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短了你的吃喝不成!这样为嘴痴狂,丢了林家的脸面。”林子坳一走进来就老气横秋地斥责。
林子垣二话不说,给他塞了口鸡蛋糕吃。
松软的糕点透着甜蜜的香味,他品了一下,就被征服了,连吃了两块。
赵云惜见他们爱吃,这才捧着荷叶包去找林修然,她有些害怕他,这老头板着脸,眼风一扫就能找到打板子的点,看见他就手疼。
“夫子,这是云娘在家做的一点糕点,用鸡蛋、蜂蜜、细面、枣泥做的,您尝尝。”
赵云惜垂眸,乖巧万分。
林修然瞥了她一眼,淡淡地指了指桌子。
赵云惜放下就跑,片刻都不带停留的。
想着她名字又是云又是惜,太薄了,想给她起个字的林修然还来不及张口,人就没影了。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敞开的门窗外面没人,这才满脸正气的打开荷叶包,露出金黄松软的鸡蛋糕。
甜甜的香味。
他喜欢。
林修然板着脸,心想这是弟子孝敬上来的,不可太过伤她的心,总要尝尝味道。
尝一个就罢手。
尝两个定然罢手。
尝三个不会更多了。
还剩最后一个剩着不好看。
一包八个鸡蛋糕,他尝着尝着就没了,林修然矜持地伸手,荷叶却空空如也。
他盯着荷叶看了半晌,终究是放过上面的碎屑,慢条斯理地将荷叶折了起来。
赵云惜回去后,连忙趁着空档开始练大字,她年纪最大进度却低,总要自己努力的。
她以为今日还是林子坳代为授课,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走进来一个清瘦的老头。
她鼻尖微耸,闻到了鸡蛋糕的味道,顿时在心里微微一笑。
她就说,老人小孩皆宜的小吃,定然是好卖的。
林修然授课第一日,先是看了几人的大字,又考校了背书,看着他们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动不敢动,就知道这些时日树威树起来了。
但还是把功课最差的林子垣揪出来,赏了一戒尺,打得他手心发红眼睛包泪,再不好有丝毫懈怠。
先是教执笔,“唐朝时,陆希声便阐明五字法,分别有擫、押、钩、格、抵等等,字迹是考生的第一张脸,考官不见你们人,却先认识你们的字,都说字如其人……”
“下笔时,指要实,掌要虚……”
他声音清朗,不疾不徐,手中戒尺晃动,瞧见谁的姿势不对,啪得就抽上去。
赵云惜有些担心白圭,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看他,见他小手白嫩,没有任何伤痕,这才放心下来。
却不知,白圭也很担心她。
林修然讲了技法规矩,在讲台上示范一遍,又给各桌示范,这才叫他们自己练。
一练就是十天。
各笔画拆分,直线、圆圈也要练,赵云惜觉得自己盯着鼻尖都要成斗鸡眼了。
和孩童相比,她还有在现代用硬笔养出来的毛病,更是要掰过来。
小白圭人小,作业是他们减半,他却闷不吭声地按着他们的来,没叫过一声苦。
他眉眼清亮,五官精致,林修然教了些时日,便愈发喜欢他,在不住感叹,觉得他有天分,愈加要好生打磨才是。
面上便愈加严苛,吹毛求疵,规矩多到令人发指。
白圭有时迷茫,有时委屈,就算憋红了眼眶,也没有说什么,只按着夫子的要求,步步前进。
赵云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就打算给他找个幼儿园,没打算让他如此刻苦。
才三岁出头呢。
然而白圭搂着她的脖颈,奶乎乎道:“夫子待我严厉,是要我上进,我心里都明白,娘,读书所经历的一切,我不觉得苦。”
赵云惜便沉默了。
她开始想着法地给他做好吃的。
又是一日休沐。
先前做的薄荷露和橘叶露,都卖得极好,银楼掌柜过来送钱,高兴地跟什么似得,还给她送了一车原材料,笑眯眯道:“我这都是挑得好材料,你尽管做便是,我还按着价收,现在市面上流行薄荷清露、橘子清露,就是一瓶薄荷露兑一桶水,清清凉凉,微热的天气,喝着很是舒爽,一大碗放了蜜才一文钱,比单卖好卖多了,我要很多,你紧着做。”
