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来者不拒:“可以来看看啊,我们海口那边已经设立经营司了,要是我这边做的好,我估计雷州那边也回参考起来的。”
“那不会上面的人有意见吗?”徐叔谨慎问道。
江芸芸笑了笑,豁达说道:“目前没有,没有一口气吃成胖子的,也没有一条路一步走完的,但是能开个头就是好事。”
徐叔一听这话,反而安心了,也跟着连连点头:“还是我们江县令考虑地长远。”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说起江渝女扮男装去读书的故事——“成绩还不错,真是可惜了是一个女娃儿,聪明得很,看书一下就记住了。”
“周夫人和秦夫人合办的纺织厂越来越好了,招了好多小娘子,现在有五十来人了,绣出来的花纹整个南直隶都很有名呢。”
“唐公子特别想来看您,但在守孝实在是不能出来,他看了您的信,深受启发,决定和张公子一起读书,如今张公子就和他住在一起,说等出孝期了一定来看您。”
“张公子特别想来看你,但想着马上科举在即,不敢放肆,说等考出好成绩一定来找你。”
“之前经过祝县令所在的容县,正忙着准备科举呢,也说很是想您,写的信有这么大拇指这么厚呢。
“之前和秦夫人合作的出海的事情,货物回来都不太方便,这次是秦夫人指点的。”
“黎老夫人啊……”徐叔一怔,悄悄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抿了抿唇:“他们还好吗?”
徐叔看的心都疼了,连忙说道:“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黎家都是孝子贤孙,几个黎老爷都回来了,黎老先生还几次三番说不准打扰你呢,黎小公子还替您烧了好多纸呢。”
“那经幡上还写您的名字呢,定能保佑您平平安安的。”
“您写的两篇祭文都送到黎老先生手边了,老先生可喜欢了,都说写得好,还让好多人看了,大家都夸你仁义呢,您那时候刚到琼山县,大家都很理解的,您千万不要多想。”
“那怎么这么晚才回华容?”江芸芸紧张问道,“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吗?”
徐叔想了想:“好像是黎老先生说的,说是要把扬州的事情都处理好,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刚办好丧事想来也要休息几日,不过也只耽误十来日就走了。”
江芸芸沉默了。
“就不打扰县令办公了。”白惠正巧这个时候来了,瞧着脸色很着急,徐叔便起身告辞了,“若是县令要有回送的信件和礼品,小人现在住在平安客栈,您尽管来找我们。”
江芸芸点头:“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徐叔笑得开心,“许久没见江县令了,真的很是想念。”
“乐山,送徐叔出门。”江芸芸对着门口的乐山说道。
乐山哎了一声,热情笑说着:“徐叔这边请,我亲自送你回客栈,也好认认路。”
两人相携离开,白惠这才按剑走了进来,紧张说道:“门口来了传旨的太监。”
江芸芸蹭得一下站起来:“快,摆香案,让所有人都出来接旨,我去换个衣服,你让千章去接待。”
等江芸芸换了衣服出来,香案的香也不过烧了一小节,吴萩正把人哄得开开心心的,小黄门的袖子鼓鼓的。
“咱家是坤宁宫的人,何来这么大的仪仗。”小太监见了江芸芸,热情说道。
江芸芸心中一动。
坤宁宫就是皇后的寝宫。
“今日的主角可不是江县令。”小太监连忙扶着准备下跪的人,笑脸盈盈说道。
江芸芸不解。
“江县令办的那个健妇队,智擒倭寇,勤奋读书,还维护县里治安,善待娘子,皇后娘娘听了心中大喜,这份口谕是给健妇队的小娘子的。”
江芸芸惊讶。
等在角落里的陈敬等人也一脸惊讶。
“给我们的!找我们做什么啊。”有小娘子小声嘟囔着。
“不会对我们有意见吧。”
孙宜立悄悄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要胡乱说话。
“快来接旨吧。”那边江芸芸镇定对着健妇队的小娘子们招手说道。
陈娘子等人连忙整理着衣裳,这才排成两列跪在香桌前。
皇后的口谕是褒奖,对于健妇队的行为大夸特夸,每人给了一百两的宝钞,还赏赐了一人一匹布,甚至赐给健妇队一块‘巾帼安邦’的牌匾。
众人震惊。
江芸芸也一脸吃惊。
小太监连忙让人起来,把东西都送下去后,才笑说着:“江县令,奴婢这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和您说呢。”
江芸芸对着吴萩等人打了个眼色,自己则把人带去角落里。
“是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江芸芸和气问道。
小黄门笑着摇了摇头:“是太子殿下给您写了几封信,要奴婢交给您,还要您回信给他呢。”
江芸芸笑说着:“原来如此,有劳公公了。”
“客气客气。”小黄门连声说道。
江芸芸捧着那一叠厚厚的信回了书房,打算抓紧时间回信。
信的内容倒是不多,不过小太子啰嗦,一件事情反反复复的写,还要自己上手写两个字,所以一张纸的字迹多样,内容混乱,大小不一。
不过看完了这一叠信,江芸芸倒是知道皇后好端端来这个口谕的缘由了。
小太子有一天开开心心出门玩的时候看到有小黄门调戏宫娥,没见过这种事情,所以心里震惊,就去找他爹娘念叨了。
皇后和陛下一听这还了得,我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看到这么污秽的东西,立马下旨彻查。
