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小乔没有做过真正的母亲,却也能感受到两个孩子对她的爱,是不附带任何条件的。
就像原主小时候一样,她也曾经那么爱着父母,那么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是阑尾炎住院那次?
还是母亲拒绝把存款还给她的那次?
还是从生小帅开始?
是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她对这一对父母一点希望都不报有,她也有了新的感情寄托,把自己没有得到过得母爱,都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所以你总是能找出理由和借口。”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不体谅父母呢?”
“所以我总得体谅你,而你们却可以明目张胆的找我要钱,要我回家,要我放弃一切,最后是不是把我的孩子都给我送了人,再找个癞子瘫子混子,谁给的彩礼更高,就把我嫁给谁,女儿在你眼里,跟一头家养的牲口有什么区别?”楼小乔叹了口气:“我生亭亭那次,真的是家里刚好有事吗,那个季节家里刚好农忙完了,大乔说你刚好接了个活儿,要叠盒子,你嫌照顾我会失去收入,就全心全意去叠盒子了。”
楼母理所当然的说:“对啊,叠盒子的事情我事先答应好别人的,怎么好反悔,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挣几个钱也不容易,从小我怎么教你的,要体谅父母,当娘的哪里不心疼你的,可我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再说那个活儿也不好找,还是拖了村里的人才能找到的。”
听到这里,王山已经皱了皱眉了。
有段时间村里的妇女们是喜欢接给人家叠盒子的活,赚的钱也不多,他老娘也给人叠过盒子,但他不觉得如果他生病了住院了,老娘为了叠盒子理都不理他,他能“体谅”和“理解”。
听到这些话,楼小乔知道自己心里的那口郁气是怎么都散不开了。
“是的,一个月挣个百八十块钱,比你女儿的命都重要,还要我体谅你的不容易,是我给你的钱少吗,还是我楼小乔根本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书记你评评理,当年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但凡老王家有人能够照顾我,我还非要赖着你不撒手,那就是我不对,可我生完亭亭还没三天,你撒腿就跑了,你是很清楚我当时是怎么情况的吧。”
亭亭刚生出来的时候很好带,但楼小乔毕竟经历了生产,即便是顺产,也没有那么快恢复。
当时住在医院的时候楼母就是不情不愿的去的,等她一出院回到王家,楼母就跟被十万只马蜂蛰着跑一样。
那会儿她跟王四顺关系不好,王四顺甚至都没回来。
王五秀在家照顾她娘,但姑嫂两人关系很一般,楼母借口家里有人,就赶紧跑了。
楼小乔没办法,自己端着孩子的尿布和小帅的衣服出去,准备自己清洗的,刚好撞到了上门来的楼大乔。
要不是楼大乔拦住了她,那盆衣服她肯定是要自己洗。
听楼小乔把当年的事情说完,王山又看了楼母一眼,见这个老太太心里一点愧疚之色都没有,看来他们觉得这样子是对的,他心里已经暗暗做了判断。
果然,楼母已经不耐烦了,又开始用孝道压人:“我生你做什么,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爹娘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还计我的仇,我是养了个什么东西啊我,我的命苦啊书记,你也是做人子女的,你会不会这样对你爹娘,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赚几个钱就张狂的不行,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吧。”
啧啧啧,本来面目露出来了吧。
“母不慈,子不孝,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是不像你,什么都往娘家搬而已,馋我的房子是吧。”楼小乔的声音懒懒的,故意刺激两人的语气:“只可惜我的钱也不多,我是离婚以后从王四顺这里分了几万块钱,过年的时候卖腊肉又赚了点,这个书记你也知道,可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去做生意的吗?”
“去年过年前后,下了好几场雪,我瞅着空带着菜跟腊肉,每个厂子到处转悠,最多的一次一车上头绑了六七十斤东西,好几次差点摔死,我在外头累死累活挣钱的时候,你们帮过我吗?”
