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毛茸茸的触感仿佛真实的一样。
严路妍:“它叫我妈妈,声音跟现在认识的露可一模一样,它让我不要害怕。”
封乘海一笑。
他觉得她和现实混淆了,大概是太希望露可和他们儿子结婚,和他们成为一家人,所以才会梦到这个。
严路妍回味梦里的感觉,那种心窝里泛起来的温馨感让她获得了久违的平静,暂时遗忘了现实的可怕。
她怅惘:“不过后来它就走了。”
小狗跳下床,慢慢离开了房间,房间的门打开外面是一片黑暗,那团白色的小小身影渐渐没入黑暗中。
这一走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梦里的她忽然很心慌,伸手想抓住露可,但是根本不能动,于是一着急她就醒了。
……
露可一路滚下楼梯,成功从医院的栏杆里钻了出去,逃到了马路上。
它摔得很痛,可能有些地方受伤了,不过它没有太在意,反正再过一会这具身体也会死亡。
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的马路,人来人往的人行道,她有些茫然。
很多人注意到了她,这么一只雪白的、可爱的品种狗幼崽,很多人都乐意养的,而且很大概率是走丢的,他们想帮忙寻找失主。
于是褪去了人皮的小狗只能被迫再次狼狈逃跑。
她一直跑,一直跑,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度过最后的十几分钟,但好像无处可去。
路过奢侈品街道的时候,它仰头看到了她的香水代言的广告,广告里它的人身笑靥如花,过去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
……
在医院已经把机械腿专家介绍给父母的封逸言突然心慌了一下。
他离开病房给露可打了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没人接听,他立即打了第二个,同时通过露可娃娃的定位查看她所在的位置。
他一看,位置显示是在医院,离他很近。
六楼女洗手间,那只被遗落在隔间里的手机不断地响。
医院清洁工来到了卫生间里,她本身就要去杂物间隔间里拿打扫工具的,结果发现里头有手机铃声不断地响。
她疑惑地过去查看,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于是想办法打开了隔间门。
一开门后她发现了地面散落的衣物,还看到了里面贵重的手表,以及安安静静放在一旁的手机。
清洁工愣住了。
这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哥哥’,封逸言第三个电话打过来了。
她接通了电话:“喂?”
听到陌生的声音,封逸言声音一变,立即问:“你是谁?”
清洁工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赶紧回答:“我是医院的保洁啊!这有个手机落在女厕所,你是这手机主人的哥哥吧?这还有只手表,还有一身衣服,很奇怪啊!我们这里是中心医院,你要不过来一趟吧?”
封逸言快速问:“几楼?我现在就在中心医院。”
她回答:“六楼。”
封逸言没有挂电话,保持着通话就去楼下。
他的心慌感越来越重,脸色也跟着很难看,都没有跟身边人解释,一阵风似得就冲下了楼,一直冲到六楼女卫生间里。
一个女人刚上完厕所出隔间,看到封逸言闯进来后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就是不敢置信。
她是封逸言的路人粉,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医院的厕所里看见正主,简直像做梦一样。
她不敢搭话但也不想离开,就站在一旁假装在看手机跟人聊天。
保洁就留在杂物间外面,看到封逸言本人后也是一惊,封逸言知名度太高了,不认识都不可能,回过神后她立刻领着他看里头的衣物。
封逸言蹲下身抓起地上的衣物。
他认出来这就是露可今天穿的那一身。可是怎么会连鞋子、内衣、耳钉这样的物品也都留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
这件意外让医院领导也惊动了,露可那么有名,要是真出事了那就是世界都震动的大新闻。
考虑到有可能是绑架,为了防止罪犯带着人离开,住院部紧急关闭了大门,一群人和封逸言一起紧急去监控室调取监控。
监控室里,录像调整到露可离开病房的时间点。
封逸言站在旁边,紧紧盯着画面,脸色紧绷到旁边的领导们都不敢说什么安慰的话。
画面里,只见离开病房的露可在即将和回到医院的他迎面撞到时,好像突然发现了他,立刻仓皇地避开,转身躲进了隔壁的楼梯,下了楼,最后独自进了卫生间。
然后再也没看到露可出来过。
过了会出来了一只哈士奇小奶狗。
陪同看的医院领导、保安们都看到了这一幕,不过没有人觉得是露可变成狗出来了,这太离谱了。
他们想的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绑架了露可,狗应该只是巧合或者是烟雾弹。
唯有封逸言眼神变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里的小狗。
如此熟悉又陌生。
接着他眼眸越来越怔忪,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他突然疯了一样给陆哲远打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才接通。
而这三声让封逸言等得几乎要崩溃,他低喝:“你今天为什么要问我那个问题,告诉我!”
