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和小县令四目相对,委婉说道:“之前粮商的事情可不是闹得很愉快。”
江芸芸扑闪着大眼睛,认真说道:“我又没做什么,自来做生意纳税也很正常啊,再说了他们都偷偷出海,可别当我不知道。”
何士楠装死不说话,整个人都缩在角落里。
“哦,忘记了,你家就是做生意的,这个事情你要避嫌的。”江芸芸见状嫌弃说道。
三人刚回了衙门,正好碰到时武忠带人从山上回来,一群人怎么上的山,也怎么下的山,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山上什么情况?”江芸芸追问道。
顾仕隆溜溜达达走过来,贴着她站着,小声说道:“咱们县里好像有大坏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所有泉水都被下毒了?”江芸芸蹭得一下站起来, 满脸不可置信。
武忠严肃点头:“我们一开始是直奔娘子们打水的那个山泉口,这还是一个阔面的山泉,水流湍急,按道理这样的地形, 边上应该是草木茂盛才是, 偏这个山泉边上有不少已经枯萎的树木, 我们勺了水在葫芦里, 又在边上一寸寸找过去,只在水池边找到了几个脚印, 都已经拓印下来了。”
“我们打算回去时, 经过下一个泉水边无意发现有一只小松鼠的尸体就躺在水池不远处,我用银针一测,尖端变黑, 竟然也是有毒的。”
武忠脸色严肃:“所以我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猜测这一路上的泉水也许都不安全。”
武忠一看到那只松鼠的尸体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他猛地惊醒过来, 这一路上竟然没看到几只动物出没。
这座山不算什么高山名川, 在琼山县也只能算是一般, 但因为植被茂密,动物出没众多, 上山闲逛的人反而不多,久而久之,这里植被和动物更多了, 人迹罕见,这也是健妇队们选在这里锻炼身体的原因。
有时武忠带养济院的小孩来锻炼身体, 都是选在山腰表面的位置逛一下, 因为里面的动物很多, 还有一些猴子会伤人,安全起见,除了维持生计的猎户,很少会有人深入。
动物们最是敏锐,他们现在都不见了,那一定是这片山林出现了问题。
他让人把所有的泉水都查了一下,果不其然,银针全都变黑了。
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是这样,这件事情就不能说是一个恶作剧,又或者是意外为之。
“这事要彻查。”叶启晨严肃说道,“如此歹毒心思,分明是打算要人命。”
“确实,每个池子都下毒了,真是狠毒。”吴萩说道,“不过这个地方人流也不多,下这里能伤到的人最多是动物,还有猎户,捡柴的人,难道是针对这些人的?”
“难道是这些人自己的私怨,意外牵连到诸位娘子了。”何士楠也跟着猜测道。
“还真说不定,这些人脾气差,大都会得罪人,说不定和另外一个脾气差,心眼小的人结仇了。”吴萩暗自揣测着,越说越激动,“那人心一横,就直接把这人经过的地方都下了毒,只当是一不做二不休。”
符穹咳嗽一声,把人推走了。
吴萩哎哎两声,悄悄看了眼符穹,摸了摸鼻子没说话了。
“吴主簿说的也有可能性,把这几日上过山的猎人和打柴人都找来问问,也问问有没有见到陌生人,尤其是脸上有道疤的,又或者是陌生人,还要再问问这几日有人发生过严重的争执嘛。”江芸芸对吴萩投去赞赏的目光。
吴萩原本蔫头搭脑的,一接收到小县令的目光立马得意起来。
“砒霜也不是能随便买到的,各大药店都要去问问。”江芸芸继续说道,“让他们把账本拿出来对一下,不要听他们自己说。”
武忠说道:“留了三队九人的衙役在山上询问了,天黑前就会回来,药店的事情等会就让人去一个个问过去了,一定调查仔细。”
“天色都晚了,明日一大早再去吧。”江芸芸看了眼已经夕阳西下的天际,沉重说道,“这事不能拖,良实你最近就负责这个事情吧,千章和诚甫手上还有一个女子失踪案也很急,你们辛苦几日,等事成之后,给你们记一笔。”
“不敢当,县令只管吩咐。”三人齐齐行礼说道。
江芸芸点头:“投毒算是大案了,把这几口泉都封了,还有这些泉水会跟着暗河流到县内吗?和地下的水井水有关联?可别让百姓误喝了毒水。”
“先把泉水封了,至于和县里的水有没有关系这倒是不好说的,只能让人多加防备了。”叶启晨问道,“中毒的娘子们情况如何了?昨日送回来时,瞧着很是严重。”
“那个道士确实有点水平,昨日灌了药就好多了。”江芸芸解释道,“多亏了千章把人请回来。”
吴萩被人肯定后,眼睛一亮,开心说道:“我瞧着他就很厉害的样子,小狗狗腿都折了,他给狗咔嚓一下,还给人裹上木板了,一看就是神医啊。”
严肃的林括倒是有不同的意见。
“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哪有方外之人的样子,说不定就是一个骗子。”
吴萩撇了撇嘴,还打算说话,一直低眉顺眼的符穹一脚把人踹开了。
“昨日看那道士的样子是不是和县令认识啊。”何士楠随口问道。
屋内其他人也顺势看了过来,皆是一脸好奇。
江芸芸也不藏着,简单说道:“年少在扬州读书时有过一面之缘,他吃了我很多馒头,为我当时不太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没想到能在天南之南的地方再遇见。”
“哈,还真是骗子啊。”吴萩惊讶说道,“可他当时给狗接骨头的时候看上去真的还挺世外高人的。”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我去会会他就知道了。”
—— ——
