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他们推我的！

　　“你胡说什么？”陈佳儿一听气地跳了起来。

　　下意识看向自家一对儿女，见他们一副心虚不自然的样子，立马明白了什么，但嘴里依旧不饶人，“我们大毛小毛都是乖孩子，你骗人小心你爸爸揍你。”

　　林芳芝见他们这样的态度，眼神立马冷了几分，温温柔柔的语气都听出了几分愤怒，“大毛小毛你们自己说，你们有没有推妹妹！”

　　小毛是个女孩子，胆子比哥哥小，见平时对她温柔和蔼的林阿姨生气了，一下子没绷住，“我们不是故意！我们在河边玩，妹妹没站稳……”

　　大毛立马捂住妹妹的嘴，“不是我们推的，是妹妹自己没站稳。”

　　林芳芝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没有破口大骂，“妹妹掉河里了，你们怎么不喊人？”要不是她看到大毛二毛回来没见到女儿，着急去找，不然真的发生什么，她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还没等大毛二毛开口，一旁的苏志明倒忍不住先开口了，“小孩子年纪小，做错事肯定害怕。既然林苏没出事，你也别生气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自家孩子落水遭了难，这渣爹不关心自己娃就算了，还要背刺为凶手说话，这人不是二百五就是缺心眼。

　　“爸爸，年纪小做错事就能被原谅吗？要是我淹死了，你会原谅哥哥跟姐姐吗？”

　　林苏歪着头看苏志明，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浓密的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揪。林苏脸上还有些肉嘟嘟的，尖尖的下巴倒是随了林芳芝，皮肤也白白嫩嫩的。这个年代大家家里都穷，养孩子都是放养算不上精细，像林苏这样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养的很好的。

　　只是小姑娘平时话不多，老躲在林芳芝身后，不是很有存在感。苏志明虽然入赘，他跟他老娘依旧是老一套封建思想，觉得女儿都是赔钱货，传宗接代还是要靠儿子，平时对林苏这个女儿也是多有忽略。

　　苏志明猛地被林苏这么一刺，不禁恼羞成怒，“说什么死不死的，真晦气！”

　　“我回宿舍备课了！芳芝你回去好好教教林苏，也不知道这些跟谁学的。”苏志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拿着挎包就迫不及待地离开。

　　他一个读书人，在这里摆摊实在是不合适。

　　苏志明离开后，林芳芝跟陈佳儿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气氛异常冷硬尴尬，按理说陈佳儿有错在先，但她怎么愿意跟林芳芝低头。

　　林芳芝的手艺真的好，加上她也不齿于大声吆喝，母女二人收拾的干净利落，让人很有好感，不一会儿带来的食物就都快卖完了。

　　“哎呀！姑娘，幸亏你还没走！”赵红霞挎着篮子，一看到林芳芝的摊子，立马快步上前，生怕慢了一步别人收摊了。

　　林芳芝见是熟客，也笑了，“大娘，你上次让我留几块，我都记着呢！”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五块野葱饼包好递给了赵红霞。

　　赵红霞递过去两毛钱，啧啧称奇，“真是奇了怪了，我用你说的方法做了这个饼，我孙子就是不爱吃，天天喊着要吃你做的，今天晚上他铁定要多吃两碗饭。”

　　赵红霞看向蹲在林芳芝身旁的林苏，女娃娃正好奇地望着她，顿时一颗心都快化了，她家那个孙子太皮实了，天知道她多想有个软软糯糯的孙女。

　　从兜里掏出两块大白兔奶糖，赵红霞不由分说地塞进林苏手里，“女娃娃给你的，长得真漂亮，可人心疼的。”

　　不知道是不是穿到小孩子身上，林苏感觉自己性格都变得幼稚了不少。

　　这可是大白兔奶糖耶！虽然是现代各大超市里随处可见的零食，但是在80年代的农村，对于小朋友们来说，这可是个稀罕物件。

　　林苏不禁双眼放光，努力地咽了咽口水，”

　　谢谢阿姨！”

　　赵红霞不禁被林苏逗乐，被比她孙子还小的女娃叫阿姨，这可真稀罕，忍不住摸了一把林苏的小揪揪，“你嘴可真甜。”

　　大毛小毛盯着林苏手里的奶糖，口水直流，大毛推了下小毛。小毛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奶糖战胜了害怕，怯怯地开口道，“奶奶，我也想要吃糖。可以给我吗？”

　　赵红霞两手一摊，两手空空，“没了，我接孙子放学，随手拿了两颗。”然后瞥了陈佳儿一眼，“想吃糖让你们妈妈给你们买。”

