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幺儿大声嘲笑着。
“事后倒是努力。”江芸芸笑说着。
祝枝山痴痴看着自己的名字,半晌没说话。
“这是高兴傻了。”黎循传打趣道。
祝枝山看着那一笔一划的名字,冷不丁说道:“我三十二了。”
黎循传不解:“我知道啊,你属蛇嘛。”
祝枝山笑了笑,有些喜悦但还是有些悲凉:“我十九就考中秀才,可乡试考了五次,次次不中,今年是我给自己最后一次的机会,虽然也是挂在后面但还是觉得很开心,来京城后想着,便是这次不行,那就再考五次。”
黎循传沉默了。
“但现在……”祝枝山笑,随后大笑起来,“整整十三年啊。”
黎循传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你考中了。”
祝枝山激动地一把抱起江芸芸:“我就说我们芸哥儿是文曲星下凡。”
江芸芸被人甩了好几圈,发出惊恐的声音。
身边看榜单的人见这人疯了都退避三舍。
每年考试都要疯几个的,皇城脚下的人见怪不怪。
考不中,要疯。
考中了,也疯。
太正常了,读书哪有不疯的。
“放下放下!!”黎循传连忙把人救下来,扶着人站好。
“我祝允明这辈子很少佩服一个人的。”祝枝山认真说道,“你江芸算一个,以后若是有事,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江芸芸摸了摸晕乎乎的脑袋,还没说话嗷得一声吐了。
原本兴高采烈围着她的几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飞快把人抬走了。
“你这么大的人了,好端端晃小孩做什么。”马车内,顾清拿着沾了清水的帕子,小心翼翼擦江芸芸嘴角的污渍,无奈说,“家中老人都说小孩子脑子小,晃了容易晕,可别把人晃傻了。”
祝枝山刚才的满腔喜悦热忱都被那一嗷呜给吓没了,耷眉拉眼地坐在角落里。
“哎,会不会变成笨蛋啊。”顾幺儿挪到江芸芸身边,好奇问道。
江芸芸觉得丢脸,闭眼不说话。
顾幺儿小肥手去捏她小脸:“傻了嘛,怎么不说话。”
“别闹了,让其归好好休息。”顾清把两人隔开,自己坐在两人中间,“徐叔准备了零食,你拿去吃,不过要少吃点,等会可以吃午饭了。”
顾幺儿哦了一声,想了想又掏出核桃开始哐哐地砸。
“喝点水。”黎循传倒来温水,小心翼翼说道,“不是我说你,早上也吃太多了。”
江芸芸抬眸,懒懒扫了他一眼,轻轻冷哼一声。
黎循传抿唇,不好意思说道:“是你自己要吃我那份的。”
“明明是你不想吃,江芸觉得浪费了不好。”顾幺儿暗搓搓挑拨离着,越过顾清,塞了一把自己剥的核桃仁到她手里,怂恿道,“他坏,你不要和他玩了。”
顾清看得直笑。
“就他有吗?我也想吃。”他说。
顾幺儿歪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乖乖的笑来,然后又抓了一把,放在桌角哼哧哼哧砸起来。
一行人回到徐家,报喜的人也刚走,可门口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被堵在门口进不去,也意外听到了众人嘴里关于自己的八卦。
这户人家是外地来的,左右邻居都知道,里面也有好几个小郎君,院子里每日都有动静,瞧着很热闹,但因为总是闭门不出,所以大部分人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在做什么,不过也有人阴暗猜测这里总不会是不正经生意吧。
因为有几个小少年长得还真是好看,年纪大的也不错,非常有韵味。
但万万没想到,里面都是读书的!
今日来报喜的人一共去了七次!
七次啊!别说隔壁邻居,整个明时坊都轰动了,冲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门的管家远远见到那一簇簇挤在一起,进不来的公子们,连忙带人把他们从人群中拔出来,火速从侧门进去了。
他见了众人,高兴地语无伦次:“七次,很多人,太厉害了,都要来见见我们。”
“还是先让管家安抚一下外面的人,闹大了反而不好。”顾清作为里面年纪最大的,出声说道,“我们也走了一路了,要先换个衣服,若是有人递了帖子也都收下,等晚上的时候仔细看看。”
“哎哎。”管家激动竖起大拇指,“都听你们的。”
他说完才发现江芸芸的衣服脏了,紧张问道:“这是怎么了?”