一日时间,这道士已经完完全全让叶娘子等人放下戒心,在娘子堆里混得如鱼得水,喜笑颜开。
江芸芸背着小手溜达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道士挥着手在吹牛呢。
“当时那可是天黑浪急,一眨眼的功夫整天海面都仙气巨浪了,别人都怕死了,我当时就是上前一步,引天雷而击之,化巨浪而退之,让我们那艘船乘风破浪,完全不惧海浪……”
“上次遇到那只泼猴挠了我一下,我当初就追上去,势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所以当时有人下毒的时候,你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芸芸冷不丁问道。
原本正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激昂道士立马闭嘴了,讪讪说道:“县令回来了啊。”
“回来早了。”江芸芸踏进小院,“打扰你了是不是。”
倒是没说话,耷眉拉眼站在一边。
“陈娘子她们好些了没?”江芸芸去问叶娘子。
昨日陈娘子就是病得最严重的三人之一。
“好多了,下午已经能说几句话了,张真人开了安神药,吃了就睡下去了,晚上的时候只敢给她们喝一点粥,不敢多吃。”叶娘子有条不紊地说道:“吃第一副药的姐妹,今日早上就都能下床行动了,第二副药的姐妹今日也精神了很多,最严重的陈娘子,关三娘和杜六娘也都下午醒来的,全都请张真人把过脉了,算是度过最危险的日子了。”
叶娘子双手合十,虔诚说道:“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张真人不高兴说道:“明明是我的药厉害,怎么就老天爷保佑了,你该谢谢我才是。”
叶娘子闻言笑说着:“自然是谢谢您的,等姐妹们都好了,我亲自下厨给您做一桌体面的席面。”
张真人高兴坏了,眉飞色舞。
“我之前跟我说你懂相面之术,现在怎么又懂歧黄之术了。”江芸芸好奇问道。
张真人摸着胡子,得意说道:“本山人自然妙计。”
江芸芸笑眯眯地哦了一声:“所以妙计的你,是偷偷坐了谁家的船来到琼州啊?”
张真人脸上笑容一顿。
“付钱了吗?”
“主家知道你吗?”
“为什么逃到琼州的?”
一连三问,张真人彻底不爱笑了。
“走吧,张真人。”江芸芸下巴一抬,气定神闲,“从实招来。”
—— ——
“出家人能叫偷渡吗?”
“怎么能说讨呢,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我小小一个,每天只吃两个馒头,主家难道还通缉我不成。”
书房内,破大防的张真人连连输出,根本不给江芸芸开口的机会。
“出家人的事,怎么能说偷呢!”
江芸芸摸了一把脸,冷静说道:“我还没说什么呢,都是我瞎猜的,不必这么激动。”
张真人一呆,惊疑打量着面前的小县令,呆若木鸡。
江芸芸微微一笑:“之前有一个案子是码头有人偷东西,今日王典史汇报案件的时候,又随口说起其他传闻,说是不少船上都会有人偷渡,我看你来时衣摆带有油渍,袖口有灰,面容憔悴,瞧着还是不太富裕的样子,所以我随口诈一下你的。”
能诈这么成功也是想没想到的。
张真人终于回过神来了,立刻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江芸芸看:“小小年级,怎么还学会骗人了,你小时候明明看上去呆呆的。”
江芸芸眉头一动,强调道:“我?呆呆的!?我可是状元!”
张真人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捏着胡子,更是得意:“我就说你龙颈凤睛,非常人,状元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得意的,没见过世面。”
江芸芸气笑了:“你现在落我手里,是不是太没有眼力见了。”
张真人捏着胡子的手一顿,睁开一只眼,悄悄去看小县令。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昨日想了一晚上。”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
张真人眼睛都睁大了,迷迷瞪瞪都看着她。
“人还是杀了好。”江芸芸语重心长。
张真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只是仔仔细细打量着江芸芸,随后眉头紧皱,开始伸手掐算:“不应该啊,没说我这次有血光之灾啊。”
“你真的会算?”江芸芸好奇问道。
张真人大吹特吹:“我三岁无师自通,道法小成,又有境遇,便是北宋的秘传丹法没有不会的,长生之法也颇为精通,可是天降神通的道士呢。”
“哦。”江芸芸面无表情吓唬道,“那你完蛋了,这次失算了,我等会就把你杀了,然后埋了,你这个神道士可要抓紧在地狱赶路,许是明年就能一岁了。”
张真人一边掐指,一边去看江芸芸的脸,手指捏得飞快,眉头越皱越紧。
“不应该啊……有紫气啊……是好事啊,当时算过三卦的啊。”
江芸芸见他急得额头冒出冷汗,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你这逃命路上还要算卦保平安,我看你逃得也不急啊。”
张真人一见她如此就知道自己是被骗了,也不生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他们又抓不到我,我何必心急。”
“乐山,给张真人上茶。”江芸芸想了想,“把那个好茶拿过来。”
乐山远远嗯了一声 。
“坐吧,你怎么从扬州到琼州了?”江芸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