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实道更是一脸痛苦的样子。
——不会,完全教不会。
他甚至听不出调子间的区别,只会依葫芦画瓢地吹曲子,又因为他记性好,一旦把几个音符学会了,就开始飞快上手,什么位置吹,什么时候吹,倒是记得牢,就是挑出一个来问,就一脸茫然。
死记硬背!乐器怎么能死记硬背呢。
亵渎!完完全全的亵渎!
中午的时候,江芸芸去领顾幺儿一起去吃饭。
出人意料的是,一个早上的时间顾幺儿已经会背三字经的前三页,进度飞快。
“真是聪明的孩子啊,就是被人耽误了。”临走前,袁端意味深长说道。
江芸芸充耳不闻。
顾幺儿不和她说话,一个人走得飞快。
“你学一天休息一天,明天有骑马课,我们可以一起去上啊。”江芸芸背着小手,跟着他后面走着,只当无事发生地随意闲聊着。
顾幺儿更气了,小腿倒腾得更快了。
“后天再读一天,大后天就能出门玩了,你想去哪里玩啊。”江芸芸加快脚步,继续问道。
“我不和你一起玩。”顾幺儿强调着。
江芸芸叹气:“那不行耶,我最喜欢喜欢幺儿,特别想和幺儿玩。”
顾幺儿脚步一顿,小脸顿时红了起来。
一向只有他这么胡搅蛮缠,胡说八道的时候。
江芸虽然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和谁都能说上话,但他其实比较冷淡的。
幺儿是知道的。
顾幺儿停下来,大眼睛一直谴责地看着她,又不说话,小手抱臂,脸上表情写着‘我生气了’的字样。
江芸芸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小脸:“看我做什么?”
“那你干嘛送我去读书。”他不高兴说道,“我不喜欢读书,你不总说要做喜欢的事情吗?”
“因为我非常希望我们幺儿可以过得更好。”江芸芸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柔声解释着,“读书于你而言确实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你的未来已有定数,但读书对人而言却是必须的,我不与你讲什么读书为国为民的道理,但有一点我也是想要让你明白的,一个人不能只有躯壳,酒肉美色,打打杀杀都不能填满你的身体,但知识却可以丰盈你的血肉,它可以让你明白要做什么,要这么做,要如何做,这样你以后面对复杂的问题时,能让你自己走出去。”
顾幺儿眉头紧皱。
“一个人的所知所想是有限的,可读书却能让你见识到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江芸芸继续说道,“哪怕是最简单的三字经,它里面都有道理,这些都是先人一字一字总结的。”
“读书不仅仅只为了寻常人的科举,它也是为了你自己。”
“我是太担心你了,我希望你的未来是一片坦荡的,遇水过水,见山劈山,一往无前,不要回头。”
江芸芸一脸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小孩。
顾幺儿没说话了,沉默片刻,主动前者牵着江芸芸的手,僵硬转移话题:“肚子好饿。”
“走,我带你去吃饭。”江芸芸笑说道。
“你乐课学得如何啊?”顾幺儿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立刻好奇问道。
江芸芸叹气:“别说了,差点被留堂,还好记性好。”
“你这么聪明,学什么不会。”顾幺儿倒是乐观,“第一次上嘛,不会也很正常。”
—— ——
第二天的射和御课,江芸芸倒是出人意料得学得不错。
“你会拉弓?”教射的学长姓窦名扬惊讶问道。
江芸芸谦虚说道:“之前学过一点,每日都会练。”
“可有射..过?”窦扬问道,“准头如何?”
