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说什么都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最靠近恭房的位置,怎么选择?”徐经拧着眉问道。
江芸芸早有预料地掏出四个小字条,点着四间房子:“这四间房子的排序依次是一二三四,我手里四个字条,各自抽签,随机性,大家各凭本事,之后也都是抽签。”
众人看着她手心捏着的四团纸条,心中突然升出赌徒的期望。
“你们先抽。”江芸芸爽快说道,“我哪个都行,锻炼自己嘛。”
黎循传不客气伸手抽了一个,屏住呼吸,飞快地打开。
“四号!”他欢呼一声,忍不住蹦了一下。
四号就是连号房最远的那间。
“运气不错。”江芸芸笑眯眯安慰着。
祝枝山和徐经齐齐伸手,各自抓了一个纸团。
徐经紧张得不敢打开,祝枝山本着横竖一条命的想法,毅然打开了,随后心中松了一口气:“二号。”
二号虽然和一号挨着,但到底不是离得最近的,心理也有些安慰。
大家的目光看向徐经。
徐经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打开纸条子,所有人都忍不住探头看了过来,一直最冷静的江芸芸也忍不住垫脚去看。
一个龙飞凤舞的三字。
“恭喜啊,和楠枝是同窗。”她笑眯眯说道。
徐经也紧跟松了一口气。
虽说之后考试迟早会抽到,但谁也不想第一场就遇到,显得也太倒霉了。
“那你不是要在茅房边上。”黎循传随后又忍不住皱眉问道,“你第一次考试,要不我和你换一下。”
江芸芸挥了挥手:“不用,我才没有这么娇气。”
“那明日需要有人巡逻吗?”一侧的黎风见缝插针问道。
“考场也有人一直巡逻吗?”江芸芸问。
黎风点头。
“那我们也要。”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我们这是小型的模拟考,可不是演习。”
黎风忍笑点头。
黎家子嗣不少,加上黎公也收过徒弟,开过蒙学,见过的小孩也有数十个,可还是第一次见芸哥儿这样古灵精怪的,瞧着就喜欢。
“那我们今天开始出题目,明天开始考试。”江芸芸小手一挥,吩咐下去,“出题目去吧。”
三人顿时苦着脸,淅淅沥沥跟在他后面。
黎风见人走远了,也跟着去找书房的黎淳汇报消息了。
黎淳正翻着书出着试卷,听了一耳朵沉默片刻后又说道:“你就随他折腾去,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来,没打算把我家拆了就行。”
黎风忍笑,又说道:“科举检录可是要四更天,丑时过半就要开始了。”
洪武年间还只在卯时前,但随着考试人越来越多,尤其是积攒了很大一波人在乡试,乡试的检录时间提前到丑时,之前的院试之前的三层考试一个县也就两百多人,但也大概在丑时过半的时候,那是天还没亮,人正熟睡的时候,参加考试的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排队检查进场,等到天色蒙亮,卯时过半就开考。
丑时!老年人都还在睡觉的时候!
老年人黎淳写字的手一顿,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压压惊。
“也太能折腾了。”他忍不住说道。
“那还如芸哥儿的愿吗?”黎风笑问道。
黎淳又喝了一口茶,无奈说道:“如如如,只要安安心心在这里给我读书,不要给我闹幺蛾子,都听他的,不过其他三个都没反应?”
他好奇问道。
其他两人不说,黎循传可不是这么听话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碰到江芸芸就言听计从,跟丢了魂一样!没出息!
黎风点了点自己的嘴,促狭说道:“芸哥儿的口才,您不是没见过。”
黎淳一脸心塞地闭上眼,好一会儿又说道:“我瞧着我是这几天出卷子有点累了,请个大夫来给我调理调理。”
黎风哎了一声。
要说黎淳这几年一直不愿意看大夫,嘴硬,老觉得自己没问题,怕自己被人看轻了,只是现在多了一个芸哥儿,看大夫也勤快起来了,脸色也日益好了。
芸哥儿真是福星啊!
—— ——
江芸芸丑时不到就背着小书箱,溜溜达达准备出门读书的事情自然惊动了江家上下。
守门的门童神志不清地呆坐在台阶上,听了好几次才失声确定道:“你现在要去读书?”