　　陈佳儿被说的脸一红，顿时有点恼羞成怒了。死老太婆，林芳芝的女儿有糖吃，她的儿女就不配了？看不起谁呢！

　　越想越气，直接朝小毛背上用力拍打了好几下，“陈晶晶，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喝的！你就这么没皮没脸跟人讨饭吃？”

　　小毛又害怕又羞愤，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懂羞耻心的，立马嗷嗷大哭起来。

　　赵红霞跟林芳芝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尴尬……赵红霞摸了摸鼻子，逃跑似的立马离开。

　　东西已经卖完，林芳芝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一旁哭闹的母女，要是平时她怎么都会让林苏让一颗糖给小毛，但是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陈佳儿不教育自己的女儿就罢了，连个道歉都没有，简直让人开眼。

　　往后别说一颗糖，一粒米都没有！

　　赵红霞见林芳芝无动于衷，气呼呼地跺跺脚，小声嘟囔了一句，“小气鬼。”

　　也跟着收拾起了东西，带来的东西还剩了一些没卖完，但这一遭的让她实在心烦，跟余向东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余向东给机械厂食堂送菜，几人约好了在街尾汇合，晚点一起坐牛车回村。

　　林芳芝牵着女儿走在前，陈佳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脸气呼呼地跟在后，手里牵着大毛。小毛抱着篮筐，踉跄地跟在一边。

　　两个大人是谁都不想理对方。

　　经过国营饭店门口，林芳芝被人叫住，“妹子！你等等！”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从店里窜出来，来人正是林芳芝的师兄李树。从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到国营饭店后厨二把手，李树除了有贵人相助，自己也是有真材实料的。

　　“刚才你走得急，你嫂子没来得及把东西给你，苏苏不是要过生日了，你嫂子给她做了条连衣裙。”

　　把裙子和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塞给林芳芝，立马动作迅速地蹲下身子，宽厚的手掌摸了摸林苏的额头，见她没发烧这才放下心来，立马笑眼咪咪说道，“等苏苏生日，来舅舅家吃饭，舅舅做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哦，还有最近流行生日吃奶油蛋糕，舅舅也给你买！”

　　红烧鱼！奶油蛋糕！

　　馋，真的是太馋了！

　　林苏的口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下，“呜呜呜，舅舅你最好了！”小姑娘声音甜甜的，甜到李树眼角都笑出了深深的纹路。

　　要是以往的林芳芝，可能立马婉拒了，今天的她却觉得天大地大，女儿开心最重要，一脸无奈地说道，“你就宠她吧，可把她宠坏了！”

　　李树一脸理所当然，“我的外甥女我不宠谁宠！”

　　林苏一边咬着大肉包，一边摇着脑袋努力回想着关于李树一家的剧情。

　　按理说李树有手艺有令人羡慕的稳定工作，应该怎么过都不会差，但他偏偏遇到了小人。

　　他的领导李大雷中饱私囊克扣油水薅社会主义羊毛，却把脏水泼给了刚正不阿的李树，又遇到严打，李树被关了十年。

　　李树的妻子周文娟年轻貌美，李大雷早就垂涎已久，趁着他出事玷污了周文娟，周文娟羞愤自杀，留下一个女儿孤苦无依，最后还是林芳芝收养了孤女。

　　从人人羡慕的大厨，到家破人亡，不过短短一瞬间。

　　林苏想到这里眼睛都发红，连手里肉汁四溢的包子都不香了，她没什么胃口了，把包子递给了林芳芝，“妈妈我饱了，留着晚上吃吧。”

　　大毛跟小毛盯着那个包子直咽口水，陈佳儿也很不得劲，要是以前林芳芝起码会分一个给他们，今天她发什么疯呢？

　　陈佳儿根本想不通，林芳芝哪里来的魅力，勾的男人团团转，又给她送吃的又是送喝的，真是没皮没脸，看来还是少让自家男人跟她接触，免得被她勾去了。

　　毕竟两人前世可是有姻缘的，陈佳儿本来就有些心虚，想着计算搬到县城的脚步要加快了，让他们天天见面难免发生点什么事。

　　远远的陈佳儿就看到余向东站在街尾的榕树下等他们，身材高大健硕，面容微黑坚毅，看向陈佳儿跟一对儿女时，眼神却泛起几分温柔来。陈佳儿心中一动，余向东这种真汉子真男人才才配做她的伴侣，苏志明那个窝囊废她上辈子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他！

　　有了危机感，陈佳儿表现地更加主动了，扑上前去，掏出一块绣花手绢给余向东温柔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孩子爸，辛苦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大毛也很有眼力见地冲余向东撒娇，“爸爸，我今天表现地很乖，有没有奖励？”

　　余向东摸了摸大毛的头，又摸了摸小毛的头，“知道你们两个人很乖，爸爸给你们买了糖葫芦。”

