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各路教授找上门,接着是校长和军队请上门。一时间,阿萨思成了校园风云人物,也成了众人八卦的焦点,可她活到现在见过的大场面太多,无论是谁找上门,问什么话,给什么条件,她都淡然自若,处理得滴水不漏。
前后没两个月,她通过了本校的直博选拔考核,再次进入了田野工作和研究文献的阶段。
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束手束脚”,这次导师给她放开了权限,允许她挖一些墓土做所谓的“抟土实验”。
导师实在不理解:“你为什么就跟这个实验过不去呢?”
阿萨思:“实验结果决定了我接下来该往‘过去’走,还是该往‘未来’走。”
“啊?”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导师立刻红温!
就这样,阿萨思因做出过“重大贡献”,她在读博期间并未受到太多干扰,五年里不是下墓就是实验,过得异常充实且美好。
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读博再久也有尽头,实验失败再多也得出个结果。
说实话,没人看好阿萨思的“抟土实验”,甚至有谣言传她是混日子的,根本配不上博士生的头衔。可再多的非议和指点也架不住她十年如一日地“磨剑”,人们从一开始的不看好逐渐演变为“我倒要看看她能研究出个什么东西来”。
待到风口浪尖处,阿萨思几乎是被“推”上了演讲台。
灯光亮起,视线聚焦,她望向下方乌压压一片的同侪,看着那一张张“求知若渴”的脸,思及自己大概率不会在这个世界呆得太久,她干脆取过话筒放飞自我,公布了她所有的实验数据。
别说,密密麻麻,条目清楚,看上去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但当阿萨思神情自若地解释起来,众人面上的表情就五彩缤纷了。
“她在说什么?龙焰,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草药学、符文魔法学,这么形而上的东西放进实验里,不符合咱们的价值观啊。”
“要不让她停下来?虽然我觉得她讲得有点道理,但要是被人拍下来传上网就不太好了。”
下方窃窃私语,喧嚣声有点大。然而阿萨思依然故我,人们的议论并未影响她讲学,反而让她在演讲中复盘了自己做实验的所有过程和数据,并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
“人死后会归于大地,大地之土自然也能造人。我可以确定女娲造人的传说是真,但因一些关键物质的缺乏,导致抟土实验一直处于失败的漩涡之中,无法找到出路。”
“所谓‘关键物质’是什么?或是空气成分,或是宇宙辐射,或是土质不同。我们才挖到三星堆,往前的历史仍不可追溯,或许在很久以后,直到我们挖出那块特别的土才能解答。”
她口条极顺,逻辑清晰,但她的同侪并不买她的账。
有人笑问她为何确定女娲存在,有什么直接或间接的证据证明“神是存在的”吗?
阿萨思叹了一声:“我就知道会有这个问题。”复又仰起头,看着大礼堂不高的穹顶,幽幽说了声,“先说好,我可以给你们证据,但大礼堂的修缮赔偿我不负责。”
她放下话筒,也不等他们多质疑几句,就释放力场、解开了人形,恢复成庞大蜿蜒的神龙姿态。
她的龙头顶开穹顶,她的脊背撑破舞台,她的“须发”无风自动,她的力场托着碎石撒开,也护住了下方的人类。
面对远古巨物,面对神话应龙,人类从最初的失声尖叫到瞳孔地震,再变成了无法遏制的“我的天”、“是龙”、“妈妈我看到龙了”……
他们又是拥抱,又是仰望,在激动非常的同时又恨不得狂扇自己几巴掌,为之前的多有得罪,也为此时的自己鉴定一下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她是龙!”
“应有!那个考古系的应有是龙!”
“怪不得她要学抟土造人,她是真的在做实验……”
人们仰望着她,而她垂首望着他们。他们目中的情绪一如她曾经遇到过的每一位华人,有憧憬,有信仰,有向往,唯独没有恐惧和排斥。而这,就是她喜欢以真身呆在这里的缘故。
阿萨思看着下方被扯得东倒西歪的导师,以及一众傻不愣登的师弟师妹们,终是发出了大师姐的叹息:“导师,虽然我的实验失败了,但我能顺利毕业的,对吧?”
废话,谁敢让你毕不了业!
“啊——”导师大叫起来,发出了族谱单开一页的吼声,“我居然是龙的导师!我出息了!”