这一查不要紧,牵出一个黄门欺负宫娥的大案,原来有一些黄门仗着自己的干爹厉害,老是欺负年轻的小宫娥,宫娥们找了好多人求情都不顶用,再一查原来这些事情在宫内屡见不鲜,甚至还闹出不能说的事情,小太子在信中天真问道,不能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啊。
总而言之,皇后大怒,整顿了后宫,把那些干爹干儿子全都赶出了,那些受了委屈的宫娥也都放出宫了。
回头小太子觉得自己功劳不小呢,拉着他娘絮絮叨叨念着,加上之前在他爹哪里听了什么健妇队的事情,就非要扯到江芸身上,夸他特别厉害,在此省略两张夸江芸的话。
最后皇后大概也觉得如今宫内太监的权力太大了,那些嬷嬷大都不敢吭声,也都是权力太少了,所以开始抬举女官嬷嬷们,开始把形同虚设的尚宫的制度重新确立了一遍,但是老在内廷折腾也树立不出权威来,所以就盯上了被自己儿子一直念着健妇队。
扯出大旗,表明自己立场,确立女官地位,抗衡太监的庞大。
后面是江芸芸的分析,她甚至觉得自己分析得有理有据。
江芸芸一边想着,一边飞快给小太子回信,自然是大夸特夸,夸夸其谈,写完又想着这些空话也没意思,现在小孩大了不好哄了,他强烈指责上一份信实在太过敷衍了,所以她想了想又找了几个健妇队中擅长女工的小娘子来,让她们用新种的棉花做几个软乎乎,可爱爱的小玩具出来。
谢来啧啧两声:“敷衍,太过敷衍了。”
江芸芸头也不抬,理直气壮说道:“哪里敷衍了,我又不会绣花,难道要我亲自去绣不成。”
“太子殿下分明就是想知道小县令这一天都干了什么?”谢来一语道破,“之前不是还写了什么话本来,您是一个字也不敢回啊。”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老实交代:“我怕皇后娘娘对我有意见。”
谢来听得直笑:“现在知道怕了,当时怎么就乱出馊主意。”
江芸芸苦着脸:“我就带过两个小孩,渝姐儿和幺儿都能自己给自己找活干,根本不需要我,太子殿下倒是好奇心重,我也实在不会啊。”
谢来猛地想起当时太子殿下抱着他的腿,捂着嘴,小声要他带自己一起走的时候,也是冷汗淋漓,眼前一黑的。
殿下确实有些太过活泼了。
不过江芸芸正在回信,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谢来的话,眼睛一亮:“我这一天天的工作可是无聊,不如我让周娘子写几道食谱来,回头让殿下自己忙起来。”
谢来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
——别说,有些敷衍,但听上去很有用。
三日后,江芸芸热情洋溢把人送走,吴萩已经和人称兄道弟了,临走前还送了一小盒沉甸甸的东西,可见钞能力就是这么惊人。
“你完了,皇后娘娘不喜欢你,觉得你教坏小孩了。”
“但别担心,太子殿下很喜欢你,一天能念八十回不带重复的。”
“那两个国舅很不喜欢你,整天在陛下和皇后面前给你穿小鞋。”
“李如的老祖宗李广也一直给你穿小鞋,不过放心,那个萧敬说挺喜欢你的。”
吴萩等人跟走远了,立马趴在江芸芸耳边说着这几日打听出来的情报,最后咋舌总结道:“人缘不太好,但命还挺大。”
这么被人穿小鞋,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可不是人缘不好,但命大嘛。
江芸芸气笑了:“我就说你这几天不在衙门干嘛去了,原来和太监打好关系去了。”
吴萩理直气壮说道:“我这也是正事啊,我们县令我们疼,可不是要给你问问你在上头人眼里的形象嘛。”
“都是外戚和太监,哪里比的过我们县令做的事情,你看看这路,你看看这人,陛下圣明,才不会被蒙蔽呢。”林括板着脸说道。
大都读书人都不喜欢外戚和太监,甚至可以说深恶痛绝。
“行了,我们先去看看棉花如何了?”江芸芸准备带人直奔下一个工作的地方。
“我们这里这么热又不需要棉花。”吴萩不解,“种这个也卖不出去啊。”
江芸芸反问道:“你知道我们琼州什么东西最贵吗?”
众人不解:“什么东西啊?”
“是棉花。” 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
吴萩大笑着:“因为不需要啊,我们这里哪里会需要棉衣啊,都热死了,你看那些身体好的人,常年穿着单衣。”
“那你说哪里需要呢?”江芸芸问。
“除了我们这里这么热的,大部分地方都需要的吧?”吴萩想了想又说道,“东北,西北肯定需要,我爹说那边冬天很长很冷。”
江芸芸一拍手:“那你看东北西北有人种棉花吗?”
吴萩一怔:“没有吧,之前找了几个老农不是说棉花喜欢有光照的地方,不喜欢太多的水,还是喜欢砂土嘛?我以前跟着我爹去过一次东北,哪里的土黑黑的,不是我们这里种棉花的颜色。”
“那你说边境需要的嘛?西南,东北?”江芸芸又问。
“自然要……”吴萩沉默了,突然又说道,“你打算卖给他们啊?”
“不能买吗?”江芸芸笑问道。
“好奇怪啊。”吴萩挠了挠脑袋。
“现在这种棉花就是从海外来的,在这种棉花之前,我们这里的棉花是只能填充枕褥的木棉,这些棉花不能纺织,甚至也不太暖和,可按照《宋书》记载,这种棉花最迟在南北朝时就传到中原,直到前朝之初才大量传入内地,但一直没有太大的进步,直到有一人的出现。”
“黄道婆。”一直没说话的林括冷不丁开口说道。
“对!”江芸芸抚掌,“就是她,她就在这片土地上,学习棉纺织技艺并且总结出“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的五种织造技术,然后改进纺织工具,制造出擀、弹、纺、织等专用机具,这些机具就能织成各种花纹的棉织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