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倒,她的身心没什么不完整的。
撕掉心理投射,阿萨思把多余的情绪甩在脑后。她打开台灯,取过书本,静下心来拆解知识点、一步步掌握。
殊不知她伏案的动作、转笔的细节和专注的神情,都与梦境中的女孩十分相似。可惜,她的书桌上不放镜子。
*
接了警视厅的案,拿了不可说的钱,“驱魔师·阿萨思”就成了公开的秘密,算是过了明路和暗路,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经理为她送来了三菱银行的赠品,警方肯定了她的实力和效率,尤其是在确认“死亡天桥”的怪谈消失后,警视厅送来了新的案子。
彼时,东京日报花了一整块版面描述“破除死亡天桥怪谈”的事。称警视厅的人员特地穿上红色的衣裤前往品川区的天桥,分早中晚三个时间点走过,无事发生。
警方表示,希望居民相信科学,世界上没有怪谈。遇到怪事请及时报警,东京警视厅会解决所有问题。
“总觉得他们的话自相矛盾,像是在说谎、圆谎。”
“如果没有怪谈,那就是有凶手,17人连环凶杀案,警方给的解释是什么?”
“没有解释呢……如果有怪谈,警方能登报说明怪谈消失了,那么,它是怎么突然消失的呢?最近有神职人员去了品川区吗?”
“没听说过。”
阿萨思下了车,路过一群看报的人,提前十分钟抵达教室,坐在第三排。
没多久,她的前后便坐满了人,学生聊着死亡天桥的事,直到生理学课开始才止。
一节课很快结束了,阿萨思从一个教室换到另一个教室。待忙碌的一天结束,阿萨思坐上车,通知司机去就近的游泳馆。
司机也算开窍了:“是那个传说有水鬼的游泳馆吗?”
“嗯。”阿萨思应了一声,“只给了30万日元的酬劳,是个不值钱的怪谈。”
可怪谈再不值钱,只要被冠以“怪谈”之名,就说明它多少扯上了人命。司机抖了抖,一时不说话了,他果然无法理解顶级驱魔师的脑回路。
一如往常,司机留在外头,阿萨思进入现场。
她看到,关闭的游泳馆中闲置着一个巨大的水池,也不知搁了多久,里头的水绿得冒泡,还长出了一团团犹如人发的水草。
她仅是靠近,就看到水池中泛起了诡异的波,水下像是有什么大型鱼类往一侧游去,却不见鱼影。
阿萨思蹲下来,凝神看了会儿,眉梢一挑。接着她俯下身,朝水中探出手,冲着水面搅动几下,就见水草中浮起一双鬼眼,那东西不是个有耐心的主,一见她近水就急着把她往水下拖,可就在它惨白的手抓住她的手臂时——
阿萨思反手抓住它的手臂,一把将它提出了水面!
是个男童形象的水鬼……
可惜,无论怪谈以何种形象示人,阿萨思都不会有多余的怜悯情绪。从她被召唤到这个世界起,怪谈就是需要被清理的东西。
并且,怪谈也没什么值得怜悯的。它们捕食人类,她狩猎它们,就是这么简单。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解决水鬼,检查泳池,通知警视厅验收结果。等警员匆匆赶来时,阿萨思早已离开此地,赶赴下一个案子的地点。
资料显示,那是一片建在公寓楼外的公园。每当夜幕降临,园中的秋千便会无风荡起,时不时传来女孩的笑声。
假如在路过公园时看到一个皮球向你滚来,请不要低头拾取,尽可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赶紧转身离开。据说,捡起的球会变成孩子的头,它会一直跟着捡到它的人,慢慢榨干对方的生命力……
天暗了下来,晚风吹了起来。四野无人,只剩阿萨思朝那一方公园走去,还特地占据了怪谈喜欢的那个秋千,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就这么等了会儿,身后便传来了拍皮球的声音。球落到地上,一骨碌滚到她的脚边,轻轻碰到了她的鞋。
阿萨思转过头,就见身边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裙红鞋的小女孩。她低着头,黑发覆面,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阿萨思:“……你们怪谈怎么都长一个样子?”
