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英和廖承平听完后都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族长见他们激动起来,也赶紧安抚他们,村民们还是听族长的话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舒英和廖承平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赶忙商量着对策,程三哥道:“我看你们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他们今天肯定是不会让你们采血的。”
两人看着今天这种状况,心中也都清楚机会渺茫,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他们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过来,总不能连一个人的血都没有采到。
廖承平道:“三哥,你觉得要是向他们解释清楚,可行吗?”
程三哥迟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行,他们有他们的信仰,而且大多数人都没上过学,也不识字,你就是跟他们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一定能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几人还在商量对策的时候,空地上的人群指着他们也说着话,还没等这几个外村人商量完,三三两两的就开始散开了。
舒英和廖承平都有些目瞪口呆,问:“他们怎么走了?”
程三哥问完族长后又跟他们翻译:“族长说他们肯定是不愿意抽血的,他们家里还有事情要做,没功夫留在这,就都回去了。”
程三哥说完,族长也转身进了屋。
“吱呀”一声,木制的大门在他们背后合上,刚刚还热闹非常的空地上刹那间就只剩了他们三个人。
舒英和廖承平霎时都有些迷茫无措,不明白怎么人都走光了。
程三哥也忍不住有些同情他们,这大老远的来一趟,早上在路上走的脚都磨出水泡来了,结果一个人都没采成。
舒英和廖承平齐齐叹了一口气,今天采不成,只能回去跟大家商量商量看怎么办才好了。
两人回到卫生院,已经过了晌午,也没麻烦孙爱国他们,就一人抱着两块压缩饼干配着温水啃。
肚子简单填饱后,两人去看昨天带来的玻璃瓶,这些差不多都已经到24小时了,可以制成血涂片了。
两人都有些沮丧,各坐一边,沉默地制作血涂片。
没多久另外两队也陆续回来了,付思萱一进门就有些唉声叹气,看见舒英问:“姐,你们今天怎么样?”
舒英摇了摇头:“今天一个都没采到。”
“我们也是。”付思萱,“你们去的也是黎族的村落吧?我们去的也是,他们死活不同意我们采血。”
好在今天也不是全无收获,欧阳雪他们队最后回来,他们去的汉族村,成功采到了11份。
才来第二天就碰到了这么大的难题,士气顿时有些低迷,章惠然拍拍手道:“行了,别垂头丧气的了,我们先把昨天采回来的血液制成血涂片,然后好好讨论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大家应声,收拾心情去制作血涂片。
血涂片都做完后,大家如昨天一样在院子里围坐,人手一个小本子记录。
舒英道:“黎族村民有自己的信仰,他们的信仰让他们害怕抽血,觉得抽血会带走他们的灵魂,我们都知道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但他们对此深信不疑。我跟廖学哥今天在那边还想向村民详细解释我们的这些原理,但程三哥说这没有用,因为他们不认识字,我们说的东西他们也没办法理解。”
章惠然点头:“是,我们今天也是这样,我们在那边跟村民们说得口干舌燥,但依然没一个人同意。这边是多民族混合,我们不能只采汉族村民的血,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出一个让黎族村民同意我们采血的办法来。”
欧阳雪沉思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们以毒攻毒,就从他们的信仰入手呢?不要去跟他们说科学上的事,他们暂时理解不了,也无法认同,我们说也是白说。既然他们信仰山神,我们就说疟疾是山鬼作恶,藏在他们的身体里,而给他们采血是受山神指引,将藏在他们血液里的山鬼除去,这样就能让他们的病痛减轻。”
等她说完后,大家都望向她,各自拿着笔思索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章惠然也很满意,认可道:“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我们要学会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就像小雪说的,既然他们信山神,那我们就说我们是山神派来的,只是如何让他们相信我们是山神派来的,这又是一个难题。”
大家垂着头想解决办法,舒英突然灵光一闪,提议道:“我们找族长,我今天到那边发现他们很信任族长,而族长对我们并没有那么抗拒。我们一开始就让程三哥告诉族长我们是来给村民采血的,族长听完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帮我们叫人,这说明他并不是像村民们一样对抽血会带走灵魂这一说深信不疑。族长既然能成为族长,我想他肯定是有接触过一些科学教育的,我们将利害关系跟他讲明,我们是为了治疗村民的疟疾,我想他没有理由会拒绝。”
“我感觉可以。”
“我也觉得可以。”
大家对这个提议都很赞同,觉得可行性很高。
对策商量好,大家也不耽搁,第二天就去找了黎族族长。
