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什么都没有。”
只要掠食者不主动现身,猎物永远别想发现她。
阿萨思隐身在阔叶中,只露出一只竖瞳盯着两人。隔着一张电网,他们离她很近,几乎是擦着她的尾巴走过,可他们仍然没察觉不对。
少顷,扎克看到了侏罗纪的旧址,一栋早已废弃的大楼。他正想带着格雷奔向那里,找一找有没有可用的通讯器——不料,他们在电网外耽搁了太久,刚杀完一队雇佣兵的暴虐一号已经找了过来。
它出现在电网外,白皮红眼,獠牙带血。
跟她一样,它也成长为了一头巨兽,体长52英尺、高20英尺、重19吨,看上去个头比她大一些,周身的气息暴戾又冷酷。
大概是杀到上头了,它一开始没发现她,只是紧盯着两个少年,发出志在必得的吼叫:“吼!”
夹杂着血腥味的口气喷了出来,吓得两人大声尖叫。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居然背靠着电网后退,眼看着就要触及高压电——
阿萨思无奈,只好把头探出树丛,后肢往前迈出一步。隔着电网,她气势强大地冲着来者一声吼:“吼!”
【看哪儿呢,我在这里你个蠢货,没发现吗?】
平地炸雷,不仅吸引了同类全部的注意力,还把两个小孩吓得跳离电网。
“啊啊啊!扎克!你不是说里面没有东西吗?怎么还有一只!”
“我怎么知道啊!”
第24章
巨木摇曳,林音飒飒。
她褪去斑驳的伪装,露出领主的本色,往前一步,大地震颤。
水洼泛开涟漪,走兽四散奔逃,她的竖瞳透过电网的罅隙与一双血眸对上,两厢胶着,皆是刻骨的回忆和无法磨灭的痛恨。
很好,它还记得她,一如她也记得它。
既然她们都认识彼此,那就省略掉多余的步骤,直接开打吧。
许是同一组基因自带的默契,两头大型恐龙同时忽略了“多余的步骤”——两个只够塞牙缝的人类,转而盯着对方这块大肉。
她们摆开架势,中门对“吼”,浑身的肌肉梗了起来,一副随时要冲上去搏杀的模样。
都说“高手过招,旁人受累”,扎克明显是懂得这个道理的。趁着两大“怪兽”对峙的空隙,他一把拖过吓傻的弟弟,连拉带拽地朝侏罗纪旧址跑去。
他不知道两只恐龙能打多久,也不指望马上就能获救。他只希望那栋爬满藤蔓的建筑里有能用的东西,比如枪械、汽车、电棍。好吧,哪怕只是一桶汽油也能够遮掩两个人的气息。
“快跑格雷!别回头!”
然而,格雷还是不受控制地回了头,就为了看一眼笼中的巨兽。
不知为何,他即使被它吓得够呛也不认为它会吃掉他们,甚至,他总觉得它出现得“恰到好处”,就像是为了给他们解围。
他看清它了!
银灰的皮,棕黄的眼,它长得几乎与那只“白色恶魔”一模一样。但它脊背上的刺更粗大更密集,好似插着一把把匕首,在阳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下一秒,它作势要冲上去,实则后退了一大步。
可站在它对面的白色恶魔上了当,为了抢占先机,对方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结果一头撞在电网上,爆出大片火花。
“扎克,快看!”
“别看了快跑!”
两兄弟遁入林间,而吃了大亏的暴虐一号凭着强硬的体质脱离了电网的吸附性,大吼着往后退开。
显然,它跟她一样对电流具有抗性,但它明显不如她耐抗。同样是亚成年的巨兽,她触及电网是淬炼筋骨,它碰到电网是伤到身体。
闻着空气中的焦糊味,看着对手身上渗血的伤,阿萨思的心里难免有些可惜。
真是遗憾啊,它怎么没早几年逃出来撞到电网上?但凡它不是亚成年体,或者比当下弱上三分,那么在它沾上电网的那一刻就跑不掉了。
她颇为感慨,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无伤摆平它了。
然而太理想的事不现实,趋利避害才是生物的本性。吃一堑长一智,它不再接触电网,反而开始打量起关着她的笼子。
暴虐一号从来不笨,当察觉到她被电网困住、不可能出来时,它不禁带着满满的恶意冲她咆哮,又得意地在她面前来回踱步,以示自己获得了自由。
炫耀完了它便绕开电网,迈开大步去追它的食物。
眼见它要离开,通过监控关注着旧区的人类急得要死,只觉得主管克莱尔的两个侄子要命丧恐龙之口了。
“二号没有牵制住一号,除非把笼子打开让它们打一架,才能给那两个孩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电网只能拆,开不了,我们重新设计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有‘需要开门’的一天!”
“万一开了门两只暴虐联手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把这里变成战场?天呐,你们知道有多少人是全家一起来度假的吗?”
“听我说,引爆第一只体内的微型炸弹,明天改换第二只展出,快!不然就来不及了!怎么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知情者幽幽长叹,艰难地吐出真相:“第一只的追踪器和微型炸弹,被它连同血肉一起挖了出来。它似乎对麻醉有所免疫,在手术时就记住了它们植入的位置。至于第二只……”
“由于它被养在户外,意外性又太多,我们……为防意外就没有给它植入追踪器和炸弹。”
没有植入,两只都没有?
完了,努布拉岛要白给了!