她实在忍不住吐槽:“不是红裙就是白裙,一定要披发,脖子前倾严重,是同一个造型店出来的吗?”
闻言,怪谈明显卡壳了一下,复又朝她缓缓地仰头,黑发往两侧落下,露出一张凹陷的脸,上面没有五官。
阿萨思这才低头,看到脚边的球长出了人类的五官,其形状正好能与怪谈的脸扣合——她看了十分“感动”,当即抬脚一击踩下,将球踩得四分五裂。
怪谈发出刺耳的低频尖叫,阿萨思一巴掌呼死了它。她把极富“创造性”和“艺术感”的怪谈拼合在一起,再一把龙焰焚了它。
老规矩,干完打电话通知,翌日统一收钱。
阿萨思如秋风扫落叶般处理掉两个怪谈,说实话,若是她熟悉东京的地形,或许办事的效率还能更快。
但东京的环境委实复杂,不大的城市硬挤了1200万人口,气味能量万分复杂,建筑物也是密集难找,没有司机开车前往,她甚至连秋千的位置也摸不上。
东京可不止一个公园。
路灯点亮,阿萨思戴上帽兜靠边前行,朝来时的方向走去。然而,她没走出多远的距离就感知到身后有空间打开的波动……
怪谈?
这好像不是警视厅给的案子,赚不到钱,她要是消灭了它,人类会额外支付一笔费用吗?
驻足,回首,阿萨思的长甲伸出,泛着金属的寒芒。她做好了与怪谈战斗的准备,却忘了一点——空间中爬出的可能不是怪谈,而是来找她的小伙伴。
当莱戈拉斯的头猫出来,冲她一笑时,阿萨思的长甲收了回去,旋即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好吧,大概是这几个月过得太精彩,她完全忘了莱戈拉斯,甚至记不起他会找来……算了,这事还是别让他知道了。
精灵手握嵌着空间宝石的法杖,环视四周:“这里……还是日本?”
看向她,“多久没见了?”
“好久不见。”阿萨思意味深长道,“我来到这里快一年了,你刚来?”
精灵脸色一变:“在你的气息消失后,我只耽误了一周就赶来了。”变卖财产可不是一件易事,“居然相差了这么久?”
可阿萨思想到了更远的点:“一周一年,空间不同,时间流速不一致。”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有怪谈一直呆在维度中,以固定的方式或地点狩猎,是不是会变得异常强大?
不过,这样的怪谈会有吗?
*
精灵的到来没有在她的生活中掀起任何波澜,她只是把他带回家,提供住处和饮食,两人便恢复了密林日常。
也就是各干各的。
莱戈拉斯在东京生活过许久,纵使时间倒回到1999,对他来说也不妨事,他带着上个世界画过的漫画,随时可以重操旧业,继续当他的知名画手。
只是,在得知阿萨思与怪谈打交道后,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你是说,你在跟一群亡灵打交道吗?”
“亡灵?”
精灵点头:“要小心些,亡灵的攻击会绕过身体专攻灵魂。如果没有强大的灵魂,就会被亡灵拖入黑暗。”
说着,莱戈拉斯开始在自己的空间中翻找,好半天才翻出一本咖色的古书,他告诉她这是《亡灵魔法》,由神话时代的精灵·赛丽艾所著。
他认为她可以先做个了解,至少为自己的灵魂建立一个防御屏障,杜绝负能量的侵蚀和伤害,谁知阿萨思翻开书,发现里头的文字一个也看不懂。
精灵:“……我忘了这是远古精灵语。”
“所以,先学?”
