人当场抓到吗?现在人在哪里?”
萧敬低声说道:“说是在城门口被守城的士兵拦下,江侍读自己一身是血,神色失魂,自己承认杀了人,原本打算直接压去京兆府的,但是突然碰上今日带班的锦衣卫,察觉到不对就直接把人抓起来了。”
“锦衣卫凑什么热闹,要抓也是京兆府的事情?”朱佑樘不悦说道,随后又回过神来,“什么不对劲?”
萧敬声音平静,屋内只角落里点着几盏照明的,昏暗烛火,照得整个屋子影影绰绰。
“说杀的是……皇庄的人。”萧敬低眉顺眼,异常平静。
朱佑樘脸上焦急的神色骤然一僵,烛火笼罩下,好似裂成一道道破碎的龟壳。
许久之后,他吐出一口沉重的气:“此事交给锦衣卫督办。”
“不论如何,江侍读定是不会杀人。”他抬眸去看萧敬,眸光深沉,“其余事情也定是些误会。”
萧敬低头,迅速离去。
“让内阁把这几日和江芸有关的折子都送上来。”就在他即将要出门的时候,朱佑樘又说道,“今日早朝正常,让阁老们辛苦,早点来内阁,早膳你让人仔细备好。”
“是。”萧敬应声。
“皇庄?”身后的张皇后轻声问道,“可是和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有关?”
朱佑樘安抚说道:“朕会处理好的,你且好好休息,这几日秀荣生病要你多家照顾,那些符水记得按时服用。”
张皇后脸色略略有些勉强。
“李广确有几分手艺,你看朕的身体不就好很多了吗?”朱佑樘安抚道,“先要排出体内杂物,自然是要吃点苦头的。”
张皇后抿了抿唇:“马上就要早朝了,陛下不要耽误了。”
朱佑樘起身,安静的皇宫在此刻彻底热闹起来。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做什么?”临走前,陛下甩了甩袖子,不悦质问着。
此时,寅时刚过。
夏日夜短,卯时天际已经微微发白发亮,整个天空都泛出雪白的颜色,每一次抬头天色都似乎会亮几分。
一夜之间,江芸被抓的时候传遍大街小巷。
顾清和毛澄是在翰林院听人聊天时才知道的,一时惊骇。
“没说会走到这一步啊。”角落里,顾清焦虑对着毛澄说道,“其归怎么会杀人,定是有问题。”
毛澄沉默,他一向不爱说话,在得知消息后更是沉默。
“他只说要靠撬动皇庄来打破世人对丈量土地的恐惧,可没说能把自己弄进去啊。”顾清忧心忡忡,“不行,我得去找楠枝。”
毛澄眼疾手快把人抓住。
“不行。”他说。
顾清拧眉:“宪清是有什么好办法吗?”
“第一,不贸然掺和此事。”
“第二,我得按计划去弹劾他。”
顾清大惊:“都什么时候,还有什么计不计划。”
毛澄也跟着拧眉,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归的计划就是如此,他叫我们顺势而为,现在我去弹劾不就是顺势而为,而你……”
他看向顾清,认真说道:“把之前其归写的漳州的土地清丈的折子递上去,他的清白,皇庄,土地,都要。”
顾清惊呆了。
“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他喃喃说道。
“是的,冒险。”毛澄意味深长说道,“他江其归不就是一个冒险的人。”
顾清愣在远处:“他到底要做什么?”
—— ——
“他到底要做什么!”
黎循传也是这样想的。
一觉醒来,发现天都变了,他隔壁的小竹马没回家睡觉就算了,人还被抓起来了,罪名还是大大的那种,惊得是一跃而起,觉也不睡了,脸也不洗了,班也不上了,拎着东西急匆匆来找江芸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