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路妍吵到最后脸都气红了,恶狠狠地踹了封乘海一脚后抱着小狗离开,手指气得直打哆嗦,心里充满了怨恨。
她怨恨封乘海,怨恨封逸言,怨恨整个封家。
她早就想离婚了,但偏偏封乘海不愿意离,他的理由就是他们有一个儿子,离了婚儿子怎么办。
但凡她朝家里提起离婚的念头,她爸爸妈妈哥哥妹妹也都劝她考虑考虑自己的儿子。
她也怨自己,怨自己为什么会看上一个人渣。
当她满怀积怨踏上楼梯,看到二楼楼梯口处跟封乘海三分像的小封逸言时,厌烦之心油然而生,快速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封乘海也没有安抚自己的儿子,还有点冷地瞥了一眼他。
偶尔他也会烦躁,烦躁封逸言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如果不是生他严路妍产后抑郁,然后一步错步步错,他们夫妻关系也不会恶化成这个样子。
据说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好怀又好生,怀他时孕妇不会孕吐,生产时也无比顺利。
但封逸言不是,怀他的时候严路妍就吃尽苦头,生的时候更是,性格也不讨喜,这种可能就是来讨债的。
在心理上严路妍没准备好成为一个母亲,封乘海又何尝准备好成为一个父亲,直到四十几岁的时候封乘海和严路妍才明白自己犯了错,心生愧疚,想要弥补自己儿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当时严路妍只是怒气冲冲的回了房,而封乘海在接了个电话又出门了。
小封逸言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睛,一瞬恢复成无所谓的样子,转身,沿着走廊离开这里,背影孤零零的。
……
四十分钟后,小封逸言课上完了课,礼貌地将老师送出门。
回来时经过了严路妍的房间,他非常意外地听到了门里传出了阵阵笑声,有保姆珍姨的,也有严路妍的。
珍姨的笑声他经常听到,但严路妍的笑声却很陌生。
他从未听过母亲的笑,一次也没有,这让他不由自主地驻足,站在在门口安静聆听。
门内传来了珍姨的大嗓门——“哎呦哎呦,你看这小狗嘬奶的样子真的跟小孩一样,喝个不够的,小家伙你慢慢喝,咱们羊奶粉管够啊!”
严路妍笑盈盈的声音:“都喝了半瓶了,她怎么这么能喝,肚皮都鼓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隐隐传出她的声音,她说:“这么一罐怕是不够她吃的,再多买几罐羊奶粉,阿珍,你让小郑去买,买的时候记得看看产地跟牧场。”
“知道了太太,我等会就去。”
“等等,还是找条母狗,让她喝母狗奶吧,但不要把母狗带回来,我要用奶瓶喂,等会有母狗了她就跟母狗亲了,不跟我亲了。”
这话逗得珍姨笑了好一阵,在笑话严路妍居然跟母狗抢。
接下来大概是被小奶狗要喝奶的样子逗笑了,严路妍一连串笑声:“她怎么又问我要啊,我不是你妈妈,你别问我要啦,喝完啦!再喝就要出毛病啦!”
珍姨是从严家被一起带来封家的,看到严路妍这样子有些感慨:“太太不是一直想养只小狗吗,这下算先生做了件好事。”
严路妍听到封乘海的名字就不高兴,语气转冷:“提他干什么。”
接下来她又转了语气,虽然底色还是不高兴的,但却夹着点嗓子,她在对小狗说话:“我对你这么好,以后你长大了记得帮我咬他,给我恶狠狠的咬。”
小奶狗突然汪汪地大声叫了两声。
这叫声逗得里面的两个女人再次笑了起来。
珍姨乐不可支:“这眼睛都不会睁呢,嗓门还挺大,诶呦,她这是同意啦!她说‘好’,太太,这小家伙站在您这一边呢!”
严路妍也笑了一阵。
这时小奶狗似乎吐奶了,珍姨惊呼:“呦喝太多吐奶了,这床都弄脏了。”
“弄脏就弄脏吧,反正也要换了,你去拿条毛巾来把她毛擦干净了。”严路妍说。
“好。”
小封逸言听到了门内脚步声的走近,但没有一点避开的打算,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直到门被打开,珍姨看到了他。
“少爷,您怎么在这?”