接着两腿一蹬,这货厥过去了。
阿萨思:……
*
理所当然的,自“遇龙”事件发酵爆火后,阿萨思作为世间唯一的真神·神话时代的遗留物·华夏子孙的血脉之源——她被供了起来,再度过上了收受香火的日子。
她的“抟土实验”被奉为圭臬,已被小心收藏起来,所有数据列为最高机密,轻易不会外泄。
依她个人要求,她依旧呆在大学里生活,并表示会在“缘尽”的那天离开,让熟悉她的人不要挂念。
托她的福,往后每年报考他们学校的人如过江之鲫,为了跟传说中的龙同校,之后的每一届高考都卷出了新高度,没有最卷的一年,只有更卷的一年。
而考古系的“众神”板刷抡得飞起,恨不得挖穿地心,把山海经里提过的神兽化石全挖出来。这年头,除了历史系的学生苦不堪言,国民热情倒是高涨,只因神话是华人的顶级浪漫,而阿萨思的出现,让浪漫得到了兑现。
他们很爱她,可她的脚步已停在了分别。
“我的实验告诉我,我在‘未来’不一定能找到答案,但在‘过去’肯定能得到收获。”
旭日初升,阿萨思站在山崖上,对身边的精灵说:“我打算逆转时间回到‘过去’,回到那个强者如林的蛮荒时期,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莱戈拉斯笑道:“你明知道我不会跟你分开,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因为前路不定啊。”阿萨思道,“根据我翻阅的资料,在遥远的神话时代,像我这种五百岁的应龙只是个‘宝宝’。厉害的生物到处都是,连人类都有弑神的力量,一旦做出选择,等待我们的不一定是生路。”
“我可能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你。”
“但至少无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莱戈拉斯牵起她的手,五指张开,插入她的指缝,“我要跟着你,不准拒绝我。我会为自己的生死负责,绝不会成为你的负累,更何况……”
他轻声道:“我跟你相差太远了,就让我走一走你变强的路吧。”
洪荒世界或许危机重重,可之于他们两个未必不是奇遇。阿萨思遇强则强,以战斗供养自己的升级之路。而他不能只当一个神射手,他怎么也得成为一名出色的治疗,毕竟她少不得要干架。
他不希望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是“幸存者”而不是他。真爱是独占绝不是分享,他一定要成为她用得最顺手的人!
莱戈拉斯:“一起?”
“好啊。”阿萨思笑道,“现在就走?”
“不道别吗?”
“为什么要道别?”阿萨思露出永生的泰然,“我跟他们会在时间的长河中不断相遇,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那我呢?我在你的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你在当下。”我的爱人。
你也是我的“永远”。
第404章 番外一龙与精灵的传奇
时间尽头,孤独王座。绿色丝线纠葛之处,洛基阖目浅眠,王冠朝一侧倾覆。
忽然,他的睫毛颤了颤。
似是察觉到异动,他睁开了眼眸,初醒的脸上尚带着一丝迷茫。可在看到虚空构筑起台阶,来者拾级而上时,他的茫然就变成了了然。
是她啊……那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新神。
他记得她叫阿萨思。
时间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看看她吧,她前一秒还在为时光倒流头疼,后一秒就学会了梳理时间法则,而现在,她似乎成熟了许多。
一身锋芒内敛,犹如利刃归鞘;气质淡然圆融,好似阴阳两抱。
她维持着人形朝他走来,却并未收敛她头上的龙角。而用龙蜕和不知名材料织成的华袍拖在身后,逶迤成虚空中的影子,缥缈如一头巨龙长长的尾巴。
洛基露出一点笑:“是你啊……只是几个小时不见,你的变化可真大。”
阿萨思拢起手,站有站相,已是世外高人的模样:“我特地挑了这个时间回来一趟,免得你等太久。”
她一向信守承诺,“你帮过我,我自然要给你一个解脱。”以偿还这份因果。
洛基没想到他真能等到这一天。
他曾是欺诈之神,骗过的人太多,多到他自己都不再相信誓言,自然,他也没把阿萨思的几句话放在心上,只觉得她转头就会忘了。
因此,当他发现阿萨思为何而来时,他的表情难得有一瞬错愕,像是见到了不可思议之物。旋即,他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不知是喜是悲,许是欣慰和惆怅都有。
洛基收敛了情绪,问道:“从我们见面之后,你的时间又过去了多久?”
“三千七百年吧。”阿萨思道,“算上我原有的年纪,我已经四千多岁了。”
“怎么样,这个年纪总该比你大一些了吧?”她问。
可惜,洛基的话中没有谎言的味道:“哇哦,四千多岁,刚够上我年龄的零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
“虽然你还年轻,但你一定经历了很多。”洛基叹道。
明明同样是神,他却完全看不穿她,她像是在规则之内,又像是变成了制定规则的人,既然看不透,想来她真能帮到他,于是他问:“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让我解脱?”
阿萨思:“傀儡术。”
洛基:“我是神,什么傀儡能拥有神的意志和能量,可以承载整一棵时间树的生长和运转?”
“有啊,只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因为它是——”阿萨思从袖中伸出手,掌心一开放下一只大鼎,又放下了五百斤莲藕,“一种食物。”
“你信不信,它能锻造出神明的躯体。”
洛基:……?
他长这么大,这场面还真是第一次见。
区区一种食物就能锻造出神可用的躯体,到底他是欺诈之神还是她是欺诈之神?信这个就有鬼了!
洛基左眼写着“你开什么玩笑”,右眼写着“你看我像傻子吗”,摆明了一个字母都不信。
可阿萨思已经四千多岁了,在洪荒吃过的“食材”比洛基吃过的盐还多,哪能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她本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只想着手就干,快点了却这因果。
但洛基算得上是莱戈拉斯的二哥,看在这份上,她还是耐心地把早已完成的《论抟土造人的可行性分析报告》说给他听,尽量让他能听懂。
“我没有糊弄你,其实在一开始得知莲藕制成粉能做成神的躯壳时,我比你更不信。但实践出真知,由不得我不信。”
阿萨思卷起袖子,徒手炮制起材料,一边做一边说:“你用玻璃杯舀一杯泥水,经过一段时间的静置后它会分成清澈和浑浊的两层,这你应该知道吧?”
洛基:“知道,但你想说什么?”
能说什么,当然是想用最通俗易懂的道理告诉你一点法门。
“水是如此,天地也是如此。”阿萨思道,“一方世界从混沌到成型,所经历的过程也是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久而久之,清气成就了天,浊气塑造了地,清浊又是一体,不可分离,于是塑造了万物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