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打量着,突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今日既然碰到了,那也算冰释前嫌,不若一起喝酒?”
江芸芸摆手:“我还小,我不喝。”
“一个人就怕了是不是,没用的孬种。”许敬冷笑一声。
“我老大叫你喝酒,是给你面子。”小头目不悦说道,上手准备拉扯他,“不要给脸不要脸。”
“军爷别生气。” 顾桐仁眼皮子一跳,连忙上前说道,“他年纪小还不会喝酒,若是发起酒疯来,那就扫兴了。”
“我就要他发酒疯。”许敬目光扫过众人,见江芸芸独自一人,抱臂冷笑,“反正那个小孩也不在你身边,那些狐朋狗友也都不在,今日看你怎么逃,你要是丢脸了,我才高兴。”
江芸芸也不慌,长长哦了一声,笑脸盈盈说道:“我不喝酒可是为你好。”
“为我好?”许敬眉心紧皱,“你少花言巧语。”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我是真为你好!”
“来人啊,给我灌酒。”许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手一挥说道,“这一坛都给我灌进去。”
顾桐仁神色大变。
这一坛酒灌进去,别说小孩,就是大人都会出问题的。
“这可使不得。”掌柜也有些着急了,“这小公子瞧着也不大,可不能在我店里出事。”
“就是啊,我老师今日刚回来,可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奔波啊。”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你老师?”许敬冷笑一声,“吓唬别人有用,吓唬我可不行,我还怕他一个糟老头子不成。
江芸芸眨了眨眼:“你不怕,那你爹呢,你爹为啥一开始没弄死我,是突然发现成国公的女婿姓李吗?”
“什么李不李,我管他姓什么!”许敬不耐说道,“把他给我抓起来,看我今日不教训教训你。”
顾桐仁悄悄走到他身边,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哼。”江芸芸冷笑一声,“那你回家问问你爹去,这么大的块头,除了个子是什么也不长。”
“你骂我!!”许敬大怒,“就现在这个情形,你也敢骂我。”
“那你扭头问问掌柜的,问他知不知道,成国公的事情。”江芸芸抱臂,镇定自若问道。
许敬下意识扭头去问。
掌柜惊呆原处。
——我怎么会知道!问我做什么!
就在他们两人四目相对时,江芸芸突然拉着顾桐仁推开众人,在众人始料未及之下,拔腿就跑。
到底是大中午,路上人不多,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狂奔到小巷中,很快就把人甩开了。
“还好都是绣花枕头。”江芸芸躲在一个小角落里,拍着胸口说道。
顾桐仁已经气都喘不上来了,歇了好一会儿才虚弱问道:“你这身板也不大,跑起来倒是快。”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我最近在跟人练武哦,每天都要跑半个时辰呢。”
顾桐仁肃然起敬。
他是文弱的读书人,别说跑半个时辰,就是走半个时辰都累得不行。
“这就是你信誓旦旦说的看看你的本事?” 顾桐仁终于喘允了气,嘲笑着,“跑得还挺快。”
江芸芸痛心疾首:“我是万万没想到,他太蠢了,无药可救的蠢,我的暗示他是一点也没听懂。”
“对付这样的人,若是能以拳头服人,还不如直接上拳头,偏我一个文文弱弱读书人,那就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她最后信誓旦旦说道,“可别嫌丢脸,对于蠢货硬碰硬是不划算的。”
顾桐仁满脸笑意,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不过这是谁?你怎么会得罪当兵的。”
江芸芸随意说道:“这就是许昌的小儿子许敬,就是我那个大姐姐的夫君。”
顾桐仁脸上笑意缓缓敛下。
—— ——
江芸芸也没心情溜达了,打算去五典书肆看看最近有没有新的选本。
每年乡试结束,各大书肆就会高价请人答题,再请人对一些文章进行点评,还会再出几道类似的题目出现,就这样的考试方式,可不是科举都最后越来越卷了。
这些东西官府其实是禁止的,大家都是私下买卖传阅的,五典书肆都是打着同好交流的旗子才能买到一两本‘同好’们的文集。
不过有一样东西,那是可以大肆传播的,也就是解元的文章。
一般各地的解元的文集都会汇编成册,但大明疆域不小,路途也不是很方便,那解元文集大概要等年后才能拿到手,但他们自己府的解元文章那还不是一日快船就能拿到。
所以江芸芸一踏进书肆大门,就看正中的墙上挂着一篇文章,那文章的字被放大无数倍,底下坐着一群人,有人再奋笔疾书的抄写,还有人津津有味的分析。
她踏进门槛的脚步一怔,随后果然拐了弯。
——真是尴尬啊。
林徽远远就瞧见他背着小手溜溜达达走过来的样子,站在柜台后面好整以暇等着看笑话,果不其然,瞧见她一脸晦气准备打道回府的样子,立刻轻轻咳嗽一声。
江芸芸果不其然,下意识扭头去看他,那双大眼睛扑闪了一下。
“我这小小门槛,是留不住江解……”
“咳咳!”江芸芸那只迟迟没落地的脚,立马又转了一个弯,朝着他走过去,随后用力咳嗽一声,一脸警告。
“去后院吗?”林徽也不逗他了,笑问道。
江芸芸就跟着他鬼鬼祟祟去了后院。
“好端端把我的文章挂起来做什么,自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挂这么高,平白给我拉仇恨。”她一坐下就抱怨着。
林徽无奈说道:“可真怪不得我,我原先也打算低调一点的,可每个人都在问这届解元的文章,我觉得私下传阅才会出问题,不如正大光明挂起来,咱们那也叫一个坦坦荡荡。”
江芸芸叹气:“这就是解元的烦恼嘛。”
“是啊,江解元许久没来看我了。”背后传来祝枝山的哀怨声,“我手边可堆了一堆的画。”
江芸芸也跟着叹气:“事情实在太多了,没来得及。”
“你和黎公老师交代了吗?”林徽好奇问道。
江芸芸镇定自若点头:“交代了啊。”
“如何交代的?”祝枝山不信。
江芸芸和两人对视一眼,随后果断转移话题:“不若先去看画吧,让我看看你们都画了什么?”