他们顿感两眼一黑,脑子震得嗡嗡响。
可就在这时,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第一只的脚步尚未奔远,第二只的爪子就搭上了电网。
在监控的转播里,在众人逐渐瞪大的眼睛中,第二只的利爪穿过电网的缝隙、爪心牢牢捏住电杆的画面就这么突兀地映入眼帘。
电流与皮肤相触,腾起烟雾、闪烁白光,可第二只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电击的疼痛,竟是硬生生撕开了坚实的电网,在一片火花中发出咆哮!
“吼——”
它的吼叫换来了第一只的回头,而它爪心中没有放下的电网是强者对“弱者”最大程度的羞辱和示威。
【看见了吗?我可不是出不来,我是纯粹不想出来。不像你,直到今天才逃出来。】
嘲讽得如此明显,别说恐龙,就连人类都看明白了。可比起第二只对电流的免疫性,“它为什么不出网”的问题更令人感到困惑。
“……不是说动物都向往自由吗?既然我们的电网对它没用,它为什么不早点出去?”
“我不记得给它添加过穴居动物的基因,只能说这是它的选择。”
“你们怎么回事?明明养了它们十一年,可你们表现得像是刚认识它们一样?”
可不是么?
在今天之前,他们谁能想到暴虐一号有伪装、变色、热成像的能力,谁能想到它会做陷阱骗人开门,谁又能想到它还会挖出追踪器把雇佣兵引过去,再一一杀死呢?
就像他们也无法预见暴虐二号能抗电、会破网一样。
“原来我们才是最蠢的,被两只恐龙耍得团团转。”
与此同时,有烟无伤的阿萨思丢弃电网,二话不说朝对手杀去。
得益于常年狩猎的爆发力,她正面撞上比她重几吨的对手也没有落于下风,反而将对方撞得一个趔趄,身体还失去了平衡。
好机会!
阿萨思顺着它倒下的角度张开嘴,时隔十年再次锁上它的喉。不同于年幼时的无力,她这会儿可是上了4万牛顿的咬合力直击要害,力争一口让对手归西。
不料对方还记得锁喉的痛,情急之下,它张开颈部的龙刺扎了她满嘴。
鲜血长流!
它抬爪刺向她的眼睛,阿萨思不得不松口避开。而在它脖颈脱困的瞬间,它立刻反嘴朝她咬来。
阿萨思反应极快地抬起后肢,重重地往它身上一踹。力道巨大,它被踹得岔了气,却凭着本能咬住她的后肢,留下可怖的牙印。
阿萨思忍住剧痛,一爪子劈在它脖子上。顷刻,对方的长尾直击她的面门。
她扭头避开长尾,迅速回首咬住了它的尾巴。再大力一扯一扭,竟是硬生生咬断了它的尾尖,连皮带骨。
它痛呼出声,可头脑却转得极快。只见它一抖断尾甩出血液,阿萨思躲避不及,就被那血液甩中了眼睛,一时间看不分明。
好在狩猎经验足够,她本能地避开了它的攻击,只在背部留下了几道长疤。而它一看她战力不减,第一次有了退意。
它居然——转身就跑!
还朝着人味儿最浓的地方大步冲刺!
阿萨思先是一愣,再是恼怒地大吼,发力追了上去。
她真没想到这东西还挺卑鄙,遇见幼年时的她往死里欺负,轮到她占上风了就全力奔命。诚然,这是每一只动物遇到强敌后的正常反应,可她为什么这么恨呢?
“吼!”
两只巨物一前一后在森林中冲刺,巨大的落脚力几乎改变了地形、冲出了路径。两侧的树木倾倒,坚硬的岩石破碎,泥泞的土地被踩成了水池,水池更被践踏成了“湖泊”。
阿萨思追着它疯咬,可每一口都不幸落空。不得不说,当一头时速60公里的恐龙全力逃跑时,她还真不能拿它怎么样。
可她就不信咬不死它,不就是比拼耐力吗?她能追它三天三夜!
她们越跑越远,很快从丛林出来,拐上了一条人工痕迹颇重的道路。隐约间,阿萨思看到树林的尽头有一个玻璃制的巨大堡垒,那里面不知关了什么,正晃动着影子上下来去,跟鸟一样。
“不好!前面是飞禽馆,是翼龙区!”
直升机紧随而上,人类的枪管瞄准了暴虐一号:“杀了它,不能让它撞上去!它现在的时速可以破开飞禽馆的门!”
“开火!”
直升机上的机枪瞄准,子弹“哒哒哒”地射出,却只做到了给暴虐一号描边的“功效”。
倒不是他们的准头不对,而是狂暴龙本身就皮厚肉糙,她和它不仅能扛住加特林的扫射,还能扛住炮弹的轰炸,简直称得上是生物中的坦克。
最要命的是,人类虽然帮不上忙也没自知之明,但他们射出的每一发子弹都在给她添堵。
她们前进的时速很快,这就显得射出的子弹具有滞后性,再加上那些被暴虐一号弹开的弹头——非常不幸,阿萨思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枪子,有一颗还蹦到了她的眼皮上,打得她瞬间慢下了速度。
这下好了,她追不上了。
而人类不会干架还非要干架,他们硬插进她和它的战场,然后不合时宜地、略显滞后地射出了一枚炸弹。
“轰!”
暴虐一号冲破了飞禽馆的玻璃,弹头随后而至,又给玻璃的破洞加了一把火,把它炸得更大更裂。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和强烈的火光,受困的翼龙冲出了禁区、飞向了天空,并锁定了人类气血最旺的游客中心区域,振翅高飞,前往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