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陵到江夏、再到汉水?襄城还是樊城……”
赵云惜一路嘀咕着,要是有地图就好了。
“大明地图?”张白圭心潮涌动:“娘,你真敢想。”
赵云惜:“你没见过?”
张白圭点头。
赵云惜摸了摸下巴,打算给白圭一点来自高考的震撼。见四周无人,索性停了马车,拿细棍在地上画图。
明朝地图,手到擒来。
她划出大的河流和山脉,还有各州府之间的大概位置。
“喏,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这样的。”她其实记得很清楚。
张白圭目瞪口呆。
“娘啊,你当年的夫子,到底是何处来的,也太厉害了。”他看过堪舆图,却没这么详细。
他蹲在地上,昂着头,跟福米似得,素来端庄持重,这姿势也透出几分幼时可爱。
第88章
赵云惜拍拍未来首辅的脑袋,哼笑:“他呀,谁知道,世间贤才不计其数,幼时不知珍惜,如今坟土一包,倒无处可寻了。”
张白圭盯着地上的图案瞧了许久,默默地背下,又用树枝将地上的图案弄杂乱,直到看不出原样。
他娘确实挺能给他震撼。
风吹过,带来几缕黄叶,打着旋地飘过。
“走吧。”张白圭从自家娘亲身上学到点东西。
她身上有种浩瀚如海的深沉感。
等回江陵后,又要休整休整去京城参加会试了。
张白圭、叶珣、林子坳、裴寂相约一道往京城去。
“带多少钱啊?”赵云惜有点纠结。
张鉞咂摸半天,认真道:“你去了,还买两间小院,这得备上三百两,一年抠唆些,再要三十两吃食,读书、送礼,你得往一百两备,那是京城,物价格外不同。”
赵云惜摸摸荷包,有些肉疼。
那她存款还能经得起几年花。
“我再给白圭一百两,当是他进京的花销,这个钱是从公中出的,往后每个进京赶考的学子都会给。”张鉞认真道:“收下吧。”
赵云惜没跟他客气,笑嘻嘻道:“你这大爷做得好,再来几个也无妨。”
张鉞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
快乐的事说完,提着书箱往外走,李春容嗷得一声就哭了。
“云娘、白圭哎……舍不得你们。”这一走,再回来就是她李春容的亡期。
赵云惜也跟着掉眼泪。
古代车马太慢,分开了,便再难相聚。
“娘,你也跟着一起去,爹,你也去。”她连忙道。
张镇立在门口抹眼泪,哭到难以抑制。
“都不许哭!去京城赶考是好事!都笑!以后回忆起来,都是笑的样子,一回想起来彼此都是咧着嘴哭,像什么样子。”张鉞连忙阻拦,说着说着,自己嗷的一嗓子哭了。
“云娘、白圭啊,你这往后,再见不着了啊……”
他劝人,把自己劝的眼泪直掉。
赵云惜瓮声瓮气地哭。
张白圭眼圈也红了,立在马车旁,不肯上车。
张镇摆手:“走吧走吧,耽误了时辰,船走了,又作难。”
好一番离别依依。
甘夫人送林子坳来,她没下马车,远远地看着,赵云惜想上前去,马车却走远了。
她叹气。
几人坐着马车往渡口去,先是去衙役值房处验明路引,又去和官船交账。
“几位举人老爷快里面请,这船是官船,每三日往江夏渡口一个来回,您回来时,还可以坐。”船公笑呵呵地将几人迎进来。
从江陵发的船比较小,这几个房间也小,勉强人在里面能转身。
“出远门真不容易。”赵云惜坐在床沿上,望着外面的滔滔江水。
她猜着,坐船相当于后世的高铁了。
官船比较多,有衙役值守,这样也安全些。
几人文弱,安全最要紧。
不过一般没有土匪会抢劫进京赶考的举子。
一是学子穷,二是都走的官道。
一般的匪徒听见官字,就跑得没影了。
这官船从江陵到江夏要一日功夫呢。
“千里江陵一日还。”赵云惜哼笑:“要真能千里一日,那就不愁回家了。”
“嗯。”张白圭小脸苍白,闭着眼睛不说话。
“你晕船?”赵云惜好奇地看过来。
张白圭嘴硬:“些许难受罢了。”
赵云惜拿出瓶清凉油给他,这样闻着会舒服些。
等到了江夏,又要换马车往开封,这一路颠簸,让赵云惜也没了打趣的心情。
叶珣更是蔫蔫地躺在白圭怀里,一动不动。
他清瘦的身子,愈加瘦弱几分。
等到了汴京,又坐上官船,买了超大套间,才算是舒服了些。
买了炭和热水,被褥也是干净的,打开小木窗,还有干净空气进来。
她蔫哒哒地靠在柱子上,有气无力道:“当年林老头是怎么在风雪中,从江陵跑到广西?”
老头真有劲啊。
“这里还能做饭,你们晌午想吃啥?我给你们做。”赵云惜想,再吃不好,她也想倒下了。
“酸汤吧。”叶珣提议。
赵云惜点头,笑着道:“那便酸汤。”
酸汤要豆腐、胡萝卜、木耳、菘菜等切丝,再稍微勾芡就行了。
确实开胃又好克化。
船上鱼龙混杂,人群繁杂,什么人都有。
但她们一行人穿着圆领襕衫,一看就知道是举人,半个官身,寻常人只有远离的份。
赵云惜拿着小炉子到走廊做饭,众人便各自避让。
她做饭娴熟,很快就把酸汤做好了。
对面的门开了。
一个少年笑嘻嘻道:“兄弟,你家汤分我一口。”
他一抬头,顿时沉默了。
“赵娘子?”他迟疑着唤了一声。
赵云惜打量着他:“王朝晖?”
王朝晖本来还有些腼腆,一见是熟人,顿时兴奋起来。
“快,给我一碗,我真的要饿死了。”
他上船后,就没正经吃过东西。
他一张小脸惨白,唇色也淡了几分。
王朝晖连忙撒娇:“好姐姐,赏我一口吧。”
赵云惜点头。
给他盛了一碗:“可怜见的,吃吧。”
说完又往房里喊:“白圭、叶珣出来吃饭。”
王朝晖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笑眯眯道:“我来端,我来端。”
酸香味扑鼻,王朝晖嗅闻着,便觉得十分好喝,颇有些迫不及待。
他刚一打开门,就见张居正神情厌厌地看过来,连忙露出笑:“你娘做的,可香了!”
他一抬头,就见四个人从房中出来,顿时有些呆,那么一小陶罐,分给他还能有多少。
呜呜。
孩子真得很饿。
几人喝着汤,便能注意到不时有人望过来,紧紧地盯着他们,打量着他们的吃食和穿着。
见都穿着圆领襕衫,这才离远了些。
那圆领襕衫,可是有了功名的举人才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