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赵云惜满意了,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很棒,她想象一下小白圭为了一口吃的,躺在地上打滚的样子,还是觉得想象不到。
他是谦谦小君子。
“他不可以抢龟龟的鸡蛋糕。”小白圭望着娘亲:“可以不给吗?”
赵云惜很赞同:“你的东西,你给不给都是你自己的意愿,他想要就得征求你的同意,强抢必然是不成的,但若是就你一人在外头,旁人抢了,给他就是,一点子东西不值当什么,你不用护着,你的安全最重要,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回来后,我们人多,可以一起抢回来,可以去找他要说法。”
白圭紧绷的神情才松懈下来。
刘氏叹气:“有时候也盼着百姓都富点,日子好过些……”
猪肉摊前,也是百家样貌,看惯了人生。
赵云惜拍拍她,也跟着感叹:“百姓苦呢,地里头刨食,勤快的才够糊口,粮食产量也太低了。”
正聊着,就见小白圭又捧着空白荷叶回来,奶里奶气道:“娘,分完了,哥哥姐姐都很喜欢,夸你做的好吃。”
“白圭喜欢吃吗?”
“喜欢。”
赵云惜若有所思,鸡蛋糕确实香甜,营养也高,她立马道:“娘,你看你还可以卖鸡蛋糕。”
“用荷叶包着,麻绳一系,走亲访友提着,多有面子。”
刘氏杀猪杀惯了,一时间脑袋转不过来弯,随口道:“啥能比提条猪肉还有面子?”
赵云惜无语:“谁家送礼只送一样,有厚有薄,猪肉是厚,鸡蛋糕是薄,主要孩子爱吃。”
“嗯,白圭也爱吃。”小白圭为自己亲娘扯大旗。
刘氏擦擦手把他抱起来颠了颠,笑眯眯道:“胖了,坠手了,可见近来吃得不错。”
白圭有些害羞地捏捏自己的脸,一本正经道:“不胖,白圭不胖。”
刘氏哈哈大笑,喊小树过来,让他拿五花肉进去:“等会儿给白圭炖红烧肉吃,不胖就养胖点。”
小白圭对这样亲热的话题无从招架,求救地看向娘亲。
赵云惜装没看见。
几人一起进院子,赵云升出去看着猪肉摊,一边笑眯眯道:“昨日给你侄子送私塾去了,束脩都有二两银子,啧啧,涨价真快。”
说说笑笑地回屋,大嫂凑上来,待两人格外和善。厨房里老妈子已经开始炖肉了,能闻见喷香的味道。
赵云惜坐在院中,面前已经摆了做面脂的材料,等着她示范。
往常做惯的,她便依着步骤一一教了,赵家众人都围着学。
“这样简单?”大嫂有些懵。
反而是刘氏过来说了一嘴:“秘方秘方,难算啥啊,主要就在秘上。”
“大家手里捏着方,从来不肯往下传,就算是点豆腐,大家也就知道个点豆腐,怎么点,用什么点,你弄不明白,就永远做不出来。”刘氏冷冷地看了老大娘子一眼。
赵云峰连忙道:“不听你大嫂胡诌,我们都知道里面的道理,你心里别在意。”
张白圭睁着乌溜溜的眸子,正捧着云片糕慢慢吃着,见嘎嘎和大舅反驳,挺直的脊背就软了些许,不再戒备。
“小白圭读书读到哪了?”小树满脸艳羡问。
“在夫子那该读四书了,自己在家背了孟子、唐诗宋词也在背。”他说起读书来,双眸神光湛湛,条理清晰。
小树听不懂,神色黯然地垂眸,赵云升拍拍他的头,问:“你也想去读书?”
“可以吗?”他眼含殷切。
赵云升不说话,家里的小子都去读书了,许多活计谁来做,大人就算再能干,疲累极了时,也想有人给烧碗茶喝。
赵云惜看着小树强笑着说自己没那么想读书,转头的时候,又偷偷掉眼泪。
刘氏一拍大腿:“读!”
她接触张家多了,实在眼馋,觉得他们读书人这也会那也会。
“就算考不上童生秀才,只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总是好的!”
刘氏比较喜欢催着孩子去读书。
赵云惜不再说话,而是轻轻哼着歌,这样掏空家底的决定,还是得自己做。
张白圭依偎在她怀里,睁着澄澈灵动的眸子,认真地观察着大家。
等商议定了,二嫂已经学会怎么熬面脂,陶醉地嗅闻着:“没糊底!好了。”
赵云惜去查看,确实好了,就冲她竖起大拇指。
“现在做,就是攒着货,等冬天拿到集市上卖。一时倒也看不见钱,但这东西,在江陵好卖,不行了,到时候我收来,放银楼里卖。”
她已经琢磨好了,不能叫家里亏本。
“要想看见现钱,还得是鸡蛋糕。”赵屠户这临着大路边,去江陵赶集啥的都会路过,回来捎一块肉,常有的事儿,人流量肯定不缺。
“小树,去把我的竹篮提来。”篮子里还有几包鸡蛋糕,还有她拿来的花露。
打开荷叶,就能闻见鸡蛋糕喷香的味道。
挨个把鸡蛋糕分给众人,几个大人就推辞,说自己不吃,留给孩子们吃。
“尝尝,这是一门生意。”在赵云惜一无所有时,刘氏帮衬她,家里的兄嫂一句话没说,她也记在心里。
几人一尝,表情如出一辙的震惊。
赵云惜满意了,笑吟吟道:“我想的是,那面脂不像吃食,把炉子往门口一架,谁都能闻见香味,南来的北往的,难免要给家里小孩带口零食……能来买肉,要么是家中来客,要么是家中富裕吃得起,和鸡蛋糕的顾客群不冲突。”
赵屠户蹲在门槛上,听了半天,算是明白意思了,他大大咧咧道:“你没钱买食材?问你娘拿钱就是,我们有这肉摊子就够了,不占你便宜,你日子也不容易。”
读书真他娘的费钱!
