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能!”江芸芸生气了,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后面走,“走,我带你去看。”
“真的,房子是我检修的,不可能有问题的。”程道成终于露出一丝怒意,不悦说道,“县令不会是昨夜被吓了,现在消遣我们吧。”
江芸芸更生气了:“我哪里胡说,走走走,你们走跟我去看看,那衣柜破得要命。”
“咳咳。”叶启晨连忙上前,打断即将吵起来的气氛,把所有人都拦下,“我们琼州四面环海,就是很潮湿的,那院子久没住人,难免有些问题,要是县令不喜欢,我们换个院子先住一下,让周大娘把哪里收拾干净。”
江芸芸扭头去看他,上上下下挑剔地打量着:“她早上还骂我了。”
武忠硬邦邦说道:“周大娘谁都骂,不止您一人的。”
江芸芸看着两人,突然笑了笑,松开手:“行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那你们何时搬进来啊。”
她坚持说道,目光期待地看向所有人。
“我家里有老有小……”章丛大声反驳着。
“那正好,我也有个小孩带着。”江芸芸笑眯眯打断他的话,“我特别会照顾小孩!太子殿下我都照顾得好好的!”
她得意强调着。
众人脸色各异。
这里的人在一开始都是通过气的,对这个新县令的来历也是略有耳闻的。
大明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年纪轻轻才十五岁,状元老师,内阁师兄。
这么看都是未来前途一片坦荡的人!
当时还想不明白,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就来这里了!
现在看来是脾气太差了,人太蠢了,连太子殿下的事都敢随意挂在嘴边。
“县令慎言。”章丛畏惧说道,吓得连连摆手,“犬子如何敢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简直是云泥之别。”
江芸芸抱臂,颐指气使地下着命令:“反正你们就给我搬进来,马上立刻!”
众人都沉默了。
“也就五日。”最后还是老好人叶启晨先开口,他看了几位同僚打了个眼色,无奈说道,“总不好让县令一人为难吧。”
“就是就是!”江芸芸连连点头,“果然还是识礼的人。”
吕芳行深吸几口气,这才说道:“那容我们收拾一下再过来。”
江芸芸信誓旦旦点头。
众人起身准备离开,江芸芸又开口,随意问道:“来这里都一天了,也不知道这一年我没来时,案子这些都如何处理啊,六房都烧了,难道公务都烧完了?”
吕芳行淡淡说道:“嗯,不碍事,都是处理好的事情。”
江芸芸也跟着哦了一声,无所谓说道:“那就算了。”
吕芳行打量着面前的小少年,突然笑了笑:“是啊,县令只要处理好自己任期内的事情就好了,一定能顺利回京城的。”
江芸芸挑了挑眉,自信说道:“这还用你说。”
一行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才相继离开了。
江芸芸脸上的笑意缓缓敛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 ——
顾仕隆回来没多久,县丞和六房的人也都来了,就连据说一直在监牢里的典史也匆匆赶了过来。
江芸芸终于看到另外两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吏部主簿符穹和刑部主簿吴萩。
据说两人之前一齐生病了。
又听说两人是自小的玩伴,也是姻亲。
符穹长得非常斯文,非常像江芸芸以前见到的读书人,留着整齐干净的胡子,衣服穿得也是普普通通,但格外干净整洁,走路不紧不慢,非常有气度。
他见了江芸芸便是笑,格外和气,只是面容微微发白,瞧着确实身体不太好。
刑部主簿吴萩是个热情的人,说话嗓门极大,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一见了江芸芸就先告罪,神色诚恳,态度谦虚。
典史王礽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见了人也矜贵地站在一处,并没有主动搭理江芸芸。
江芸芸看着整整齐齐的一衙门的人,笑眯眯夸道:“各个瞧着都是才俊模样,琼山县有你们何愁不发展啊。”
“本该请你们吃顿饭的。”江芸芸背着小手,在一群岁数都可以当他爹的人面前假眉三道:“但那个鬼抓不到我实在是不安心的,等大事成了,我们再聚一下的。”
众人自然不会直接反驳,嘴里都连称说的是。
江芸芸小手一挥,大大咧咧说道:“都去休息吧!”
等人跟走远了,江芸芸独自一人站在大堂里,脑海中还是当时几人的站位,还未琢磨出道理来,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苦恼的声音:“你刚才的样子好欠打啊。”
“说什么呢!”江芸芸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我这个是演技好,你懂什么!”
顾仕隆呲溜一下滑下来,衣服脏兮兮的,脸上会灰头土脸的。
“这是爬狗洞回来?”江芸芸惊讶,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吃饭了没?”