　　两个小孩子立马兴奋地手舞足蹈。

　　林芳芝牵着女儿的手，默默不语，心里为女儿感到委屈难过。同样是爸爸，苏志明待林苏有时候连陌生人都不如。

　　当初她外公病重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她成家，是苏志明跟她示好，向她保证一辈子对他好，结果还没几年竟然如此这般，男人终究是薄情寡义的多。

　　林苏忍不住挣开，小碎步踱步到余向东跟前，“余叔叔，你说做错事，是不是应该受到惩罚？”

　　余向东一愣，不知道林苏为什么这么提问，但依旧点头附和，“是啊。苏苏是有人欺负你吗？”

　　陈佳儿暗叫不好，立马伸手去扯林苏，被一旁的林芳芝拦住。

　　林苏立马开启告状模式，语气委屈巴巴，“今天大毛哥哥，小毛姐姐带我在河边玩，他们为了抢我手里的糖，把我推下河！要不是有好心叔叔救了我，我可能今天见不到余叔叔了。”

　　陈佳儿下意识狡辩道，“向东你别听她胡说，就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根本不是故意的。”

　　余向东先是惊讶，看到大毛、小毛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都一脸害怕地躲在妈妈身后，立马明白林苏说的是真的，“陈阳阳，陈晶晶你们先跟妹妹道歉。其他的我们晚上回去说。”

　　陈佳儿认为余向东将来会发财，在家对他还是比较温柔顺从，两个孩子有样学样，对这个爸爸还是很尊敬爱戴的，听到余向东这么说，就是在不愿意，也只能低头道歉了，“苏苏妹妹，对不起。”

第3章

　　圣母中的战斗机

　　林苏坐在牛车上，她好奇地张望着，真正感受到了她穿到了80年代。

　　这是个蓬勃发展的年代，大运动结束，恢复高考，从集体生产到分田到户……这股改革的春风也吹到了安城。

　　从县城到村里的这条必经之路上，不算平整的泥泞小路坑坑洼洼，林苏坐在牛车上一颠一颠，路两旁绿茵茵的杨树随风摆动。太阳日渐西山，披着晚霞赶上了回村的大部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而蓬勃的笑容，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谈论着今天的见闻。

　　林苏内心感慨，现在的人虽然物质生活没有那么富裕，精神却是饱满积极的。

　　远远地看到烟囱升起的炊烟，陈家庄已经近在眼前。

　　林芳芝在村头下了车，“我带苏苏去看下赤脚医生。”

　　轻声的一句话让余向东无比愧疚，是他没教好孩子啊，明明大毛小毛在他跟前这么乖巧，怎么背地里竟然做了这样的。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岂不是要危害社会？

　　余向东暗下决定，要收紧对孩子的管教。

　　到了赤脚医生家，已经有人在了。

　　陈定军刚刚换完药，右脚被纱布裹地鼓鼓囊囊，他妈妈李金菊一脸心疼，“天杀的，谁在后山丢捕兽夹！幸亏定军脚没事，要是影响他工作了，我得把那人十八代祖坟都给扒了！”

　　李金菊是陈家庄出了名的大嗓门大嘴

　　巴，林芳芝她们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那中气十足的嗓音。

　　陈定军在县城水泥厂保卫科工作，虽然只是个临时工，李金菊引以为荣的很，眼光高的出奇，陈定军今年二十三岁，本应该定亲的年纪，陈家庄的姑娘她一个都看不上，觉得自己儿子怎么都得找个城里姑娘。

　　所以上辈子陈定军死活要娶二婚的林芳芝，李金菊差点气得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更别说跟林芳芝的婆媳关系了，就没一天安稳过，她跟那些电视剧里恶婆婆也没什么两样，林芳芝这样能忍的人都被李金菊折磨到患了乳腺癌。

　　但是林芳芝真的是圣母，当李金菊患病瘫痪在床时，她自己亲生儿子在外花天酒地对她不管不问，却是她折磨了半辈子的林芳芝给她端屎倒尿，给她养老送终。

　　李金菊临终前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林芳芝，我虽然讨厌你，但也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好女人。”

　　呸，什么好女人！这样的好女人谁爱当谁就去当！林苏对陈定军这家子半点好感也没有。

　　陈定军看到林芳芝却双眼一亮，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芳芝，你哪里不舒服？”

　　李金菊瞥了一眼，见他那幅殷勤模样，心里明了几分，但也并不担心，林芳芝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儿子再怎么糊涂都不会跟一个已婚女人搅和在一起的。

　　“我没事。”林芳芝态度算不算热和，“陈医生，你帮我看看苏苏，她今天掉河里，是不是要开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