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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如琅牙关紧咬, 只觉得自己是当真倒霉, 可手指紧紧拽着, 最后又觉得不甘心, 愤愤甩手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 破旧的屋顶上冒出两个脑袋。
“他这是走了吗?”江渝小心翼翼张望着,害怕问道。
“走了, 出门了。”顾幺儿信誓旦旦说道,“不知道又去干什么坏事了。”
“吓死我了,还好刚才有你。”江渝缩回脑袋, 一屁股坐在屋顶上,庆幸说道。
原来就在刚才万分紧急的情况下, 突然有一只小手飞快地搭上江渝的后背, 直接滋溜一下把人扯出来了, 然后两人就顺势爬上屋顶,像两只小猕猴一样排排蹲在上面。
顾幺儿把腰间的爬勾一收,小手一挥儿,开心说道:“以后我就是你老大了。”
江渝睨了他一眼,小声说道:“那我不要的。”
顾幺儿也不生气,四处张望着,然后打算爬下去了。
“那我们现在回家吗?”江渝又问道。
顾幺儿摇头:“不行,江芸交代我的事情还没弄好呢,你先回去,我等会再回去。”
江渝歪着脑袋想了想,积极凑过来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啊。”
顾幺儿果断拒绝:“不行,你什么也不会,太麻烦了,你快回家去。”
“我哥叫你去干吗啊,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干啊。”江渝不放弃地说道。
顾幺儿叹气:“有个很讨厌的人来扬州了,江芸让我找到他的位置,其实我是大致确定了,只是刚找了一半,突然看到江如琅了,觉得有点奇怪就跟上来看看的,我现在得把剩下的几个点都猜了。”
江渝听得连连点头:“那你是胡乱找的吗?那多我一个不是方便很多了吗?”
“才不是!”顾幺儿得意说道,“江芸给我设置条件了,只有碰到以下三个条件的,我才需要进去看看。”
江渝好奇:“也跟我说说,我可以帮你一起找的,我可聪明了。”
“第一就是院子的邻居非强势,人多的。”
“第二是大院,但院子气氛安静的,人来人往也不会出声。”
“第三是院中是没有女子生活甚至走动的痕迹。”
“还有一点很神呼。”顾幺儿神神秘秘说道。
“什么啊!”江渝立马眼睛一亮追问道。
顾幺儿站在风中,任由秋风瑟瑟吹动衣摆,用神秘的口气说道:“你要是觉得这里很符合脑子有病的人住,那十有八九就是了。”
江渝惊呆在原处,呐呐说道:“这是在骂人?”
顾幺儿义正言辞说道:“不是的,是准确描述了这个人的脑子。”
江渝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热情说道:“那带我去看看呗。”
—— ——
江渝站在比刚才还破的屋顶上,小心翼翼往下去看,正好看到那尊被重新粘回来,面容被一道道分割着,偏眉目还带着神佛才有的慈悲的佛像。
屋内没有点灯,只靠着破烂的头顶和门窗上的破洞才能勉强照亮些许角落,所以目之所及之处都太过阴暗了。
确实有些神神叨叨的。
江渝睁大眼睛,继续好奇往下看去。
佛像前有一把椅子,那椅子不过是简单的黄木梳背椅,一个身穿浅蓝色衣服的男人姿态闲适地坐着,面容被黑暗笼罩着,看得不太真切,可随手搭在扶手上的手指间却把玩着一根蓝宝石镂空金凤簪,修长白皙的指尖似有似无地抚摸着那颗硕大的蓝宝石。
“人还没抓到吗?”那年轻的男子开口,随口问道。
黑暗中传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声音。
江渝这才发现那个男子的对面原来还站着一个男人,只是听上去声音奇奇怪怪的。
“郡王恕罪,实在没想到江如琅那狗东西对这里这么熟悉,能跑得这么快。”陈望哆哆嗦嗦说道。
朱宸濠叹气,手中的发簪在他的指尖打了一个圈,蓝宝石自带的光泽在微弱光亮下流光溢彩。
陈望立刻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磕头认错。
“在我这里做什么戏。”朱宸濠的身形微微往前一动。
江渝终于看清这人的面容。
过分白皙的面容,狭长含笑的眉眼,还有一双坚挺浓眉的剑眉,扬州那些名角都没长得这么好看的。
——瞧着一点也不像一个脑子不好的人啊!
