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的衰败,她眼睁睁瞧着,却无能为力,也愈加明白张居正对大明朝的重要性。
他站在满朝文武和读书人的对立面,给百姓谋一条生路。
“白圭,吃桃。”她满脸怜惜。
*
张白圭提着一兜桃,往巡抚府去,他们吃着都觉得好吃,便挑了几个又大又饱满的桃子,拿去给顾家。
他得到诸多照顾,也知道自家根基浅,这样的小东小西也是一番心意。
他闲闲地在心里默背《春秋》,想着秋闱的事。
门子已经认识他了,示意他进院去,便又去守门了。
张白圭走到书房外停住脚步,顾府小厮连忙上前帮他拎着桃子,另外一个小厮去通传。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着织金撒花马面裙的少女眉眼清艳,袅袅婷婷地冲他俯身一礼,笑如春花绚烂,柔柔唤了一声:“张公子。”
张白圭垂眸作揖,语气平稳:“顾小姐安好。”
紧接着,就见顾璘无奈的声音响起,笑着道:“小友快进来。”
得知他来送一兜桃子,顾璘满脸笑容地收下,半晌才叹气,他这孙女琢光自幼养在他膝下,读书比男儿还强,生就一副玲珑心肝,事事称心如意,唯独在婚姻一事上,跌了跟头。
要生得好看,要才情高,要相处起来舒服。
这样好的人才,实在难……寻。
顾璘胡子揪断好几根,突然看向面前的少年,他哪哪都好,就是年岁小了些。
顾璘心里转了百八十个弯,越想越叹气。
儿女都是债啊。
顾璘饮了一口茶水,微凉的滋味让他的心也跟着凉凉的。
“白圭啊。”他满脸犹豫地唤。
张白圭抬眸,恭谨作揖:“顾大人有事请直讲。”
他俩不需要这样弯弯绕绕。
顾璘揪着胡子,对着稚嫩的双眼,实在说不出,便顾左右而言他:“你这桃子是买的?”
张白圭:?
他满脸莫名地抬眸,看向顾璘那紧皱的眉头,心里猜测一圈,时下湖广地区政局稳定,有王阳明的平叛才过去没多久,应当没有岔子才是。
谁知,顾璘一会儿问他近来府学读书如何,问他吃食如何,问他文章如何,问他冷不冷饿不饿。
张白圭挠了挠满脑袋问号,温和道:“大人折节相交,若有白圭能办得到的事,尽管说来便是。”
可别再拐弯抹角让他猜了。
顾璘心中极为喜爱这个学子,到底不忍放手:“三日后,顾府设宴,请你母亲入府来,和家中女眷聊聊。”
他决定先引荐,让赵云惜和琢光见一面再说。
*
白圭回家一说这个消息,赵云惜顿时着急起来。
“我还没有见客的新首饰!”这也是表示尊重的意思,丝毫马虎不得。
叶珣打量着白圭,眉眼微闪,他似乎知道猜到点什么。
“去银楼买一套,这可马虎不得,说不定是喜事。”叶珣笑眯眯打趣:“瞧中了小子,估摸着还想看看老子。”
赵云惜也琢磨出味儿来了。
所以白圭的第一任妻子姓什么?张居正的一生有多么辉煌,他的妻子就有多么默默无名。
“那感情好。”赵云惜一拍大腿,笑眯眯道:“若真是如此,人家便是下嫁了。”
世家和农家子联姻,那真是把白圭当晚辈疼了。
张白圭:?
“我不想成婚。”他薄唇轻抿,满脸不解:“我首要任务不是举业吗?”
他满打满算才十三!
