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瓜子跟饼干都买了一堆，空着手进百货商店，大包小包地出来，又去集市上买了春联和年货，回到家里房间里都堆满了置办的年货。

　　第二天，林芳芝骑车带着林苏回了一趟陈家庄，他们离开

　　时候是盛夏，回来时是深冬，除了季节景色更替，陈家庄的变化并不大。

　　林芳芝现在可是在陈家庄出了名，谁不知道她在城里当了工人，有了编制，发了财。

　　刚到村口，就有熟人跟林芳芝打招呼，“哟，芳芝回来了！果然城市里的风水就是养人，你看你都漂亮精神了不少！哟，苏苏也长高了不少！”

　　有人看到林芳芝带着林苏，孤儿寡母的两人，起了保媒的心思，“芳芝你离婚这么久了，有没有考虑过再找个人搭伙过日子？我娘家的侄子今年三十一了，没结过婚，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要不要过年时安排你们见见面？”

　　林芳芝现在听到相亲两个字就头皮发麻，立马婉拒，“不用了，谢谢。”

　　林苏则从车后座探出脑袋，笑嘻嘻地回道，“我妈妈有对象啦，是机械厂的工程师，说不定明年您就能吃到喜糖了！”

　　林苏丢下这个重磅炸弹，砸的大伙晕乎乎的。

　　那个说要给林林芳芝介绍对象的，更是不信，看着林苏母女远去的背影，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语气酸溜溜的，“还大厂工程师呢？人城里的工程师放着城里的清白姑娘不要，能看得上这个二手货？”

　　这话幸亏没被林苏听到，要不她得亲自手撕了这人。

　　经过陈佳儿家门口，陈国富蹲在门口抽旱烟，比起林苏上次见到他的时候，陈老头仿佛老了十岁，头发花白了大片，脸上也满是颓色。

　　陈国富看到别人家过年了团团圆圆，儿女都在身边，而自己孤家寡人一个，顿时露出落寞的神色。

　　看到林苏母女任光焕发的模样，更是气的牙痒痒，“哟，芳芝回来了啊，你今年可算是发大财了吧！可怜我家佳佳跟你一起长大，还说是好朋友呢，你把她都挤兑到南边去了，过年都回不了家！”

　　林芳芝不想跟一个老人家辩驳，但是林苏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她笑地甜蜜蜜的，眼神却很冷，“陈爷爷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妈妈挤兑的？不是陈阿姨自己做生意不地道，缺斤少两不说，还把顾客肚子都吃坏了，坏了口碑吗？要不我们去让村里的人评评理？”

　　陈国富脸色红了又青，他自然知道陈佳儿是生意做不下去了才灰溜溜的跑到南边去了，跟林芳芝本人关系不大，但是他就是看不惯自己家里失意落魄，人家春风得意，而且又是左右邻居的。

　　要是真的闹到整个陈家庄人尽皆知，丢脸的还是他们老陈家。

　　“你这个小女娃真是牙尖嘴利，我就随便说说，你用得着这么逼我这个老人家吗？”

　　陈国富眼睛扫到林芳芝挂在车把手的大包小包，再看母女身上穿的新衣服，嫉妒地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陈叔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按照你的说法，我家苏苏今年才几岁，你都这么大岁数了，用得着跟她计较吗？”林芳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语气冷冷得。

　　陈国富一愣，被林芳芝身上的气势给惊到了，以前他对林芳芝的印象一向是柔柔弱弱的，再好说话不过了，从来不会跟人红脸，现在说起话来竟然还夹棒带刺的，身上气势很足。

　　林芳芝不再理他，拿出钥匙打开大门上的铁锁，推着车子进了院子，关上门挡住了大家想窥视的视线。

　　陈国富实在是想不通，喃喃自语道，“咋会这样呢？林家那丫头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自从林苏她们离开，院子里没人打理就长满了杂草，最近天气冷又下了雪，杂草都死得差不多了。推开家门，屋子里都是灰尘，还有蜘蛛结了网，但是整体依旧保持了他们离开时候的样子。

　　林芳芝穿上包衣，撸起衣袖开始大扫除打扫卫生，去除蜘蛛网，用鸡毛掸子掸去灰尘，连林苏都拿了一块小抹布擦擦桌子擦擦长凳……

　　足足打扫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将家里打扫地干干净净，又烧了浆糊，贴了春联，本来冷冰冰的房子，终于多了一丝人气。

　　打扫完房子，林芳芝又做了两个外公外婆喜欢吃的菜，拎上他们爱吃的水果跟糕点跟茅台酒，带着林苏去了埋葬他们的墓地。

　　林芳芝拿着扫帚将两人墓地周围清扫干净，又修剪了杂草，擦拭墓碑上的尘土，再将饭菜和糕点摆放好，她盛了酒。

　　林苏立在一旁，听到她妈妈跪在墓碑前碎碎念，仿佛在跟老人倾诉撒娇，“外公外婆我来看你们了，今年下半年有些忙，你们别怪我……其实你们也不舍得怪我。”