珍姨开门后非常意外,犹带笑意的脸上带了些猝不及防的尴尬。
小封逸言抬起头,说:“刚刚送老师离开,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了你们的笑声。”
珍姨脸上的尴尬更明显了。
生活在这个家中,她当然也体会到了封家的微妙氛围。
谁家妈妈对着小狗比对着亲生儿子好啊?对小狗笑得那么开心,对着儿子却没个好脸,这小少爷心里该有多难过呦。
这边珍姨局促,那边屋里的严路妍却好像没有察觉一样,没有出声,继续逗小狗。
小封逸言看向门内。
跟想象中的一样,那只哈士奇幼崽闭着眼睛在床上乱拱,严路妍半趴在旁边在逗,乐此不疲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了。
或许是封逸言一直站在门口不走,严路妍终于转过头来,眉头微皱,口吻跟刚才逗小狗时截然不同,带着不自觉的冷:“快三点了吧,不是该准备去上棒球课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小封逸言“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次他没有喊那个故意膈应人的‘母亲’。
珍姨头皮发麻地看看小少爷,又看看屋里的严路妍,再瞅瞅那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狗,突然明白了一句话,子女不合多是老人无德。
这下好了,小少爷肯定讨厌死这只小狗崽了,未来这只小狗崽不会被小少爷丢了吧。
和珍姨想的不同,封逸言并没有对小哈士奇产生嫉妒之类的情绪,他对这只小狗崽的感觉很微妙——
一只名义上属于他的小狗,一只让阴郁的母亲有了一丝活气的小狗,一只现在被捧在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抛弃的小狗,一只将同样生活在夹缝里的小狗……
他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个名字。
在三天后他告诉了封乘海和严路妍,告诉他们他已经想好了名字,叫露可。这个名字得到了他们的同意,于是小哈士奇就有了名字。
……
严路妍全权接管了露可的喂养权,她生育时得了产后抑郁症,没有亲自给封逸言喂奶,这会有了兴趣想体验下。
她也确实是喜欢狗的。
以前在严家的时候家里人不许养狗,后来结婚结的太早,她没有独居过,也就没有养过狗。
哈士奇小奶狗又这么漂亮可爱,她不喜欢都不行,整天逗着玩。
当然养狗中不有趣的部分全部交给了佣人处理,比如拉屎、尿尿、擦拭,夜间的喂养也由佣人负责,小狗像婴儿一样两到三个钟头要喂一次,严路妍是不可能半夜醒来喂的。
封乘海又忙起了项目,每天很晚回家,只是有空才过来逗逗小狗,小狗也不爱跟他玩。
他逗小狗时,严路妍就会给他脸色看,让小露可去咬封乘海,只有十几天大的小狗哪里听得懂命令,牙也没长硬,就只是啃封乘海的手指玩。
然后小露可就会被严路妍嫌弃,被她骂没用,小狗不知道自己在被骂,只知道一头撞到她脚边,软乎乎的,让人什么气都没有了。
严路妍给露可添置了很多东西,各种小狗玩具,各种漂亮的手作小衣服,夹在稀疏毛发上的漂亮小夹子,洗澡香波,护毛用品。
她甚至重新装修了一间专门给露可洗澡的房间,有小浴缸,有烘干箱。
照顾小奶狗的这几天给严路妍带来了很多不一样的体验,这让严路妍长久以来压抑的心转变些许,极偶尔的,也会给封乘海和封逸言这父子俩一个笑脸了。
在露可十六天大时能睁眼也能到处跑了。
软软的四条腿倒腾着,在偌大的封宅里四处乱溜达,她还不太会爬楼梯,下楼梯会摔倒来,毛茸茸软乎乎的身体就那么滚下来被接住,很多人喜欢这么玩。
小露可获得了封宅所有人的喜爱。
在所有的哈士奇幼崽中她也是最漂亮的一只,眼睛圆溜溜的,极地冰川似得颜色,额头三簇白色火花纹,看起来一副很认真又像在逗你玩的样子,极富喜感。
她被照顾得很好,毛发里白色的部分像蓬松的雪一样白,脚垫粉粉的,因为哈士奇血统近狼,又有点幼狼的模样。
她就认准了严路妍,每天跟在她脚脖子旁边走。
其余佣人逗她的话她也会跟对方玩一会,但如果严路妍走远了她就会很着急地追上去,追得累了会吐粉红色舌头,追不上还会汪汪大叫,像在骂人。
有时候严路妍为了逗她会故意走快些。
放学回家的小封逸言眼睁睁看着这只小狗路过了他,倒腾小短腿紧紧跟在严路妍身后,边追边骂。
——明明说是他的小狗,却把他当作了其他人。
他想。
严路妍抱起了露可,见小封逸言盯着她怀里的小狗,大发慈悲地说:“你TestDaF 过4级就给你抱着玩一会。”
小封逸言这次看都没看这只小狗,淡淡拒绝了:“不用了,我不想抱她。”
风栖园。
安静黑暗的主卧大床上,封逸言睁开眼睛醒了,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发现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五分。
人在刚醒的那几秒里,睡梦里梦到的一切是很清晰的。
封逸言枕着枕头回想刚才的梦,心中生起了淡淡的遗憾,遗憾没有抱。
旁边露可面朝他侧睡着,发丝散在颊侧,呼吸均匀,还在深睡,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打在他脖颈处。
他看着她,想着小狗露可,心中生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们一人一狗之间实在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名字,比如赖皮的性子,比如冰川似得眼睛,还有狗犟狗犟的脾气。
这不是人为的设计,是纯粹的命运巧合。
他的生命里总是离不开一个叫露可的生命……
既然醒了他就决定去厕所解个手。
不想开灯吵醒露可,他用遥控拉开落地窗的窗帘,打算借住月光和庭院的灯光来照明,拉开窗帘后才发现窗外飘小雪了,细细的阵阵飘下,打在玻璃窗上时发出极轻微的簌簌声。
他掀开被子起身。
刚穿好拖鞋走了两步,他发现床上的露可醒了,头发凌乱睡眼朦胧地跟着起床。
“怎么了?”封逸言轻声问。
露可揉了揉眼睛咕哝着说:“我陪你一起去厕所。”
封逸言心里被她这句话戳了一下,又好笑又感动,他又不是怕黑的小孩子,上厕所难道还要特地起来陪他吗。
忽然他又想起小狗露可,在他接过来养的那段时间里,她也是上厕所必定陪着他的,哪怕睡着了都会一个骨碌爬起来跟在脚边。
他沉默了一下,心情很复杂,微微发酸。
这算什么,小狗版的会有天使替我爱你吗?
“不用,你继续睡吧。”封逸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