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江芸芸无辜比划着,“我才十五岁。”
吴萩嗯了一声,一脸不解。
“所以不能喝酒。”江芸芸扣了扣脸,一本正经解释着。
“我十三岁就喝酒了!”吴萩大声嘲笑着,“你也太逊了。”
“吴千章。”符穹皮笑肉不笑,“怎么和县令说话的。”
吴萩哼哼唧唧两声,悄悄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瞧着还是非常好脾气,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
“你们喝吧,你们多喝点,我看着也高兴,琼山县是不是粮价贵的问题啊,我瞧着酒都很贵。”江芸芸故作不解的问道,“这粮价瞧着还挺高的,明日我就去看看。”
“许是之前海上大风,打翻了不少谷米呢,这才粮食大涨。”吕芳行笑说着,随后挪了挪嘴,“让我们符码头和吴半船少抽点钱,米价不就下来了。”
江芸芸惊讶地看向符吴两人,懵懂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大人可千万不要听人胡说。”吴萩第一个不服气说道,“我们都是正常的抽成,之前翻船的船只甚至都没抽呢,还派人把他们捞回来,亏了这么多钱怎么没人记我们的好。”
他撇了撇嘴:“粮店自己压着手里的粮食,和我们可没关系,再说了家里的生意,我和姐夫怎么知道。”
“咳咳,胡说什么。”符穹咳嗽一声,转而对着江芸芸又说道,“不过我们确实不管家中事务。”
江芸芸听得直点头,信任说道:“自然自然,不然传出去说你们欺负百姓,衙门的脸都丢尽了。”
宴席上猛地安静下来,但很快大家神色又放松下来。
——别说,这个说话的态度才像刚见时的状元郎。
——有点不懂事的横冲直撞,说话也不顾及人,但听着让人舒心。
——终归是没有城府的人才好说话。
一顿热闹的酒席过后,江芸芸又亲自送他们各自离开,有钱的自然做了马车,吕芳行的就很豪华,穷的就靠两条腿,武忠和叶启晨就是这样走的。
等人走远了,顾仕隆手里拎着一个咬了半只的烧鸡,不知从何处溜溜达达跑过来。
“哎,那我去了。”他张望着,“你说今日他害怕吗?”
“脸都白了,人都站不住了。”江芸芸比了个动作,“都是程道成把人撑着的。”
“哦。”顾仕隆大口咬着烧鸡,大眼珠子也不知在想什么,滴溜溜转着。
“你哪里的本事把香吹灭的?”江芸芸随口问道。
顾仕隆大惊:“不是我,我还以为是你。”
两人面面相觑。
“首先,我没这个本事。”江芸芸强调着。
“我也没有啊。”顾仕隆嘟囔着。
“难道真的是老天爷显灵了。”江芸芸喃喃自语。
“说不定呢,这么欺负人,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顾仕隆握拳,把最后一口烤鸡吃完,大声保证着,“你放心,我今天肯定完成任务。”
“去吧。”江芸芸背着手,笑眯眯说道,“也该搅搅衙门里的这潭水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章丛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那种被视线若有若无窥探着的感觉从白日里的法事上就开始有了, 到现在他回了家,被人注视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他做贼心虚。
他非常害怕。
哪怕吕芳行与他说了很多,哪怕程道成一直在安慰他,可张侻死前那个闭不上眼的眼睛从法事结束后就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明明是张侻自己非要捅破那层窗户的。
明明是他运气不好, 那把刀就捅到他肺部了。
明明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章丛越想越是害怕, 快步在游廊疾走, 最后猛地推开书房的屋子, 乍一看去,漆黑的屋内一座座书架好似隐藏在夜色中的猛兽, 冷不丁正看了过来。
他僵站在原处, 一瞬间背后冷汗淋漓,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突然暴怒:“人呢!为何不点灯。”
出人意料的是没有人在说话。
他突然觉得不对劲, 只是还未说话, 突然被人一脖子敲晕, 闭眼前只看到一张面目狰狞血迹斑斑的血脸。
张侻, 张侻真的来找他了!
陷入黑暗时的章丛内心一片惊惧。
章丛再次醒过来时是被冷醒的, 他莫名觉得一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而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挣扎得想要起来,又发现自己四肢无力, 完全起不来,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的右手腕有点疼。
那是一种细微的,好似有人在用细丝轻轻牵动着伤口的疼。
不太剧烈, 但一直连绵不断。
章丛莫名害怕。
没……没事的,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杀手不是他找的。
人也不是他杀的。
他是无辜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 突然又听到一滴又一滴的水滴声音。
那声音离自己很近。
“里面那个人杀了一个好人。”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声音。
那声音格外低沉,好似从地狱深处传出来一样,带着金属质感的闷闷声,听得人不寒而栗。
“放血而死吧。”
章丛鼻尖突然闻到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那味道太过熟悉了,那是法事上长香的味道。
张侻来了!是张侻来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伤口疼得厉害。
原来那个滴答声是自己的血。
他在被放血。
他要死了!
死亡的威胁让章丛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但四肢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力气,手腕处的伤口却是越来越疼了。
他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甚至觉得手腕上是蚀骨之疼,疼得大叫起来。
—— ——
门口,顾仕隆悄悄往里面看去。
章丛被四仰八叉绑在木板上,只穿了一件衣服,边上则摆了几块普通人难见的大冰块,他的四肢上各自插了一根银针。
这是乐山之前在京城跟着谈允贤学的。
他也是第一次扎,当时手抖得厉害。
他的手腕处根本没有伤口,但是有顾仕隆用刀背狠狠划了一口的淤青。
滴水的声音是找了一个裂了的水葫芦装满水,挂在他耳边滴的。
“这人疯了吗?”顾仕隆收回脑袋,咋舌,“我划得也不疼啊,干嘛喊得这么大声啊。”
江芸芸拎着一个铁质的圆弧形的东西,回神,抬眸笑说着:“本来就做贼心虚,现在又以为自己要死了,自然是害怕,没直接发疯就不错了。”
乐山凑过来也看了一眼,然后小声说道:“就这么让他叫吗?会不会把自己吓死啊。”
江芸芸看了看屋内一根根点燃起的长香,想了想:“香燃尽,你就进去。”
乐山接过那块铁面具,严肃点头。
—— ——
章丛喊得嗓子都哑了,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只能瘫软在木板上。
他喘着气,只觉得连喘气声都觉得疲惫,耳边的水滴声越来越大声,听得他脑子一抽一抽的疼。
——他要死了?
——他也要死了吗?
章丛突然开始后悔给吕芳行背锅了。
这件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拿了钱,可衙门这么穷,张侻那个死心眼的,自己当清官还要拉着他们一起受苦,所以他才另谋出路的。
可杀人?!
他是不想杀人的,是张侻非要查清田亩。
吕家能成为粮商,就是吕芳行借着自己县丞的身份,不知道拿走多少土地,琼山县三分的土地在他手里都不夸张。
他可是好心劝过的,可张侻非要查。
他查了,所以他死了!
可我,这件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他在虚弱中愤怒想着。
与此同时,一个轻轻的呼吸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那呼吸声来的太过突然了,章丛根本不知道是谁来到他身边,如今就贴着他的脸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