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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小雨看了一眼门内侧头张望的唐乃, 小声道：“我这几年出去历练, 能瞒过结界的法宝也还是得到过不少的。只是没想到……被你给撞到了。”
所以，刚才他深陷梦魇, 无法察觉到对方也是法宝？
林崇道无奈，收起璧剑，侧身道：“既然被我撞到，那便是天意。师尊之前让你闭门不出, 便是让你静思己过，怎么刚解除紧闭, 又……故态重萌？”
落小雨“嘶”了一声，这次不敢看唐乃，更加小声道：“我就是不放心……”
然而到底是不放心门内的人还是门外的人，她又没说。
林崇道叹道：“放心，我并非是墨朗师弟。这里有我坐镇，不会让任何外人进来，你回去吧。”
落小雨赶紧道：“我好不容易来的，怎么能轻易离开？师兄，我只是想送点东西进去。”
林崇道皱眉：“食物？我已经送过了。你还想送什么，只需要交给我便可。”
落小雨急了，说他和师尊的谈话都被她偷听到了，知道他给云凝棠拿的东西里带着愈合伤口的丹药，她只是想看看对方哪里受了伤，是不是因为墨朗的事被师尊惩罚了。
林崇道垂眸思索片刻，答应下来。但是只给她半柱香的时间。
落小雨感恩戴德，她冲进了房间。
林崇道继续打坐，他将璧剑置于膝头，却没有闭上眼。
门内传来落小雨的脚步声，她似乎云凝棠拉到一边，然后打开了什么，低声问：“你竟然没有吃这个丹药？”
云凝棠道：“这个可以吃吗？”
“……放心，师兄是个老古板，他要是对你有意见会上报师尊处罚里，不会下毒的。”
“哦……”
林崇道的眉心古怪地一皱。
落小雨又问：“你到底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他又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云凝棠并没有回答。接着落小雨呼吸一变，他听到了一声压得很低的，像是甜热的糖浆落在嘴角，细细的闷哼声。
“唔……”
林崇道的指尖骤然一紧。
落小雨抬着唐乃的下巴，一开始没有嗅到对方身上有血腥气，瞬间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丹药用不上了，许是师尊怕还有弟子擅闯进来，给她留一颗丹药防身吧。
然而又看到对方站在月色之下，微微侧头时，她的呼吸瞬间变了。
落小雨沉默地打量着她嘴角的伤口，不知不觉指尖陷入了绵软里。唐乃乖顺地垂下眸子，小小地哼了一声。
她如梦初醒，瞬间放开手：“你……”
刚说一个字，就不得不咳了一声，继续说：“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唐乃回答：“不小心自己咬的。”
落小雨皱眉：“定然是墨朗之前照顾不周，把你饿到了。”
唐乃摇头，微微一动领口的衣衫就松了松，露出白皙的脖颈，还有颈侧鲜明的红痕。
月色下，像是月盘周围溢出的红晕，朦胧妖异。落小雨下意识地想抬手，微微一顿撑在她的椅背上，低声问：
“那这脖子上的伤呢？好像是……新弄上的。”
落小雨的灵力灼】热，就连呼吸也是暖热的。唐乃不由得向后靠了靠：“是刚才……”
她看着落小雨，接着回答：“我不知道。”
落小雨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闪烁，低声道：“这么红……好像是蹭到了什么一样。是不是被褥太粗糙了？”
唐乃摇头，然而落小雨已经认定了就是被褥犯的错，“嘶”了一声道：“这么严重的伤，确实该吃丹药……”
唐乃刚想说话，门外就传来林崇道淡然的声音：“师妹，时辰到了。”
落小雨面色一变，从储物戒指里掏出几盒点心放在桌子上，让唐乃在这里等着她，她有机会还会再来的。
唐乃站在门口和她摆了摆手，直到落小雨的身影彻底消失，她这才收回视线。
然后一转头，就看到站在远处，投来视线的林崇道。
她一顿，问：“落小雨只送了我点心，你要检查吗？”
她让开门，颈侧的皮肤和嘴角的伤口在变幻的光线下显示出更加鲜艳的红。
林崇道瞬间收回视线，还微微后退了一步。面色几经变换，最后不发一言地席地打坐。
唐乃看出他不想和自己说话，于是接着道：“那我就关门了……”
她退后一步，缓缓关上了房门。
林崇道此时缓慢地睁开眼，视线落在投入塔内朦胧的红光上。
他没想到师妹和云凝棠私下竟然是这般……相处。云凝棠处处退让，反而是师妹步步主动，就连对方受了一点……伤，也要句句关心。
真受控制的人怎会如此占上风？况且他刚才静心感受，两人话的过程中并未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也没有看到落师妹有任何神智模糊的现象。
难道，师妹的种种反常之处真的出于自愿？
他握紧了璧剑，微叹口气。
若真是自愿，他反而更担心。不提森严的宗规，只说修炼：修行之人若是被旁人的皮相和可怜所影响，日后该如何能硬下心肠对付魔物？
他思来想去，小师妹与云凝棠同为女子，又在魔界经历生死，一时的关心情有可原，待师尊得出空来加以提点，定然会舍去这份关心。
师弟本乃妖族，凶性难灭。转变态度许是因为不似师妹般经常下山接触外人，一时犯了糊涂。若是禁闭三日，定然会幡然醒悟。
