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可从手术室出来后直接进了单人ICU室护理,途中没有醒来过。
封逸言一直守在医院ICU病房里, 数位保镖守在病房门口, 除了医生护士和孟关这位助理外谁都不能进来。
现在网上还在热烈讨论着封逸言发红包的行为, 大家都不知道露可进医院抢救了。露可中毒的消息被封锁得严严实实的,以免医院里出现记者或者私生饭来打扰抢救。
ICU病房里很安静。
只有各种机器滴滴运作的声音。
露可身上插满了管子,各种复杂的大型医疗机器亮着灯,换血机器也在运作着。
换了无菌服的孟关轻手轻脚地开门走进来。
他看了眼机器里的血袋, 血袋里的血浆通过管子流入露可的身体里,再通过另一条管子流到机器里。
露可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里面,戴着呼吸器,一动不动。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严重到这个程度。
之前送来医院的时候他以为应该只是像低血糖这样的小问题,谁知道后面发现事情越来越严重,各项指标狂掉,还严重到住ICU。
明明上午还活蹦乱跳的在参加竞技综艺……
ICU里有很多医生在拿着数据报告低声凑头分析着,时不时会看一眼病床旁露可心率、血氧等实时数据,再翻着报告讨论。
孟关压着脚步走到了床边。
穿了无菌服的封逸言守在病床边面无表情地低头打字,额前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高挺鼻梁和冷白紧窄的下颌,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气氛很压抑,孟关不太敢说话,胸腔像被块大石头沉沉压着。
他又看了眼病床上的露可。
她色苍白地闭着眼睛,巴掌大的小脸陷在枕头里,人事不知的样子。
那么活力十足的人现在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连他都无法接受,难受得不行,更别说少爷了。
孟关心中狠狠叹了口气。
封逸言依旧在面无表情地按着手机,似乎没发现他进来,身上也没有低气压,但那样子怎么说呢……让人完全不敢跟他说话。
孟关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发现屏幕上都是英文,封逸言应该是在跟专家联系沟通。
现在全世界毒药学上更权威的专家、医生已经在路上了,有的都已经坐上了飞机,很快这里会组建一支更专业的医疗团队。
尽管孟关不怎么敢跟封逸言说话,但还是要说。他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小声跟他说:“检测结果出来了。”
封逸言打字的手指一顿。
孟关咽了咽唾沫,一鼓作气:“对方把毒涂抹在了露可小姐的餐盘上,但是检测机构的试剂暂时还没检测出是哪种毒素,似乎是一种很复杂的新型毒剂。”
他说完就胆战心惊地屏住了呼吸,没敢看封逸言的反应。
这时封逸言的手机震动了。
孟关瞄了一眼,发现是杨雨果打来了电话。
封逸言起身看了眼守在ICU里的几名医生护士。
医生:“您请放心,我们在这里看着的,绝对不会出错。”
封逸言再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露可后,大步出了病房门口接电话。
一接通电话后,杨雨果急促喘息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对方也知道现在是在跟死神抢时间,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说:“知道是什么毒了!有两种!!”
之前兵分几路,南枫和杨雨果负责调查凶手,陆哲远他们负责检测各种餐具毒物。
时间紧迫,南枫他们用了非常规手段逼得下毒的人撬开了嘴巴。
“两种毒学名很长,我发给你了……”
封逸言迅速按掉了电话,切回到微信,看到杨雨果发来的毒素名称,一秒也不耽搁地将名称发送到新组建的专家组群聊里面。
现在这个群聊里面人数很多。这家医院的医疗团队成员,还在路上的专家们都在这个群聊里。
这家医院的医疗团队在知道查出毒素名称后,一开始都很振奋。
知道中什么毒就好办了,有些毒看似毒性强,但只要用对专用的解毒剂,就能极大地提高生存率。
但是他们看到那两行长长的英文名称后都懵了。
这两种毒完全没听说过啊?