江芸芸摆了摆手,自己朝着院子走去了。
“喏,他弄的。”王献臣得知自己考中了,哪怕是吊尾巴也高兴地不得了,一改早上的唉声叹气,欲言又止,兴奋地撞了撞祝枝山的胳膊,促狭说道,“这人欺负小孩。”
二管家哎了一声,不明所以。
“就是早上其归吃太多了,希哲太高兴了,抱着人转了两圈,把人晕吐了。”沈焘也心情极好,耐心给人解释着。
只要过了会试,殿试不出格,那都能捞到一个进士当当,哪怕是同进士也是极好的。
他和王献臣两人在等成绩的时候,早早就说过,不求位置有多好,只求榜上有他名,所以这次只要考上了,那就是天官赐福,大吉大利。
现在得偿所愿,就连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都觉得格外悦耳动听。
江芸芸回到自己院子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乐山早就习惯一群人去看榜,又见徐家出动了不少人,也就没跟着添乱,只在屋子里帮忙收拾芸哥儿桌子上的东西,谁知道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公子一身狼狈地回来了。
“这事怎么了?”乐山担忧问道。
江芸芸唉声叹气,连连摆手。
乐山急得不行,要跟上去,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挡在门口,咣当一下关上门。
“这是怎么了?”乐山见黎循传回来了,担忧问道。
黎循传摸了摸鼻子:“早上吃多了,被希哲转了几圈,吐了。”
“我就说少吃些。”乐山也跟着抱怨道,只是冲着黎楠枝说道,“早上黎公子的饭就要自己吃的,你明知道我们芸哥儿从来不浪费的,当时吃的时候,怎么也不拦着点。”
“下次一定自己吃。”黎楠枝也觉得理亏,不好意思说道。
没一会儿,江芸芸换好衣服出了门,整个人蔫哒哒的。
“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让良德给你扎一针。”黎循传担忧问道。
江芸芸心事重重摇头。
黎循传见他还是不说话,抓耳挠腮围着她打转:“你怎么不说话啊,不舒服要早点说的,良德医术还行,之前衡父焦虑得睡不着,他扎了几针就把人扎睡着了。”
江芸芸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坐到栏杆上,晃了晃腿,没说话。
“是不是吐了喉咙难受,我让徐叔准备点蜜水来。”
“还是肚子不舒服,要不我给你揉揉。”
“还是刚才哪里磕到了,是不是哪里痛啊。”
江芸芸停了下来,一脸悲痛地转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悲愤说道:“这里痛,也太丢脸了。”
自己可不是七八岁的顾幺儿,而是十二岁的江芸!竟然当众吐了!真的很丢脸!
黎循传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江芸芸立马怒视着他。
黎循传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歉认错:“都是我的错。”
江芸芸心如死灰,一脑门磕在柱子上,伤心欲绝。
直到傍晚,徐叔才口干舌燥走回来:“终于是把人都劝走了,只是那一筐铜钱也没好发,就怕招来更多的人,要是发生踩踏了,到时可就惹上麻烦了,真是可惜。”
“那就放着。”祝枝山笑说道,“总有机会的,不是还有殿试吗?”
徐叔搓着手,喜气洋洋:“殿试不论什么名次都是极好的,就是万一有同进士,我这个钱还撒不撒。”
“同进士也可以!”垫底四人组异口同声说道。
“便是倒数第一那都是天大的喜事。”王献臣一本正经说道。
“我也是。”沈焘不思进取,破罐子破摔。
“我觉得同进士也挺好。”徐经摸了摸脑袋,“听说同进士不是去都察院,六科就是去下面当县令,我觉得都挺好的,只要考上了都好。”
“我也是,不挑。”祝枝山附和道。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没说话。
“第一,第二,第三。”江芸芸小手一指,笑眯眯说道。
被点了第二名的顾清温柔一笑:“那就多谢文曲星指点了。”
第一的毛澄也干巴巴说道:“借你吉言。”
“客气客气。”江芸芸笑得见眉不见眼。
黎循传叹气:“原来我是第三。”
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可你之前也没考过别人啊。”
黎循传无话可说,但还是嘴硬说道:“万一呢。”
“科举不相信万一。”江芸芸神神叨叨说道。
一桩热闹的喜事很快就传遍整个京城,就连官署衙门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不少人惊叹那个小院是不是运道太好了,竟然七个人考试都考中了。
也有人在嘀咕不会是泄题了吧,听说小院里有一个人是今年会试主考官的师弟。
翰林院里,李东阳也听到这个传言,立刻大怒。
他一向性格极好,从不生气,此时生气了,不少人也都围过来看热闹。
“我们就见过两次,一次是来拜访我,一次是来找我谈心,那都是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大门敞开,一直在大厅内说话,连着笔墨都没拿出来过,根本就没有说考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