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去交了钱,买了一束花,瞧了半天,在河边折了几支柳,用柳枝编成花环,将花插在上面,再拿来给娘亲戴。
“娘,试试。”
“成。”
赵云惜依着他戴上柳枝编的花环,大小竟也正好,她转过身看他,方才被云层遮挡的太阳转了出来,明媚的光线映在她脸上,照得她肌肤雪白,瞳色浅淡。
赵云惜眯了眯眼睛,连忙道:“好了吗?我的羊肉串要糊了!”
她都闻见味了。
张白圭弯了弯唇角,轻笑:“好了。”
他娘真美!
荷塘处极为热闹,白圭的声音也难得带了几分轻快:“怪不得周敦颐爱莲呢,往荷塘边一坐就明白了。”
“写得真好,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不就是如此?”赵云惜颇为赞同。
叶珣也跟着点头,他捧过来一束花,含笑道:“姐姐拿回家插在花瓶里,能看好几日。”
赵淙托腮帮忙转动竹签,听着三人聊天,难得露出一抹笑。
“熟了!”赵云惜给鸡翅刷着蜂蜜,递给了叶珣。
又给赵淙一串,这才给白圭。
大口吃肉就是很壮嘴很香,几人在这样精致美丽的地方吃肉,耳边隐隐传来几句酸言酸语。
“有辱斯文!”
“吸溜,他们怎么能在如此风雅之地吃肉!”
好歹给他分一点。
少年瞪了半晌,激动地握紧拳头,吹半晌凉风,早已饿到不行,吃的几口点心,更是压不住饿。
他细细盯着看了又看,突然眼前一亮:“张居正!是不是你!还有叶珣!”
他总觉得是隔壁班的两个学子。
张白圭还没反应,他听张居正还没听习惯,但赵云惜对这个名字很敏感,立马就侧眸望过来。
少年颠颠地跑过来,他一甩袍袖,笑眯眯道:“我是你隔壁丁班的王朝晖,你入学那日,咱俩吃饭坐在一处,还记得吗?”
他小嘴叭叭的,但视线一直在烤羊肉上。
好香,好想吃。
赵云惜听二人是同窗,连忙道:“这位小公子可要尝尝这烤羊肉串?”
王朝晖嘿嘿一笑:“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接过一把孜然羊肉,香喷喷地吃着,将带来的精致点心放下,笑眯眯一俯身作揖:“叨扰了叨扰了。”
张白圭眯着眼睛看他。
他过目不忘,自然记得这丁班的王朝晖,丁班学生来源比较复杂,属于有钱、有权都能上,这王朝晖家里有钱,属于盐商,在江陵一带,极为出名。
叶珣将手中的烤鸡翅递给赵云惜,笑着道:“你的羊肉串没了,先吃点鸡翅垫垫。”
“不用,一只鸡就两个翅,还不够你吃呢。”她备得也不多。
赵云惜老怀甚慰:“孩子长大了,都知道疼姐姐了。”
“是云姐姐教导的好。”叶珣把鸡翅递给赵云惜,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非常尽兴。
赵淙紧张地盯着转动的竹签,生怕烤糊了,连自己的肉串都来不及吃。
张白圭蹲着一起烤,但是风不听话,一会儿往东吹,一会儿往西吹,硬是把几人赶得围着风跑。
一旁的王朝晖握着拳头,琢磨怎么再来蹭一点。
好、好、吃!
赵云惜一转头,就对上少年紧盯的目光,她笑着道:“来,一同吃些?”
王朝晖面色一喜,在瞧见白圭淡漠眼神时,又老老实实地缩回脚步。
那是甲班的天才。
他爹说了,他可以捅破天,但是离甲班那群学子远些,他爹也护不住。
谁知——
“王同学近前来。”白圭面上展开温和的笑意。
王朝晖头皮一麻,见他笑得温柔,便欢呼一声上前来,吩咐身边的侍从先等着,笑嘻嘻道:“我来咯。”
他嗅闻着香喷喷的羊肉串,垂涎三尺,笑嘻嘻问:“今日都出来玩吗?”