相比较她好奇的心情,地下的陈望则是整个人都在发抖,膝行到朱宸濠面前磕得更加用力了。
紧闭的屋内只剩下他的脑袋撞击地面的声音。
干净到发白的瓷砖上很快就冒出血迹来。
江渝在上头都看呆了。
“我之前就与你说过江如琅的事情,你却是一点也没上心啊。”朱宸濠手指微动,发簪尖尖的一头便对准着陈望。
尖锐的簪头抵着血粼粼的额头,鲜血顺着簪头一滴接一滴地滴落。
陈望疼得手指都在颤动,偏又一声都不敢喊出来
“再是落水狗,也曾是扬州的江老爷啊。”朱宸濠叹气说道,“我送给江芸的礼物,你倒好,一个不认真给我放跑了,你说我这要如何给我们的小解元送礼物。”
陈望抖抖索索说道:“一定,一定把人找到,已经让人去搜院子了。”
朱宸濠叹气,把手中的簪子随意一松,陈望眼皮子一跳,手忙脚乱接住了,这才免得这可珍贵的蓝宝石摔坏在地上。
“江如琅借助程钰才考中秀才,还害死江芸的外祖父,两人狼狈为奸,这座程宅就是他们作恶的地方,江如琅次次深夜来访,自然是熟悉的,想来人已经不再这里了。”朱宸濠叹气,“出去找人,可别被官府的人看到了,那个王恩可不好说话。”
“是是是,都是奴婢愚钝。”
上头的江渝和顾幺儿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屋内,朱宸濠依旧沉默地靠坐在椅背上,他后面的那尊玉面菩萨正低眉注视着面前之人,日光变化,微光流动,朱宸濠和菩萨的身影被阴影彻底吞没。
—— ——
就在江芸芸急得准备出门找人时,正好看到顾幺儿和江渝溜溜达达跑回来了。
“哥!江如琅的秀才是作弊的。”
“讨厌鬼找到了。”
两个小孩异口同声说道。
两句话的信息量让江芸芸一时间不知道先问谁。
“你们怎么一起来的。”小春立马挤进去,紧张地摸着江渝的胳膊,“怎么衣服坏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我差点没挤出来。”江渝悲愤说道。
“是我救得呢。”顾幺儿得意说道。
两人七嘴八舌才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
周笙惊呆在原处:“秀才作弊?”
江渝一直不明白家中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一脸好奇地问道:“但这个和外祖父有什么关系呢?”
江芸芸咳嗽一声,示意陈墨荷把江渝和小春都待下去,然后又对着周笙说道:“这事我仔细查一下,你先别着急,不过江如琅现在也不能死的,等我抓回来,你打他一顿行不行。”
周笙回过神来,看着江芸芸小心翼翼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初江泽的死就是周家事情的结束,不论江如琅动手的契机是什么,总归是他害死了我爹,但死者已逝,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江芸芸看着她,小眼珠子转了转。
“少在我身上动脑筋。”周笙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和幺儿说事情吧,我去给你们和面去,起风了有些冷,吃点热的暖和一点。”
“想要吃肉。”顾幺儿摸了摸肚子,大声强调着,“今天跑了一天了。”
“给你准备红烧肉去。”周笙笑着点头离开。
江芸芸见人都走远了,这才把顾幺儿拎回自己的房间。
“带了多少人?”
“才三十几个侍卫啊!”
“进城门竟然没被发现……说是给我的礼物?”江芸芸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顾幺儿鬼鬼祟祟凑上去给人上眼药水:“瞧着可不是好礼物呢,毕竟也不是好东西。”
江芸芸叹气:“我怎么就招惹到他了。”
“都是孽缘,都是江如琅的错。”顾幺儿笃定说道,“哎,江如琅跑了咋办啊,我看着他朝西面去了。”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
扬州不同京城东面为尊,扬州城的东面水道纵横,聚集着大量在码头生活的人,反而是西面和北面是富人聚集地,也就是江家所在那一片区域,靠近内城河,商铺众多,南城则贵,有点身份的读书人就都住在那里,比如黎家。
江如琅往西面走,难道打算回江家和曹蓁一决胜负?
“我们现在是先去揍一顿朱宸濠,还是先去把江如琅抓回来。”顾幺儿激动问道。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一起。”
顾幺儿苦恼:“可我不会分身术。”
江芸芸笑了:“你去把江如琅抓出来,切记,不要让他和任何一个人起冲突了,我们悄悄把人带走。”
“你去找朱宸濠?!”顾幺儿咕噜一下坐直身子,“那可太危险了。”
“怕什么,我只是打算心平气和地和人说几句而已。”江芸芸微微一笑。
顾幺儿摸了摸脑袋:“行吧。”
—— ——
朱宸濠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突然听到一阵狗叫声,不由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江,江小解元。”不远处传来陈望磕磕绊绊的声音。
朱宸濠原本半阖着的眼睛瞬间睁开,炯炯有神地盯着门口看,果不其然,只看到江芸芸牵着三条小狗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好巧啊,在这里遇见郡王。”江芸芸笑脸盈盈说道。
朱宸濠站了起来,和气说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江芸芸牵着躁动的小狗,依旧一脸笑意:“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