如此想着，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他的眼睛刚要闭上，就又听到声音。
林崇道微叹口气，再次破开房门：“落师妹，你既已经答应……”
话音未落，看到扒在窗口的那只黑狼，他骤然失去了声音。
那狼通体漆黑，呈现半透明状。乌瞳了利爪，只是刚探入半个身体就充满着浓浓的压迫感。
而云凝棠就站在对面，瞪大眼睛看着窗口，似乎反应不过来。
林崇道脸色铁青，深吸了一大口气才念出对方的名字：“墨朗师弟。”
是，这只狼就是墨朗。准确地说是狼魂，是墨朗师弟控制不住真身的时候，跑出来的魂体。
墨朗？
唐乃看向那只小狼，熟悉的带着点凶意的瞳孔，确实是墨朗，原来这就是对方的原形吗……
墨朗听到自己的名字，瞬间就跳了进来。
他抖了抖毛，看见林崇道的一瞬间有些踌躇，但视线一对上唐乃，瞬间坚定起来。
“墨朗。”林崇道又叫了一声，眉心紧紧压着：“你已经被关了禁闭，即便这是你的狼魂，擅闯高塔也算违背宗规。趁还没有被旁人发现，速速离开吧。”
墨朗看都没看林崇道一眼，他仰头看着唐乃，耳朵动了一下。然后向前迈了一步。
夜色下，黑色的虚影，像是不断起伏的海市蜃楼缓缓逼近。
唐乃微微后退，直到脊背撞到墙面。她在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化成原形，发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恢复原形过。因此不知道别的妖怪变成原形之后还能不能保持理智，所以微微僵硬地看着对方。
墨朗缓缓走到她的腿边，然后把自己的脑袋在她的指尖上一撞。
发现她不动后，不满地呜咽了一声，微微用头蹭了蹭。
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唐乃一愣，试探地在他的耳朵上一碰，墨朗就像是软了骨头，瞬间就倒了下来。
林崇道瞬间没眼看地偏过头。
狼魂是墨朗身上的妖性，有时候反应的是对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如今直接跑过来，还对云凝棠露出如此不堪……低下的模样，根本没有一点平时的凶性。
这哪里是狼妖，哪里算得上是剑宗的弟子？！
墨朗被摸得眯起了眼，发出低沉的哼声。林崇道拧着眉看着他乖顺地在唐乃的手心下舒展四肢。被摸着耳朵，然后是脊背，尾巴不知不觉缠上了云凝棠的小腿，好似舒服得不知今夕是何夕，自己到底是人是妖。
他皱了一下眉，只是被碰了原形而已，何至于……
于是视线落在唐乃的指尖上。白皙的手指穿梭在墨朗背部的毛发之间，许是因为背部的毛发有些粗硬，她的指尖微微发红。潋滟的红日破开即将沉入夜色中的海，软得不像话，红得刺目。
林崇道骤然收回视线。
他闭目养神了一下，沉声道：“墨朗，你若再不出来，我就向师尊禀报了。”
被骤然打扰，墨朗的身形一僵。他低吼一声，有些恋恋不舍地从唐乃身边离开。
然后沉沉地看了林崇道一眼，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瞬间，屋内只剩下两个人。空气更加安静。
唐乃看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说话。
她把白天剩下的食盒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推给他。林崇道先是不解，直到意会她的意思瞬间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问对方为何不说话，但想到自己之前下定的“决心”，唇瓣一动，又咽了回去。
“你放在门边即可。”
唐乃小声说：“我没办法出去……”
林崇道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出来了，还说出一个愚蠢的答案。顿时用力地闭了闭眼，道：“你叫我的名字即可。”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但想到了什么又转身交代：“下次，他们两个……无论是谁，再进来，你都不可以开窗。或者直接告诉我。”
唐乃想了想，问：“那我就不用帮墨朗修炼了吗？”
“修炼？”
“他说我碰他的耳朵、尾巴可以帮他克服忍不住化形弱点。”
林崇道一愣，克服弱点？墨朗被对方触碰会忍不住化形吗？以对方的修为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但想到刚才墨朗的模样……
若是人形的话，恐怕真的会忍不住露出妖性吧。但刚才对方显露出那种……没出息的样子，又怎么会是仅仅因为“修炼”……
林崇道的脸色有些微妙，他看向唐乃。难道真的被对方碰一下就能显出妖性吗？
他皱着眉看着她，唐乃以为他在生气，于是道：“我记住了，不会再让别人进来。”
林崇道瞬间回神，他胡乱地拎起食盒，却将里面的盘子倒了一地。唐乃赶紧捡起来，两个人的指尖一撞，林崇道的瞳孔一缩，灵力四溢，食盒瞬间化作了湮粉。
唐乃一惊，抬着手看着他。
他瞬间站起，道：“那便这样吧。”
说完，脊背挺得笔直走出了房门。
唐乃一低头，在对方站立的地方发现了一片竹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