楼小乔也不指望这种父母会心存愧疚,不过说出来也痛快一点。
“没有,除了大乔以外,没有任何人帮过我。”
卖腊肉这事,王山也是知道的,他媳妇就念叨过好几次,说是看到楼小乔推着车,一天来来回回好几趟,村里人虽然都眼馋楼小乔赚到了钱,但没有一个说酸话嫉妒,因为这个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吃的。
大家都以为她后来进进出出还是卖腊肉,没往别处去想,一般人都会感慨楼小乔赚钱不容易。
只有她的亲生父母,他们却嫉妒上了自己的亲生闺女。
王山叹气:“小乔赚几个钱也不容易,你们要真的”
楼母比较圆滑一些,立马否认:“我们可不是图她的钱,不是看她辛苦吗?”
楼小乔凉凉的道:“没钱的时候什么苦都吃得,有钱了就怕我辛苦了呗,这么怕我辛苦,也没看你们每次过来帮我洗洗衣服,帮我做个饭,每次一来就往这里一坐,又是怪我不孝顺,又是怪我不往娘家拿钱的,这是怕我辛苦啊,怕我花钱花的辛苦吗?”
楼母一噎,这话没法接。
“你就是存心不回去了呗。”
“废话,我干嘛回去。”
“这可是王四顺的房子,你给他盖房子干嘛,难不成你还想他回头?”
楼小乔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笑话,这个房子可不是王四顺的,不信你们问问书记,这房子是谁的?”
楼父楼母就齐齐看向王山。
王山:“这房子的地基,现在是楼小乔的了,除非户销归还国家,不然以后该给谁继承,都由她说了算。”
他又给两个老人普了普法:“咱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先讲法律再讲伦理,她不愿意走,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离开。还有你们总在她面前提到孝道,也要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行,所谓父慈子孝,首先要学会父慈,才能谈到子孝,不然不管谁谁谁生了个娃,丢草丛里面,长大了就跑去找人养老,动不动就拿孝道绑架,这些是不成的。”
他刚从邱癞婆那里回来,那边的吵的他头都大了,这书记他不想当了好吧!
楼小乔冷冷的说:“说我没孝敬你们?”
楼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都不一样了,她不会?
楼小乔也是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大概给家里挣了五年的钱。
那会儿孩子小,好骗,对爹娘相信的不要不要的,恨不得牙缝里的钱都省下来寄给他们,只为了爹娘一句“好闺女”。
可这孩子一向是看着闷,看着笨,如今看来也不是脑子里面没长东西的,那会儿的账本要是拿出来,这对父母这辈子就得在闺女面前抬不起头,一句“孝道”都不能讲出口。
楼小乔:“汇款单,记账本,这两样我都存着呢,老老实实别招惹我,我还能看在香火情的份上,孝敬孝敬你们,要还来我家里撒泼,咱们就只能法院见了,法院判我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她是个守法公民。
希望你们也遵纪守法。
第46章
两个小家伙等外公外婆走了,才从外头溜回来。
亭亭刚才说头痒,被村里的小姑娘抓去用篦子梳了几下,本来就稀疏的几根头发,显得更加少了。
然后亭亭就说不梳头了,那几个小姑娘里面有个胆子大的,就问亭亭想不想穿耳洞。
村里不少小女孩都穿了耳洞,刚开始用茶叶梗别在里头,等不疼不肿了,就可以买个耳钉带着,对小孩来说是难得一见的时尚,小女孩之间互相会比谁的耳洞穿的更好些。
一般都是大人给孩子弄,结果有个年龄大一点的,胆子大一些的,什么都敢干。
花椒碾耳垂,都挫红了,结果被小帅发现了,把那胆子大的小女孩骂了一顿,把妹妹硬扯回到了家里。
“啥,你说啥?”楼小乔一双眼睛快瞪凸出来了,摸着闺女红彤彤的耳朵说:“花椒碾麻了,然后用绣花针戳?”