　　“外公我带了你最喜欢喝的白酒，还是茅台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喝过这个牌子的酒？要过年了，外婆应该不会拦着你，你多喝几杯。”

　　“外婆我带苏苏来看你了，你看她今年长高了不少，她今年上了一年级，拿了好几次第一，还得了奖状，你以前总说我念书不好，没有你当年在女校的成绩好。你看苏苏这丫头学习是不是像你……”

　　林芳芝絮絮叨叨地述说着，神情柔软而怀念。林苏也不舍得打扰这难得温情的时刻，在一旁默不作声。

　　大约过了半小时，林芳芝站起身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着说，“下次再来看你们了，不知道下次会不会多个人，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他？我想应该是喜欢的吧，他读书好人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

　　林芳芝将整瓶酒浇在了墓前，收拾了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牵着林苏离开。

　　下了山，又拎着礼品去了一趟赵文慧家里，年底她家里人都忙都不在家，就赵文慧一个人在家打扫卫生，看到林苏母女前来拜访，特别惊喜，“哟，我们陈家庄的大红人终于舍得回来了？来就来了，还带东西来干嘛？”

　　林芳芝直接把礼物放在桌上，也跟着打趣，“大家不都说我赚了钱吗？我这不表示表示，人家还以为我吹牛呢！”

　　赵文慧见林芳芝坚持，也没有推搡，只是挤眉弄眼，忍不住打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你的喜糖？我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能跟你当亲戚呢！靖宇这孩子，是真的不错的，看到你们能走到一起，我真的是欣慰。”

　　“还早吧——”林芳芝在长辈揶揄的目光下，终于忍不住红了脸。

　　赵文慧笑道，“不早不早，越早越好，我盼着呢，这喜糖还有这媒人红包我是收定了！”

　　赵文慧拉着林芳芝的手，忍不住说了许多悄悄话，包括邵靖宇小时候少年时候的糗事，逗得林芳芝哈哈大笑。

　　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到了下午四点多林芳芝要离开了，赵红霞才想起一件事，“芳芝，你知道陈荷花的事吗？”

　　这引起了林苏强烈的好奇心，连忙追问道，“什么事？她不是去城里投奔她儿子去了吗？”

　　赵文慧摇摇头，“后来被赶回来了，她以为儿子进城是享福了，人家女方哪有这么好糊弄，又给她送回来了。陈荷花哥哥嫂子侄子都不太能容得下她，把她整天锁在老屋里，听说人已经不太正常了……”

　　林苏和林芳芝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第95章

　　1983年的春节

　　这是林苏她们在安城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全家人都很重视，除夕那天下午就早早地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全家一起开始大扫除，大人孩子们一起齐上阵， 然后就是贴春联， 家里的春联都是由高个的李树贴的。

　　“婷婷，帮我看看有没有歪？”

　　“不歪不歪！”李婷在底下张望，探头探脑的。

　　周文娟跟林芳芝在厨房里备菜，晚上家里的年夜饭由家里的两位大厨掌勺，锅里炖的鸡汤已经飘香四溢。

　　周文娟一边摘菜，一边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准备给苏苏包多少压岁钱？”她往年给李婷几毛钱压岁图个吉利， 今年再给这么点显然少了， 怕给少了孩子不高兴。

　　林芳芝早就准备好了， 想都没想就回道，“给苏苏和婷婷都准备了五十元，其他孩子都是十元。”

　　不说五十元了， 十元对孩子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这时候安城小朋友的压岁钱通常在几毛一块五块的。林苏的朋友们新春来家里拜年， 林芳芝也准备包十元的红包，是相当大气的。

　　周文娟想了想点点头， “那我也准备这么多吧， 要是少了婷婷又不乐意了，她最近表现的不错， 有苏苏盯着她也不会乱花钱的。”

　　“孩子心理都有数的。”林芳芝笑道，她朝窗外喊了一声，“苏苏， 你去跟你周姐姐跟顾阿姨说一声，晚上来家里一起吃年夜饭，大家一起热闹下。”

　　“好咧！”林苏乐呵呵地答应，然后去了对门，顾倩茹跟顾嘉辰都在打扫卫生，家里插了新年假花，贴了春联，多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顾阿姨晚上来我家

　　吃年夜饭啊！我妈妈说今天做的很多好吃的，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林苏身上的热情洋溢立马就感染到了顾倩茹，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他们院子里这群邻居们，顾倩茹很乐意这样的有来有往。

　　顾倩茹笑着应道，“好啊，我今天一早就闻到你家厨房里的鸡汤香味了，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今晚可要好好尝尝你妈妈的手艺！”