陆哲远不想说,顾左右而言他:“什么问题啊?我今天问了你那么多。”
封逸言:“露可出事了!”
陆哲远那边正在开车,听到这句话一个刹车,车尾跟别人的撞了,他的声音也变得慌乱严肃:“你说什么,她出什么事了?”
“你他妈别说废话,快告诉我啊!!”
封逸言此时已经是五内俱焚,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对着手机大吼一声。
青筋从额头一直暴突到脖颈,强烈的眩晕感袭击了他,血冲脑顶,几乎看不清东西。
这一声大吼把监控室里的其他人都吓到了,他们看着他这幅崩溃失态的样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一声大吼也把陆哲远吓到了,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道:“是,是她让我问的。”
封逸言缓缓放下手机。
心里那个荒唐到极致的猜测越来越清晰,而这个猜测让他腿软的几乎站不住,他跌跌撞撞地推开门。
强烈的即将彻底失去感让封逸言格外恐慌。
额头都是薄汗,脸色白得可怕,他甚至没法再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法有条不紊的做出效率最高的安排。
他自己一口气冲到了医院外,之后却不知道往哪里找,他脑子已经空白了,无助到嘴唇发白,都没想过让人帮忙查城市道路监控。
于是他一路问人,结结巴巴的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过一只小狗。
“你有没有……”
“你有没有看到,看到,一只小狗!”
他随意拉了个路人,喉咙里挤了两遍才说清楚。
对方:“你是封逸言?没有,什么样的狗啊?你的狗丢了吗?”
封逸言松开他,又去问别的路人。
此时的封逸言没有戴口罩,人人都认出来他是封逸言,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都在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封逸言狠狠的搓了把脸,请大家帮忙找一只小狗,是哈士奇幼崽。
大家一起帮忙问,最后找到一个大爷看到过,帮忙指了路,得到方向的封逸言朝那个方向拔腿疯狂跑。
身后的人群追了上来。
如果是往常大家可能还不会追,但现在封逸言看来需要帮助,就大这胆子追过来。而人是有从众性的,到后面追着他的越来越多,还有要把他围住的趋势。
被堵住的封逸言正要爆发的时候,马路边传来一声喇叭声,陆哲远开车过来看到他,让他上车。
封逸言连忙跳上车。
四面车窗都降到最低,他忍着几乎要被逼疯的焦急冒着冷汗继续找,一会看左边的车窗,一边看右边的车窗。
……
露可最终跑到了公交站。
这里有两排金属长椅,它钻到了其中一排的底下,底下的空隙刚好能容纳它,遮挡住它的身影。
它坐在底下,出神地望着眼前矮下来的世界。
初夏午后的阳光斜照到这只蹲坐在公交站长椅底下的哈士奇幼崽,那双湛蓝眼眸被照得澄澈空茫,恍如无物。
金色的阳光打在它的毛发上,让边缘的白色毛发散发着暖融融的光,透明近乎虚幻。
如此幼态可爱的外形,眼神却空茫得像是迷了路。
回想着进入人世后的一幕幕,想到即将化成虚无的过去,毫无预兆的,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蓝眸中慢慢滚落,摔在地面碎裂成八瓣。
在人世的七百多天里,她终于学会了人类的眼泪。
过去的小狗虽然拥有了人身,但她的心还是一颗小狗的心,她不会哭,即使落泪也是生理性的泪水。而现在小狗身的露可却拥有一颗人类的心。
她会落泪了。
风吹过,有个小孩奶声奶气地指着马路对面:“外婆,那里有只小狗,它在哭。”
“诶?真的有只狗,是跑丢了吗?挥挥手,跟小狗打个招呼。”
陆哲远的车经过公交站,副驾驶座的封逸言看到了马路对面蹲坐在座椅底下的哈士奇幼崽。
双方对视,封逸言看到了那双通透犹如世界上最纯净蓝宝石般的眼眸,熟悉又陌生。
他呆愣住。
无法形容那一刹的震撼,犹如一道闪电劈下,他醍醐灌顶,在千分之一秒间想明白了所有事。
为什么初次见到露可时,她会兴奋地扑到他身上喊他主人,为什么一开始明明没有爱上他却又很喜欢他,为什么那么爱他的父母,为什么喊他哥哥,为什么生气了会像狗狗一样咬人,为什么爱吃肉,为什么喜欢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