赵云惜看见掌柜笑得满脸红光,就知道这是他私下卖的,也没多说,只笑着约定了交货时间。
但是对方这么快就掌握了兑水卖法,也是厉害了。
“掌柜的,那水要烧开了,人喝着才不容易生病,要不然后续麻烦。”
赵云惜提醒。
全民喝开水是从19世纪末开始,现在也就有钱人家才讲究饮茶,平民百姓并不注重这个。
夏天热得狠了,井里刚打出来的水沁凉,喝一口舒服死了。
谁还去慢慢烧水喝,也没个热水瓶盛它。
银楼掌柜品了品,笑眯眯地应下。
他带着快乐走了,赵云惜带着快乐数钱。
拢共给了二百瓶,每瓶二钱银子,一转手就是四十两银子,这可比卖糯米包油条赚多了。
这还是江陵的店铺,如果能去荆州府,她是不是就能卖一千瓶。
还能提一钱的价。
那一回就有……三百两。
可恶,做梦好爽,恨不得现在就达成目标。
赵云惜畅享一番,看着院里摆着成堆的薄荷、橘子叶,只觉得脑壳痛,清洗、蒸煮实在太累了。
“娘,羊毛先收起来,请秀兰婶子过来,在前院清洗,挑到后院蒸煮,光咱几个做事,太累了,好不容易休沐一回,累得一刻也不消停,实在受不了。”
在不能生存时,首先是让自己动起来,赚钱、存粮,当达成衣食无忧成就,那就要兼顾精神。
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
李春容有些舍不得,想想上回,文明一个握笔杆子的书生,竟然累得直不起腰,她就心疼。
“成,我明早就去叫。”
她狠狠心,花点钱就花了,她都不敢猜儿媳妇手里捏着多少钱了。
她太能挣了!
赵云惜满意点头,看着张文明也有好脸色了。
甜甜蹲在小白狗身边,昂着脑袋看着白圭。
“这孩子咋不说话?”赵云惜上前,示意她打开嘴巴,看看她的牙齿和喉咙。
都好好的,没什么损伤,估摸着是打小在外面流浪,没人教她说话。
“大牙都长俩了?”
赵云惜观察着,她觉醒记忆时,她家伙食差,她看小白圭的牙齿,单侧大牙才长了一颗,现在吃得好了,就又冒一颗。
而这个小女孩,有三颗大牙。
赵云惜有些心疼,她和小白圭的身量差不多,却有五六岁了。门牙还是乳牙,估摸着不足七岁。
都是猜的,她自己也不会说。
小白圭也跟着伸头过来观察,乌溜溜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妹妹。”
甜甜就对着他笑。
“你不说话,咋给你送学堂去。”她现在有钱。
甜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攥住她的衣角。
赵云惜摸摸她的头,正要说话,见李春容提着菜篮子回来,笑眯眯道:“早上去你家割了两斤五花肉,给你们炖红烧肉吃,这是刚去地里薅的芹菜,清炒一下,解腻。”
“成,我酿的黄酒也好了,等会儿咱一家好好喝一杯。”赵云惜去端坛子。
黄酒比较浑浊,喝起来有些甜,她还特意用蒸馏设备过了一遍,这时节也不用温酒,直接喝也舒坦。
张文明帮着抱坛子,乐呵呵道:“云娘,我抄书挣了一两银子,等会儿给你。”
赵云惜斜睨他一眼,轻笑:“成。”
给钱就是好男人。
她奖励似得拍拍他的肩:“等会儿给你多倒一盏。”
“好!”张文明笑逐颜开。
他笑起来,颇有些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洒脱清爽。
可恶,都是拿她钱养出来的。
她一想,就觉得碍眼了,辛辛苦苦挣的钱,得养个好手好脚的大男人,在外人看来还名正言顺,简直没地说理。
“哼。”她扭头就走。
张文明脚步一顿,怀里的酒坛子格外沉,片刻后又嬉笑着追上去,乐呵呵道:“哎呀,好沉!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啪嗵。
某人一杯酒倒。
赵云惜还在给白圭和甜甜夹菜,一转头看到这个,顿时哭笑不得。
张镇也表示没眼看,这儿子真是不大像他,没有半分武艺,热爱读书也就罢了,还一杯倒。
“这酒醇厚绵甜,口感独特,澄亮微黄的酒色,是文明这小子不会喝。”
“真跌我千杯不醉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