小帅看到那根针,吓的魂都快没了,结果妹妹还是一路哭回来的。
“我要穿耳洞!”亭亭大声的哭:“我要穿我要穿。”
啊,烦死了。
楼小乔最不耐烦小孩儿哭,板起脸来问:“你到底是要穿耳洞,还是要带耳环?”
小孩儿哭声停止,抽抽搭搭的:“我要带耳环。”
外面的姐姐们带的耳环都可漂亮哒。
楼小乔单手拎起闺女:“行,咱们去街上买耳环,可不许哭了啊,真是羞羞,一要什么东西就哭。”
又问儿子:“你要去吗?”
妹妹真是爱哭鬼,小帅摇了摇头:“妈妈回来会带好吃的吗?”
“妈妈我要吃大鸡腿。”
“行,你要不想去,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小帅惦记着跟外头的孩子玩,不想跟女孩子一起逛街,呼啦一声就往外头跑去了。
摩托车冒着烟,往县城方向而去。
看着楼小乔母女俩离开,屋后头那家的老妇人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真是个野马,一天到晚的野在外头,野婆娘。”
整个下井村原来都是一户,这两家住的近,代表着祖上分出去不算太远,王富贵他们家跟王四顺家还连着宗,却不想现在王四顺的房子给了个女人得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许二姑最看不得的就是楼小乔,有事没事就要骂上几嘴。
恰好更隔壁的菊子出门扔煤球,看到了便摇了摇头。
许二姑最近恼火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村里这几年搞发财的不少,大家一间间的把房子都盖起来,到最后只连着三家的房子没盖,就是王富贵家的,王四顺家的,王盛家的。
现如今楼小乔把房子一起,就挡住了许二姑家,这婆娘最近在家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骂了多久了。
“许大婶子。”菊子笑着道:“你家跟她家一点干系都没有,人家进进出出碍着你什么事了?”
许二姑刚想骂人,一眼瞅见菊子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于是不敢言语了,骂骂咧咧的往屋后走去。
这几年村里人做生意的,打工的,一个个的都干的火热,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可就她家是原地踏步走,换水能心里不难受呢,许二姑心里不好受是肯定的,平常也没少跟楼小乔家阴阳怪气摔摔打打。
把心思都放在邻居过得好过得差上头来,这日子也过得太窝囊了。
楼小乔没注意到这么多,她带着闺女往县城卖小女娃首饰的地方去了,她记得有个好东西呢。
“你看,这不就是耳环吗,比她们带的更好看更漂亮。”手一捏一松,耳朵上就套进去了个亮晶晶的东西。
亭亭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眼睛一亮:“哇,妈妈我真好看。”
店主也被这小女孩给逗乐了:“是啊,宝宝真好看。”
亭亭美得不行:“我要我要,我要这个。”
楼小乔又给她多选了几个,一一试戴过后,选了三个她最喜欢的,呼啦啦的想要回去,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别别扭扭的两口子。
王健手里拎着一箱牛奶,齐老师手里拎着一袋子零食,正从菊子家小卖部出来。
见到楼小乔,齐老师高兴的喊了一声:“小楼,你回来了?”
刚才她听说楼小乔没在家,还以为会踩了个空呢。
楼小乔停下车,也跟齐老师两口子打了个招呼,齐老师连忙拉着她往她家走,见她家工地还开着工,她刚从外头回来,心说人家这是在盖房子呢,家里也是最忙的时候,竟然愿意出手帮她这么一个陌生人,心下更是感激,对楼小乔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热情。
楼小乔捏了捏闺女的小脸蛋:“叫人。”
亭亭还带着刚买来的珍珠耳环,珍珠大大的现在可自信了,抬起小脸蛋就喊:“伯伯好,伯娘好。”
小脸莹白像块玉,长得真好看。
齐秋璇笑着夸她:“真有礼貌啊。”
王健站在一边,就有点尴尬了。
那天晚上,王健很晚才去医院,那会儿齐老师已经痛的没那么厉害了,不过就算王健再怎么道歉,齐老师的态度也是淡淡的,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也不像当年那么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