“少废话。”乐山不悦说道,“你快去门口,主子的事情你也敢多问。”
门童终于回过神来,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对着背后的小仆打了个眼色,这才拿着腰间的钥匙,慢慢吞吞地走去开门。
“芸哥儿要去哪里啊,这么一大早,可是和人有约。”他笑问着。
“你打听主子的事情做什么。”乐山不悦,“开个门而已,怎么如此慢。”
门童笑说着:“冬日太冷了,钥匙都是冷的。”
他在门口墨迹了一会儿,又说道:“这么早也太冷了,我去准备一辆马车吧,乐山哥一个人送也不安全的,不如我找个小仆同您一起,人多也好照应。”
乐山板着脸:“要是开不了门,我替你开。”
“别别别。”小童见人是真生气了,这才加快速度,开了门:“又不是去考试,如何要起这么早。”
江芸芸在一侧小跳着暖身子,蹦蹦跳跳的,大眼珠子圆滚滚地看着他。
她对江家都不太认识,也就对紫竹院里的人说过几句话,但是更多时间也都是读书睡觉而已,所以见了谁都觉得格外好奇。
扬州的冬日早晨格外得冷,呼吸间都是白气,幸好她这几个月一直跟着拳脚师傅打拳,身子锻炼得还不错,跳了几下就暖了起来。
“胡咧咧什么!”乐山板着脸,直接把人推到一边去,“走开,不要耽误芸哥儿的事情。”
门童欲言又止。
“芸儿。”背后突然传来周笙忙乱的声音。
江芸芸这才回头。
冬日雾气深重,黑夜沉沉,周笙头发简单挽起,只批了件大衣从夜色中匆匆走了过来,神色不安:“天还这么早,你去哪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笑眯眯说道:“去老师家。”
周笙大惊,慌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见他也没发烧,不解问道:“没读糊涂啊,现在丑时都没到,哪有这么早去读书的。”
江芸芸扒开她的手,笑说道:“我知道啊,是我今天提早去的,我和老师说好了。”
周笙不安地拢了拢他的衣服:“何事这么早啊,可以和我说吗?”
江芸芸想了想,含糊说道:“我晚上回家和你说,不说了,我时间要来不及了,真的要走了。”
周笙只好松开她的手,眉心紧皱:“若是有事,可一定要和我说。”
“我知道。”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我真没事,我真的是去读书的。”
她说完就摆摆手,带着乐山溜溜达达走了。
周笙脸色凝重地目送她离开,忧心忡忡。
“要不我派人跟着去看看。”门童凑了上来,胆大包天问道。
周笙看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不用,他说去读书那一定是去读书了。”
门童还想劝一下,却见她已经转身厉害,只好转身离开。
“去看看又是打算闹什么幺蛾子。”被江来富叫醒的江如琅,脑子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怨声说道。
——不是,他有病吧,大晚上不睡觉。
“去哪里,为什么去?你仔细打听打听。”曹蓁也被章秀娥叫醒,坐了起来后仔细想了想,神色凝重。
——我要替我儿看着他一点。
江芸芸自然不知道自己在江家还引起这个风波,走到一半碰到相互扶持的祝枝山和徐经。
两人因为一起读书,早早就住在一起,关系瞬间升温,甚至走到同吃同住的地步,有段时间让唐伯虎大为吃醋,连带着见江芸芸都鼻子不是鼻子的。
“打起精神来。”江芸芸拍了拍他们的后背,“这么无精打采的。”
祝枝山没说话,只是蔫哒哒地睨了她一眼。
徐经更是面无人色,胡乱嗯了一声,继续走着。
三人走到黎家的那条小巷,小巷口已经点着一盏灯,幽幽照亮小巷寂静的小路,到了黎家大门,出人意料的人,门口已经站着衣裳整洁的耕桑。
“嗯,要搜身吗?”他问。
江芸芸抬脚的动作一顿,犹豫一会儿,比划了一下:“要脱衣服?”
“自然。”耕桑说,“一向是脱到只剩下单衫的。”
“这么冷的天。”徐经闷声闷气说道,“乡试都七八月份了,便是脱光也不冷,现在脱了外面这件大氅我都觉得冷。”
耕桑被问住了,低头去看江芸芸。
心虚的江芸芸避开他的视线,含糊说道:“等过了年再说吧,春暖花开。”
耕桑也觉得有道理,便打着灯笼亲自带他们入内。
黎循传早早就在一旁昏昏欲睡等着,四人在这里等到天色微微亮,江芸芸这才打头就往前走。
“祖父为何也陪着她胡闹。”坐在那个四面漏风的小屋里,黎循传忍不住质疑着。
正在分发试卷的黎风忍笑,没说话。
四人虽然都有些困,但一拿到试卷却不约而同精神起来。
试卷都是每个人出的,大家为了拿第一也都是卯足了心思,专门出那人薄弱的地方。
江芸芸拿的的题目是徐经出的。
虽说考五场四天,但现在是小月考就不用专门分四天,做法是写好一套收走一套,然后休息半刻钟后,再给第二天的第二套,依次写好五套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