祝枝山和林徽齐齐冷笑一声。
江芸芸只当没听见,起身走了。
祝枝山的画如何不好评价,但这个字确实是一绝。
江芸芸对着他自然又是一顿狂轰滥炸的赞美,只把祝枝山夸得脸颊微红,连连摆手。
“你这个苏州考行游记倒是写的有趣,只是我瞧着和你有关的内容倒不多,都是这一月的见闻。”林徽拿起其中一本文集翻看几页后,笑说道。
“写得真是生动有趣,连唐伯虎这个促狭鬼也跟着可爱了几分,还每天风雨无阻出门给芸哥儿收集考生文章,嗯,这里写的对,唐伯虎整日要和芸哥儿黏在一起,真是烦人,幺儿还能说一个年纪小,喜欢缠着芸哥儿,唐伯虎这是什么事啊。”
“原来你眼中的衡父如此乖巧听话。”
“元敬那一身肌肉我也是格外羡慕的,你竟让他跟着芸哥儿以后去哈密,真是笑死。”
江芸芸挑挑拣拣桌子上的画,每个人都画了十来副,垒起来还真高。
“这张楠枝好看,文文弱弱的小书生还真是秀色可餐。”
“这张幺儿画的也太可爱了,这长剑比他人还高,小脸太圆嘟嘟了。”
“怎么这么多张我捧着花的样子,全方位无死角,也太丢脸……”
“这几张我可喜欢了。”祝枝山眼疾手快把那几张画捞回来,“你且少打主意。”
江芸芸警觉:“你们要做什么?”
祝枝山无情说道:“那是我们的事情,你且别管。”
江芸芸大为吃惊,愤愤说道:“画了我,竟然说和我无关。”
“咳咳,现在无关,你若是没有喜欢的,那我就都抱走了。”祝枝山咳嗽一声,生硬转移话题。
江芸芸臭着脸:“我都喜欢,那我都拿走。”
“那你还是别喜欢了。”祝枝山诚恳建议着,“你可别小看唐伯虎,一事不成又生一事,这事他想做了,若是做不出,半夜爬你窗户,他也是做得出来的。”
江芸芸沉默。
别说,还真别说,这些奇怪离谱的事也就唐伯虎做最合理。
“不说画不画了,这文集真有趣,若是有需要,可以找我给你印刷,我算你便宜一些。”林徽挤眉弄眼说道。
祝枝山和他对视一眼,随后长长哦了一声,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江芸芸:等会,我是被排挤了吗?
—— ——
江芸芸捧着一叠书回家没多久,江渝就偷偷摸摸跑过来说道:“江漾被关起来了?”
江芸芸吃惊:“为什么被关起来?”
“我也不知道,说是他哥哥病了,要她去祠堂给人祈福呢。”江渝爬上椅子,叹气说道,“祠堂又黑又高,里面阴森森的,我一点也不喜欢那里。”
江芸芸眉心微动:“大夫人他们还没回来?”
“没有吧,不知道。”江渝晃着小腿,去够桌子上的糕点,“江苍病了,干嘛要江漾去啊,那些祖宗不能自己显灵吗?”
江芸芸没说话:“最近在府里少走动,有人心情不好,你可别栽倒他手里。”
江渝歪了歪脑袋,想了想:“你说爹?”
“爹心情确实不好,听说书房那边每天都换人。”江渝又说道,“我都是远远避开他的,我才不要去挨骂呢。”
“他性格阴晴不定,唯利是图,你要离他远一点。”江芸芸慎重警告着。
江渝吃着糕点,腮帮子鼓鼓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没。
江芸芸嗯了一声:“书都读了吗?字练好了吗?”
“都好了。”江渝得意说道,顺便踩了另外一个难得不在哥哥身边的人,“我可比顾幺儿聪明多了。”
“真厉害。”江芸芸捏了捏她的小脸夸道,“那你快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