赵屠户想想刚给几个崽子交完束脩,他的钱袋子就下去一截,就忍不住嘴角抽抽。
刘氏却不以为意:“云娘也要读书,哪有时间做这样的苦力活?她那双手又白又嫩,是做秀才娘子的矜贵手!要握笔的!”
赵云惜着急了,她不觉得自己矜贵,就想给家里找点营生。
小白圭察觉到娘亲情绪,便挨着她,奶里奶气道:“娘亲懂得最多,她不会伤害嘎嘎和嘎公的。”
刘氏神色温和下来,摸摸乖外孙的脑袋,一拍大腿,这就决定了:“这样,我们做鸡蛋糕卖,但是抽一成的利钱给云娘,你们都是亲骨肉,可不许吃你妹妹的血汗!”
初夏时节,太阳不燥,微风轻抚,但动多了还是有些热。
大嫂和二嫂神态焦灼,生怕公婆为了疼小姑子而拒绝,听见说抽一成的利,有些不满,却没说话。
家里头还是赵屠户和刘氏做主,俩人能挣钱,有本事,晚辈还真没几个会忤逆他俩的。
赵云惜挠了挠脸颊,张鉞和她娘家都这么好,她实在太幸福了。
“五钱利吧,到底我没出力,又是亲人,当初娘帮我支应摊子,嫂子也没问我要钱,现在拿着一成利钱有点烫手,也不该收这个钱。”
她心里暖暖的,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娘家不好,她定然要自己做这门生意,但刘氏待她这样好,她自然愿意报答一二,她能赚钱的方子实在太多了。
不过钱帛动人心,未来的事不好说。
她只看当下。
刘氏揽着她窄窄的肩膀,又把白白胖胖的小白圭搂在怀里,一个劲地掉眼泪:“闺女长大了……”
当年那个跟小白圭一样软糯可爱的小女孩,会缠着她要猪油渣吃的小女孩,长大了。
赵云惜有些受不了刘氏充沛的感情,她笑着举起小白圭的手,给她擦眼泪。
“跟嘎嘎说,不哭不哭。”
“嘎嘎不哭不哭……”
小白圭读了书,瞧着愈发有清贵小书生的模样,浅绿的棉衣穿着他身上,更衬得他小脸粉白,同色的发带束起鸦青长发,有些无措地看着长辈,才显出几分稚儿可爱。
刘氏一时忘了哭,盯着看了会儿,心满意足道:“我闺女会生,一下就生这么好的伢儿。”
众人:……
“就这么定了,刨除人工、成本后的利润,每家一成,剩下的充公。”赵屠户大手一挥。
赵云惜还想再说,他就眼睛一瞪,蒲扇大的巴掌不耐烦地挥了挥:“别跟你爹犟嘴,听着烦。”
小白圭紧张地捂住娘亲的嘴,小小声道:“娘,咱回家小声蛐蛐。”
赵屠户气闷,他就吓唬吓唬而已,这伢儿是吊起来打,但云娘真没动一根手指头。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赵云惜一看天色不早,连忙叫他们备工具,想着快些教会,她就回家。
“这鸡蛋糕很简单,最复杂的一步是把蛋清打发,能立筷子才算好。”
“老天爷呀,那得把胳膊打到酸痛?还没见过呢。”
赵云惜从篮子里把自己的工具拿出来,让白圭帮忙扶着,就开始示范。
“喏,有工具也还好,这叫弓钻法。”
“娘,给我试试。”白圭很想帮娘亲的忙。
他抿着嘴,一板一眼地转动着,手指还没那木棍粗,看起来可可爱爱。
没一会儿功夫,蛋清就被打发,能立筷子了。
“哇,白圭真棒呢!”她连忙夸。
几人看得啧啧称奇,赵屠户盯着看了半天,才若有所思:“木匠打孔,是不是就用这个?”
赵云惜冲他竖起大拇指:“爹真是见多识广。”
几人笑闹着,打好面糊,放入红糖,这才放在灶膛里烤。
“我在家是用锅盔炉子烤的,你要是做买卖,就得让泥瓦工来砌个大炉子,先卖着看。”
赵云惜笑呵呵道。
而此时,晚霞满天,她叮嘱烤一盏茶闻见香味就差不多了,连忙带着小白圭回家。
“嘎嘎,嘎公,舅舅、舅母,哥哥姐姐我走辣。”
他乖巧地挨个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