赵云惜轻笑:“我估摸着,姑娘要大上两岁,要不然不会相看你,这也是接触一下,看彼此意思,你若是真不愿,到时候跟顾大人说明白,他也不会怪罪于你。”
赵云惜神色复杂,她上前摸摸白圭的小脸,他才多大年岁,小豆丁一样,竟然都要说亲了。
偏偏现在确实如此,十三四岁就要说亲,走走礼节,再选上好日子,差不多十七八成婚。
张白圭望天,无言以对:“全凭娘亲做主。”
赵云惜不由得想起从前。
“你那时候抱着我大腿,奶里奶气地说,非得说长大了娶娘,没想到啊,转眼间真到了说亲的年岁。”
想想就唏嘘不已。
张白圭想起以前,也跟着勾起唇角,乐呵呵道:“那时候年岁小,不懂事,满心满眼都是娘亲,还觉得爹为什么一回来,我就要被抱走,他自己明明有娘。”
叶珣一个跌咧,无言以对。
“想不到龟龟儿时如此……嗯,童真。”叶珣忍俊不禁。
原谅他吧,看惯了白圭那成熟稳重的淡漠样子,听到他这样活泼有趣,总是忍不住笑的。
他笑吟吟道:“若世间再有姐姐这样的女子,我定然是愿意娶的。”
张白圭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娘天下无双!独一无二!”
叶珣歪头,但笑不语,他起身去灶房,把桃子切成块,用盘子装了,拿来给她吃。
赵云惜吃着桃子,心中万分感慨,她一直觉得她还年轻,也是个小姑娘,但叶珣和白圭像是雨后春笋一般,转眼间那么高了。
孩子催人老啊。
叶珣坐在她身侧,素白的修长指节捏着微红的桃肉,相映成辉。
赵云惜心满意足。
颜控甚喜。
一抬眼一个盛世美颜,一抬眼一个盛世美颜。
张白圭将盘子端走,换成自己切的桃子,哼笑:“你切得不甜,我切得甜。”
叶珣鼻子轻皱:“幼稚鬼。”
初夏的风,依旧微凉。
赵云惜听着二人拌嘴,扶额:“你俩都是我的好乖乖,不许吵嘴!”
张白圭委屈:“娘亲说过最爱我了。”
叶珣但笑不语。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捎带的,却心满意足。
“近来想下雨,时有凉风,娘亲注意身体,切莫受寒才是。”小白圭慢条斯理地叮嘱。
说完还挑衅地看了叶珣一眼。
叶珣扶额。
几人聊着天,吃完桃子后,洗了手,直接往银楼去,想着挑一套首饰。
银楼里头,首饰种类繁多,各种头冠、头面等,应有尽有。
赵云惜想着,挑两根银簪便是,白圭却指着一套银头面,拿来给她试。
“我不会挽发髻。”她两手一摊,十分坦诚。
农村来的,就是不会。
那些复杂的发髻,也是贵族的入场券,人家世代相传,寻常百姓根本不会。
“太太若是不会挽发髻,不若买?髻配饰,有挑心、分心、钿儿、掩鬓、压鬓,也不必买全了,买上三样就极漂亮了。”店小二笑眯眯地介绍:“这位娘子生得端方清艳,这样银质的莲花分心,便极为适合,观音也是极好的,看诸位偏爱哪一款了。”
赵云惜犹豫不决,她终于懂得了李春容那时候总是吃糙米了,实在是家里多少钱都觉不够填科举的。
“娘,两个都要,闲暇时换着戴。”白圭瞧着都好,在头顶比了比,确实都好看。
店小二笑眯眯道:“你们一家子生得好看,不必用首饰来装点,能撑门面便罢了,这样省钱又漂亮。”
他没有一味硬推,帮着配了两套,让他们自己选。
张白圭选不出来,大手一挥:“都包起来,我来付银子。”
他略有几个小钱。
赵云惜瞳孔地震:“那能叫你这孩子出钱!”
白圭默不作声地掏银子,见她拦得很了,才随口道:“都是一家人,谁掏钱都一样。”
他身上不够,又去掏叶珣的荷包,叶珣哭笑不得:“对啊,我俩身上的钱,不都是姐姐给的?”
赵云惜想,那不一样,虽然是她给的钱,但是愿意照应她,她就是心里飘飘的,暖暖的,简直要起飞。
俩孩子真是好到没法说。
第80章
天刚蒙蒙亮,赵云惜便起身梳妆,在古代素颜惯了,猛然间拿着胭脂水粉要上妆,她还有些怅惘。
赵云惜打开这盒据说是上好的鸭蛋粉,刮下来一点混在面脂中,当素颜霜用。
再描眉画眼,对镜挽发髻,那狄髻看似简单,但没有夹子和皮筋,她还是折腾好一会儿才弄得漂亮整齐。
可恶。
她自己相亲都没这样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