叶珣用折扇挡住阳光,轻笑了笑。
王朝晖嘴巴叭叭的:“哇塞,你是不知道张同学在府学多厉害,都说他年岁虽小,但是来年的院试、乡试定然没问题,大家对他的才气佩服得很。”
赵云惜递给他一把羊肉串,又去烤别的吃,笑着道:“多谢你夸赞了,可见你也是个好孩子,心性坚韧,才能瞧见别人的好。”
王朝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天可怜见的。
人生头一回被夸。
平日里见了他,他爹恨不得把手戳断,就是骂他是个不孝子、纨绔子弟。
他美滋滋地吃着肉,吹着夏日暖阳,乐呵呵道:“我可喜欢张同学了,对他很是崇拜。”
从现在开始。
张白圭见他哄得娘亲高兴,待他也和缓几分,笑着道:“都是同窗谦虚谬赞罢了,大家抬爱了。”
王朝晖更是满脸敬佩。
他要是有一点成就,他要吹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捧着脸,想象一下他是张居正这样的好学生,他得横着走。
“你娘亲温柔慈爱,你好有福气啊。”他娘就简单粗暴多了,左手拎耳朵,右手拎棍子,特别利索。
赵云惜瞥他一眼,柔柔地接话:“白圭素来不爱惹事,我想发火揍他,也寻不出错。”
这样好的孩子,她疯了才想揍他。
动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反而是那个劝他适当玩耍,不要太上进的拖后腿方。
王朝晖瞪圆了眼睛,更温柔了!
赵云惜见他挨着白圭蹲下一起烤肉吃,便不再关注,只忙自己的。
“这笋丝汤也能喝了,稍微喝点吧。”春夏就是要喝点清淡的才舒服。
白圭帮着盛汤端碗,忙得不亦乐乎。
“娘,你歇着,让我们来做事就好。”他心疼了。
叶珣和赵淙也连忙道:“就是,你歇着,让我们来,现在我们长大了,往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赵云惜迎着阳光,白皙秀美的脸颊带着几分笑意,乐呵呵道:“行,那就看你们的了。”
王朝晖其实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但是站在他们一群人中,他突然觉得自己姿色平平。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粗糙的小黑脸了。
又喝了碗汤,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摆手走了。
张白圭摇头失笑,喝着茶水去一旁漱口,这才懒洋洋地吹着风。
*
等回家后,几人便收收心,将自己的书包收拾好,背起书箱,老实读书去。
赵云惜想着去帮忙卖炸鸡,但是李春容和张镇忙得不可开交。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
她忘了张镇的死,但现在已经辞职了,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她不确定。
她皱巴着脸,想想有点惨,夫子也不在了,头顶的大树轰然倒塌,而李士翱对白圭的赏识,不足以成为他们的遮阳伞,而且寻常官吏根本没法跟皇亲比,那可是辽王,在古代,还真的能只手遮天。
赵云惜头疼地挠了挠脸颊。
*
白圭正在写文章,近来听了田顼的讲学,获益颇多,他现在还处于稚嫩的测试阶段,循着田学政的些许文字,去探听他的学识。
“张同学,他们在江陵茶肆辩经,你要去吗?”同窗轻咳一声,低声问。
张白圭闻言看向叶珣,对所谓的辩经也极为感兴趣,遂点头:“可以呀,几时?”
定了时辰后,放学回家说一声,他就带着叶珣一起往江陵茶肆去了,到的时候,茶博士正在烹茶,几个学子三三两两坐成一桌。
江陵茶肆就在他家斜对门,他都能看见她娘在打扫二楼了。
这回甲班、乙班都有,来了好些人,瞧着还挺热闹。
“炸鸡~卖炸鸡~”李春容的叫卖声响起。
张白圭侧身往外看,眉眼一闪,笑眯眯道:“奶,我要两斤炸鸡。”
他的同窗,大多是半大小子和成年书生,大家虽然文弱,但饭量不小。
一旁的士子见他坦然跟小摊贩打招呼,有些惊奇:“这是?”
李春容见了白圭,眼前一亮,走近了见都是学子,又抿了抿嘴,故作不熟:“这位客官,你的炸鸡请收好。”
张白圭黑线,大大方方跟声宝同窗介绍,说这是他奶,在西市卖炸鸡。
“奶,我要三斤吧,跟同窗分着吃。”
李春容欲言又止,将炸鸡称给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张白圭见身旁的同窗裴寂望过来,并不接受,把手里的炸鸡先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