江芸芸摇头:“箭头太贵了,只会拉弓,可以拉六斗了。”
窦扬倒也不诧异,箭头是用铁做的,确实不便宜,但是这么小的年纪可以拉六斗了,倒是真不错。
“我的课程要学会五种手法,你都知道是什么吧?”他又问。
“只听过是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这五种,但具体如何并不清楚。”
“我会我会。”顾幺儿激动举手说道。
“那你说说看。”窦扬瞧着脸黑身高,但出人意料的温和。
“白矢就是要求箭穿靶子后箭头发白,这是考验发矢的准确和力道。”
“参连就是要先放一矢,后面三矢再接连放去,要求每一个都是相互间隔,要求像个珠子一样相互紧随,要求则是搭上箭就要放箭,而且要射中,并且给你瞄准的时间也要短。”
“襄尺则是我和比我地位高的人射箭,虽然要和他站在一起,但是要退一尺再射。”
“井仪则是最厉害的要求四箭连贯而出,且都要正中目标。”
顾幺儿大声说道。
“小小年纪能懂这些,真是厉害。”窦扬夸道。
顾幺儿小脸一扬,格外得意。
“所以你都会?”窦扬反问。
顾幺儿脸上笑容尽失,嘟囔着:“看运气吧。”
“那就好好练吧。”窦扬淡淡说道,“你们两个各自分开练,那里有靶场,这个月的要求是能箭箭射中靶心。”
两个小孩闻言都乖乖去射箭了。
娄素力气不行,只能拉着最小的弓,说是要拉二十下,偏一下就花了他不少力气。
下午的御课,两个新手先学的是骑马。
两人早早学过,其实问题不大,但江芸芸和顾幺儿都遇上一个古怪的难题。
在此之前,学院的学生大都是十七.八岁了,所以马都是找的大马。
江芸芸和顾幺儿一个十三,一个十,瞧着都没马腿高,上马时都看得人心惊胆战,但索性有惊无险,都爬上去了。
顾幺儿是会骑马的,而且骑得还不错,爬上去后适应了一下,立马就开始绕场一圈,丝毫不见惧色。
江芸芸也学过几个月的,上马慢慢走是完全没问题的,也跟着小跑起来。
“倒是不错。”小老头摸着胡子点头夸道。
娄素怕马,找了个小童带着他去摸马,慢慢适应。
不远处的袁端和闻实道对坐着,看着训练场上的两个小人的御课:“除了你的乐课,其他课都有模有样的,听说数学得格外好,老章之前见了谁都没好脸色,这几日倒是格外高兴,书就不用说了,黎太朴自己的书法就不错,给他找的本子也很符合他的性格,听说学礼的时候兴趣很高,记性好,学得快。”
“都挺好啊,除了我的乐。”闻实道幽幽说道,“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毕竟也觊觎我的位置。”
袁端摸着胡子直笑:“大概真的不会吧,都这么厉害了,也该有点不行的,不然也太让人眼红了。”
“但也太不会了。”闻实道谴责道,“你见过有人学乐器是死记硬背的嘛!”
“你怎么不夸人记性好,还能死记硬背。”袁端另辟蹊径夸道。
闻实道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继续沉重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丙班的纪律如何?”袁端随口问道。
闻实道点头:“李学长写了检讨,我让堂录给丙班换了礼的学长,后面的学长大概是听闻了丙班的事情,上课也规矩许多了。”
他说起这事还不解:“但我瞧着其归学问很扎实,这些学长都未必能比得过他,这个月的连考,大家可是都有对手了,不知道他老师让他来这里做什么,就是直接去考会试未必没有好名次。”
袁端笑:“读书要的可不是只读书,听说其归小时候孤独,不曾和人相处过,后来读书也都是一个人,太朴是希望他的学生能学会和人相处,现在是同窗,以后就是同僚,这才是为官重要的一刻。”
“如此看来,倒是用心良苦。”闻实道叹气说道。
“他年纪这么小,这么早进官场做什么。”袁端又说道,“在外面看看才好,圣人有言格物才能致知,他游学是为了明白学习的真谛,而且我瞧着他是个有出息的,今后的路也不差这三年。”
闻实道点头,随后心有余悸说道:“确实,胆子也不小。”
他飞快地把之前关于女子的争论说给袁端听,着重强调新来的两个学子瞧着一个比一个大胆,口出狂言。
袁端听的眉毛一动一动的,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开口呵斥。
“怎么回事?”闻实道眉心一动,凑过来,“你这个表情……”
“山长,外面来了两波人。”就在此刻,门房匆匆走来,神色怪异说道。
“来便来了,请进来就是。”闻实道不解说道。
门房苦着脸说道:“还是请山长和监院亲自去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江芸芸正在遛马小跑时, 突然看到门童匆匆而来,对着授课的小老头附耳说话,老头的小眼神还时不时朝着她看过来。
她索性动了动缰绳,让马朝着两人走去。
那马也是好脾气的, 听一个小生手的话, 溜溜达达跑过去, 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非常调皮地冲着门童喷气。
“找我吗?”她坐在马上,好奇问道。
门房见她过来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只是继续看着严肃的小老头。
小老头勉强说道:“山长和监院让你过去, 你先下课吧。”
江芸芸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好吧。”
马儿晃了晃脑袋,瞧着也颇为不舍。
江芸芸哼次哼次爬下马背,刚一下来幺儿就跑过来, 紧张过来:“你干吗去啊。”
“去见山长, 你要去吗?”江芸芸扭头问道。
顾幺儿嗐了一声, 缰绳微动,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真是没良心。”江芸芸嘟囔着。
门房平静说道:“江公子, 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