　　“顾阿姨，那您放心，一定让你大饱口福！”林苏拍着胸脯跟顾倩茹做保证。

　　林苏又去周翠翠家里如法炮制，她正乐呵呵地翻看自己新买的布料和衣服，都是托人从羊城和港城带回来的新款式，越看越是爱不释手。

　　“周姐姐，晚上去我家吃一起吃年夜饭！”

　　“好啊，就算你不说，我也肯定去蹭饭！”周翠翠一口答应，丢了两件童装给林苏，“我让朋友从港城捎回来的高级货，你跟婷婷一人一件。”

　　林苏将裙子在手里看了又看，款式时髦，面料也是羊毛的，比安城本地买到的童装品质更好一些。

　　周翠翠忍不住啧啧，“感觉还是童装做的更好看一点，苏苏我以后要生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女儿，天天给她买新衣服穿。”周翠翠从家庭里缺失的亲情，想在下一代身上弥补回来。

　　林苏甜甜地说道，“周姐姐你这么好，你以后的女儿一定很可爱很幸福的。”

　　“你个小马屁精！”周翠翠忍不住打趣。

　　下午三四点过后，鞭炮声就一直没有停歇过，“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忙着祭祖了。

　　天还没黑，有的人家已经开始吃起了年夜饭，林苏家就是这样。

　　凉菜、热菜、点心、汤品摆了满满一桌，这丰盛的年夜饭也体现了他们大丰收的一年。

　　凉菜就有四道，猪皮冻、黄瓜拌猪肚、卤牛肉、熏鱼，刚刚落座的周翠翠个几个孩子，刚吃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那筷子根本停不下来。

　　“好吃，这个猪皮冻的味道简直绝了！”周翠翠直接竖起了大拇指，这口感超越她吃过的所有猪皮冻的口味。

　　晶莹剔透的色泽实在是诱人，将一块皮冻送入嘴里无比爽滑，秘制调制的酱汁口味恰到好处。用口腔里的温度将皮冻融化，那鲜美的滋味仿佛喝了一碗浓郁的高汤，鲜味在舌尖四溢，而那包裹其中的皮筋口感也极其独特，**弹弹。

　　“这个熏鱼的口味也很美味的！”顾倩茹则钟爱那盘熏鱼。

　　选用的是草鱼，切成鱼块，先油炸后浸汁，每一块鱼肉上都裹满了卤汁，入口的滋味微微偏甜，满口酥香，鱼肉则是鲜嫩的，是江浙一带钟爱的美味。

　　口味偏甜的也爱这一口，林苏和顾嘉辰也挺喜欢这道菜，两人都吃了两块鱼肉，要不是林苏为了留肚子吃热菜，还能再吃两块呢！

　　热菜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每一道都堪称是硬菜。第一道就是一整只鸡，先卤后炸，鸡皮的颜色是诱人的焦黄色，鸡肉更是入味，再品尝一口已经是肉骨脱离，极致美味。

　　热气腾腾刚出锅的东坡肘子摆在周翠翠面前，着实是惊到她了。

　　还有寓意招财进宝的黄豆炖猪蹄，寓意团团圆圆的四喜丸子，寓意步步高升的排骨年糕……

　　最后端上桌的是热菜是糖醋鲤鱼，年夜饭自然是少不了年年有余的好彩头，用这道菜收尾代表新的一年里鲤鱼跃龙门，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餐桌上的气氛越发高涨，大人能喝的已经直接开了白酒开干，小孩子们则是喝的汽水也有滋有味。

　　还是林苏先举起了杯子说起了祝福语，“新年快乐，祝福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开开心心，健健康康，顺顺利利，一切愿望都能实现！”

　　“新年快乐——”

　　翠翠有些喝地上头了，脸色通红，她高举酒杯，“那我就祝大家财源广进，新的一年大家有赚不完的钱！”

　　又是一轮侃大山说祝福语，几个大人都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平时他们几乎滴酒不沾，今天实在是日子太好了，让人忍不住放纵一把。

　　屋外街道上有人喊着，“今年有春节联欢晚会，我们一起去袁梅梅家看电视去！”、“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我们走快点！”

　　林苏这才想起1983年的除夕夜播放的是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她吃的差不多了，也坐不住了，立马拉着李婷和顾嘉辰去看电视——

　　“妈妈，今天有春节联欢晚会，你也一起来看啊！”

　　林苏走出家门前，还不忘吆喝林芳芝一起。

　　大人们倒是不想凑这个热闹，又接着吃菜喝酒聊新的一年规划。

　　周文娟想要明年把新房装修好住进去，李树和林芳芝规划着开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分店，把好味来开到全国各地区，还想找食品厂合作把好味来的美味推广到全国各地的百货商店里去。

　　周翠翠说自己想在新的一年里脱单，收获爱情事业双丰收。

　　顾倩茹说新的一年里希望顾嘉辰顺顺平安，也想搬到林芳芝他们新家附近。

　　屋外响起了烟花声，几人喝的都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