幸好虽然他们不知道,但国外正在赶来的专家团队里有好几人知道。
打字太慢,他们直接开起视频会议,有些在飞机上的人因为坐了私人航班,也有网络信号。
然而各个顶尖专家化学家们讨论了半天都暂时没想到一个特别好的解毒方案。
这两种都是新型毒剂,相对应的解毒剂还没有研发过,所以就算知道是什么毒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算是空欢喜一场。
其中一位得过诺奖的药物化学家不掩遗憾地说:“如果能在三分钟之内发现就好了,那时催吐的话的生存几率还是很大的,但是那时应该只是感觉有点恶心罢了……”
封逸言:“现在的生存几率有多少?”
那位专家措辞了一下,委婉地说:“只能说很小,但我们会尽力。”
就算死亡几率几乎百分百,哪怕是99.9%,医院里的医生也只会委婉地说生存几率很小。
听到这个回答封逸言沉默了几秒,退出了视频会议。
手机里各个信息爆炸,南枫那边发来了调查结果,非常的详尽,人数、人名、下毒的具体方法,怎么贿赂总经理助理的都查得一清二楚。
杨雨果发来了语音条,声音非常的崩溃:“你知道吗!是你的粉丝下的毒手,不是一个,是一群!! ”
邱嘉泊发来了视频。
满脸血的短发胖子呵呵地笑,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分不清男女,只是声音尖细含糊不清的笑。
封逸言以前写歌不喜欢写情歌,都是那种给黑暗中的人以希望的那类歌,也拯救了相当多的精神病。
当初露可说他是她的精神支柱只是说笑,是系统给的台词,但对那些人来说,却是真的。
那语音声音太大,孟关也听到了。
他脑子一麻。
居然少爷的粉丝干的,这……
他惊恐地看向封逸言。
封逸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突然轻声问他:“露可晕倒前的三分钟,我在干什么?”
孟关张了张嘴,喉咙像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
当时封逸言应该在拿着手机全网发红包。
封逸言又古怪地轻笑了一声,轻声说了一句:“毒在餐盘上……”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挤一把椅子,玩闹似的他用叉子喂露可,那时候他是在自己的餐盘里切割好了食物才喂她,所以并没有经过她的餐碟上。
所以说假如一直由他来喂,露可或许不会沾到毒,可以阴差阳错逃过一劫,现在他们或许还在酒店里休息。
是他将人逗急了,露可才端着自己的餐盘回到座位上吃饭。
所以原本是有机会的。
有两次。
封逸言双拳攥紧眼角猩红,脖颈青紫色的筋脉缭绕突起,但因为脖颈修长白皙形状优美,依然是那么优雅美丽,让人觊觎迷恋。
也就是这份迷恋害了露可。
ICU里的医生突然出来了一个:“病人醒了。”
封逸言眼睫颤抖了一下。
……
病房里,露可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各种管子,眼睛已经睁开了,黯淡蕴满了泪水,皱着眉头不断喊着痛:“疼…”
“好疼…”
即使韧带断掉都能继续投球,忍痛力那么强的人现在痛成这样。
封逸言心如刀绞,恨不得用尽各种办法帮她止痛,但是现在已经不能打止痛剂了。
“好疼……”露可看到了封逸言,喊疼的声音顿时染上了软软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家长的小孩。
封逸言勉强出声,轻声问:“哪里疼?”
露可嘟囔:“哪里都疼。”
封逸言走得更近了些,握住了她输着液的手,手指冰凉。
露可靠在枕头上,眉宇疲惫脆弱,很小声地说:“你抱着我好不好?”
“好。”封逸言小心地绕过她身上的管子,坐在了床边,露可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露可闻着好闻熟悉的淡淡冷香,不再叫痛了。
之后露可一直把脑袋埋在封逸言的怀里一动不动,眼睫脆弱闭阖,忍痛时身体轻轻战栗着。
狗子很爱主人,跟主人待在一起时会产生催产素,现在催产素代替了止痛剂发挥作用,或许现在还有了多巴胺。
露可忍痛忍痛着,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
那一天里露可被抢救了无数次,各项指标狂掉,直到现在生命体征才稍微平稳了点。
封逸言又变憔悴了不少。
洁癖这么重的人两天一夜都没有离开过医院,甚至没有睡觉过。
看到露可醒了他死水般的眼睛亮了亮,但紧接着发现她的眼睛有点无神,那两颗清透湛蓝的眼珠子像蒙了层灰翳。
他缓缓地伸手在她眼睛前挥了挥。
“……露可?”
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