顾仕隆乖乖抬着头,主动往她手下凑过去,笑眯眯说道:“吃了,那个县丞吕芳行,家里好大好大啊,厨房里好多好吃的,一个姨娘的晚饭就要有二十道菜!我就先替她各吃一口了,你看,肚子都突出来了。”
江芸芸眼尾一瞟,别说,吃的衣服都紧了。
“这么奢靡。”她嘟囔着。
顾仕隆睁开一只眼,神秘兮兮说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江芸芸仔仔细细给人擦着脸,“随口问道。”
“那个吕芳行家里很多钱。”顾仕隆神神秘秘凑上来说道。
江芸芸挑眉:“你怎么知道?进人家金库了。”
顾仕隆没说话了,突然扭扭捏捏起来。
江芸芸也跟着没说话了,一脸诡异地看着他。
顾仕隆拨开他的手,哼次哼次跑了,没一会儿手里拎着一大包黑漆漆的东西。
瞧着分量可不轻。
要知道顾仕隆的力气可不小,这袋子连他都要两手一齐拎着。
江芸芸眼皮子莫名其妙狠狠抽动了一下。
顾仕隆站在门口没进来,只是无辜地扣了扣脸,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江芸芸。
“你最好不要给我惹事。”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
顾仕隆鼻子一皱,有点不服气。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江芸芸耐不住好奇:“拿过来我看看。”
顾仕隆眼睛一亮,兴冲冲提过来,放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江芸芸倒吸一口气。
顾仕隆解开绳结,小心翼翼张开一个口,殷勤说道:“你看看,你看看。”
江芸芸只是低头这么一看,立马脖子往后扬了扬,眯了眯眼。
“都是足两的,那密室的金山,现在就外面还搭着个架子,里面我都挖空了,太重了爬不上屋顶了,所以从狗洞里爬出来的。”顾仕隆得意说道。
江芸芸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干这事啊?”
顾仕隆立马竖眉,振振有词:“不义之财,我们江湖人士,就是要劫富济贫的。”
“衙门破得厉害,这东西放这里也遭贼啊。”江芸芸无奈说道,“那鬼都没找到。”
顾仕隆又开始利索地一圈又一圈地系上口:“那你别管,对了,我在两户人家发现有扮鬼的东西。”
“两家!”江芸芸来了精神,“我这么招人恨啊。”
顾仕隆抽空睨了她一眼:“要是从今天的表现来看,确实有点。”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还行吧。”
“拳头都硬了。”顾仕隆把东西收拾好,一本正经说道,“你没看到他们脸上那种强忍的烦躁嘛。”
江芸芸笑眯眯的:“看到了啊,他们越是烦,我越是高兴。”
“是哪两家发现的东西?”她问道。
“吕芳行和武忠家。”顾仕隆认真分析着,“昨日那个鬼的身形不算小,吕芳行虽然精壮,但没这体格,那个兵部主簿身形高大,我觉得有点像他,而且他下盘很稳,手臂粗壮,应该武功不错。”
江芸芸点头:“我昨日一见那人的脸怼在我面前,就觉得很像他的眼睛,眼位耷拉着,眼皮有几道褶皱。”
顾仕隆大为吃惊:“你还敢仔细看。”
那么一大张惨白七窍流血的脸,看一眼都要吓死人了!
江芸芸强调着:“这世上没有鬼!”
顾仕隆欲言又止。
“但是你要是让武忠这么大的个子突然出现在我门口,再提着一个血粼粼的刀……”江芸芸仔细吓唬了一下,打了个哆嗦,“这个才可怕。”
顾仕隆歪了歪脑袋:“原来你是怕死。”
江芸芸气笑了:“你不怕,你胆大了,你偷人东西!你个江洋大盗。”
顾仕隆不高兴了:“我说了,我不是!烦人,不和你说话了。”
他气呼呼地拎着东西跑了。
—— ——
“你说这人什么意思,真要我们陪着他胡闹。”夜色寂静中,一个屋内有几人在漆黑夜色中围坐着。
“年纪轻轻没吃过苦的人,想一出是一出,不过蠢一点也好,要是和张侻一样,谨慎倔强才是大患。”吕芳行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异常冷漠狠毒,“总不能也把他杀了吧。”
“自然不能再像除掉张侻一样除掉他,张侻只是没背景的糟老头子,死了就死了,谁会多看一眼。”黑夜中章丛那双粗黑的眉毛微微一动,“不过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打算,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我听说他是得罪人了,若是他真的是弃子……”
“符穹这人之前自恃身份,每任知县来都不愿主动出面,现在倒是眼巴巴过来了,真是莫名其妙,就他家中有人在京城做官,想来知道不少消息,偏喜欢藏着掖着,不知道在装什么,看着就碍眼。”章丛冷笑。
程道成淡淡说道:“谁叫人家姓符呢,罢了,说这人做什么,也是晦气。”
“说这些有什么用。”吕芳行淡淡说道,“还是先想想怎么办才是,好端端怎么会有人扮鬼吓知县,这道士一进场,万一翻翻找找间找到不得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