阿萨思:……
学医、自学金融再加一门语言,她迟早变成新的怪谈。
第240章
古老的语言经不起直译,往往在脱口而出的刹那就会释放咒文的力量,造成的后果无法预计。
是以,即便是简单的入门教学,也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莱戈拉斯研磨草药,掺入月亮水调成墨汁,趴在书房的地板上画了半天魔法阵,再凝出一个火球将它仔细烤干。
都是学过符文的人,阿萨思自然看得分明,该魔法阵的能量运作指向“封锁、防御和消弭”,绘制得滴水不漏,可见她的小伙伴在旅行的岁月中也学了不少技艺。
进入法阵学习,古语的力量会被转化吸收,从根本上遏制其破坏性。如此,一个就能放心教,一个也能安心学了。
阿萨思:“这也是赛丽艾教你的吗?”
莱戈拉斯:“是,也不全是。我一般跟着巨龙、大巫师、精灵学习魔法,而赛丽艾深化了我学过的内容。”
他不清楚赛丽艾活了多久,在人类的认知中是“千年”,可在他的认知中,她起码存在了万年,是见证过神话时代的远古遗留物。
“她几乎无所不能,是一位卓越不凡的强者,也是最有耐心的师长。”莱戈拉斯道,“她对中土的精灵很好奇,所以我拿我的故事跟她交换了不少好东西。”
“对了,你对‘花田魔法’感兴趣吗?它可以让你的住所变成一片花海。”
“不用了。”
注意力是一种极为宝贵的精神资源,她要用在刀刃上。
待精灵教会了她古语的发音、基本的含意后,阿萨思就抱着一本加厚版的古精灵语辞典进入了自学状态,而莱戈拉斯挑了个房间住下,他可没进化掉睡眠。
之后,阿萨思的每一天都过得像高速转动的洗衣机,卷,往死里卷。
白天专业课,傍晚接案子,夜间学魔法,周末回千叶。一边拿怪谈练手,一边对亡灵深入研究,随着实验数据的增加,无论是对怪谈还是对灵魂,她都有了长足的了解。
她开始从另一个层面看世界——
就像星球有自我意识、自然能量会改变形态一样,万物有灵的“灵”不止灵性,更是具备灵魂的体现。
灵魂是什么?
它是一种十分特殊的能量,类似于宇宙中的“以太”,生成方式不固定,形态也不固定,天然能在维度中穿梭,不像实体会受到维度的隔离和压制。
比如人类入睡,他们的灵魂可以在梦境中畅游,感受真实的飞翔滋味,可他们的身体囿于床榻,离不开枕头与被窝提供的舒适环境。
这么一看,仿佛是实体限制了灵魂的自由。可实际上身心不可分离,灵魂是“以太”,不收束在实体内就容易消散于天地间;实体是“魂器”,它的提升能滋养灵魂,让其变得凝练强大,直至可以脱离实体而生。
所以,只要宇宙中的以太能量不灭,灵魂就是存在之物,它的第一法则永远是“万物有灵”。
即每一种实体只要有灵魂,都有实现“长存”的机会。
而一旦实体消亡,灵魂从体内挣脱而出、以能量的形式游离在世界上,那么它就会自动遵守灵魂的第二法则“万物平等”——
即为了实现“长存”的目标,而以灵魂的形式与万物展开能量竞争。
不论实体“生前”是人类、虎豹、虫豸、花木还是玩偶、桌椅、纪念物,“死后”皆为灵魂。全是以太能量,谁比谁高贵,就是争。
灵魂也遵循丛林法则,也需要狩猎进食,也能够成长进化。因此,以灵魂为主体的“怪谈”才喜欢狩猎人类,因为人类“多汁饱满”。
智慧生物能温养灵魂,而灵魂得到滋养,所获的以太能量就多、强度就大。
人类受躯壳所限,总觉得世间无神异,自身很普通。殊不知,他们所获的力量贮存在灵魂中,会在他们无意识的一句话、一个习惯、一个举动中释放能量,影响极为深远,无形中促使人类规划了自己的命运,并相信这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