大家对着族长好一通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程三哥在旁边翻译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族长听完后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静静思考着,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舒英见他还在犹豫,咬了咬唇道:“族长,昨天来的时候我就观察到,你们村患疟疾的村民有很多,我也打听到有不少村民都因此病丧命,那些离去的人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曾经活蹦乱跳地站在你面前,扛着锄头从你眼前经过去下地,可是现在,他们都变成了一抔黄土,甚至去世前备受疟疾折磨。如今国家对疟疾很是重视,派了很多专家到各地去研究,就是想要彻底消灭疟疾,让华国的百姓不再受此病折磨。族长,请您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你是受过教育的人,有大智慧的人,肯定知道我们说的不是谎话,我们是真心想要帮助这些同胞,我们虽然不是同一个民族,但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她说得慢,方便程三哥翻译,族长在她说的时候一直看向她,脸上不无动容,抿了下唇后重重叹了口气,让程三哥翻译。
“他答应了!”程
三哥高兴得眉飞色舞。
大家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脸上瞬间绽开笑,七嘴八舌地向他道谢。
程三哥兴奋之余不忘向他翻译,其实就是他不翻译,族长通过大家的动作表情上也能猜出八九分。
他抬手压了压,又说:“不过光靠我跟村民们说,他们也是不会相信的,恐怕还会以为我被你们欺骗了,这件事需要找娘母,让她在你们采血前做一个仪式,让村民相信自己的灵魂已经被山神保护,就是你们采血也不会把他们的灵魂带走。”
大家谁也没料到这件事还要再找娘母才行,但事情已经看到了希望,大家都干劲满满,脸上盈着笑。
在舒英的理解中,“娘母”有点像是他们黎族的巫师,像祭祀、通神、看病这些都归她管,也是黎族中地位比较高的人,很受村民们信服。
但同样的,娘母对于科学看病的知识也很是欠缺,中医西医恐怕都不精通,在别人来求药时,开的都是一些山中草药,不能说一定是乱开药,但她觉得恐怕生了病后再吃娘母开的药,恐疗效甚微。
娘母不在他们村,在另外一个山头,于是一群人又在族长的引路下,跋山涉水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来了这几天,舒英都快不认识“小时”这个计时单位了,怪不得这边这么落后,“要想富先修路”,这边山路实在崎岖难行,修路也是一个大工程,以国家目前的能力,就是有心也无力,只能希望国家发展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早点把这边的路修通,起码让山里的百姓们通行方便。
第71章
小别胜新婚
娘母是一个矮个儿妇人, 一双眼睛锐利,很是精明,听完他们的来意后笑了笑, “这么听来, 感觉你们做的还是一件好事了,那能帮忙的我肯定是不能拒绝的,但就是这……”说完眼睛看向他们的口袋。
大家会意, 这是想要酬劳,章惠然连忙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递过去,歉意笑笑:“出来的匆忙,就带了这些, 您看够吗?”
“够!够!”娘母笑得眼睛眯起来,接过钱数了数,满意地塞进上衣胸口里侧的口袋里,拍了拍胸口用方言道, “这件事就交给我, 咱们明天就举行保护仪式。”
程三哥忙将她的话翻译给大家听,大家这才放下紧张, 脸上露出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 天还蒙蒙亮,大家就从卫生院出发,前往这个黎族的小村落,到地方的时候, 族长和娘母他们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娘母身上穿的衣服繁复奇异,应该是她“做法”时的专用服饰,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作用,使她今天瞧着跟昨天大不相同, 冷不丁地站在人眼前,倒真有点唬人,怪不得这么多人信她。
舒英打量着眼前的摆设,院门前放置了一张木制长桌,桌子上放了一捆细细的红线,一把木剑,还有香炉等摆件。
等村民都来齐后,族长站在前面说了几句话,程三哥翻译说:“他在跟大家解释说,娘母被山神托梦,有事情要嘱咐子民们。”
舒英跟大家一起站在边上瞧着,族长说完话后,村民们都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娘母,看她会说什么。
娘母一言不发,颇有气势地拿起桌上的木剑,双手挥舞着,跳起在她们看来有些怪异的舞蹈,不过舞蹈怪异,仔细欣赏,确能从中看出一点美感来。
娘母闭着眼摇头晃脑,嘴里对着香炉嘀嘀咕咕,声音含糊,让人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等一套流程都走完后,娘母终于站定,又霎时盘坐下去,动作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紧接着,娘母闭上眼睛,嘴巴没有张开,但浑厚的声音从她身体里传出,舒英暗自点头,是个有点技能的人,没有经受过教育的村民们会对他们深信不疑倒也不奇怪了。
程三哥掩着嘴小声翻译,大家连忙将耳朵倾过去听。
“她的意思大概就是,山神听说百姓们都生了疾病,说那些疾病是山鬼作祟,变成了邪恶的虫子钻进他们身体流淌的血液中,现在要将这些血液抽出来,同时让他们不用担心,会给他们手腕上带上红绳以保护灵魂不会被抽走。”
众人点头,这就是他们昨天跟娘母商量好的说辞。
浑厚的声音暂息,娘母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多了一丝悲悯,和蔼笑着让村民们排成队,她会亲手给他们系上红绳。
村民们没有异议,都配合起来,大家见状都有些兴奋,这件事终于彻底解决了,他们可以给黎族的村民抽血采样了。
七个人连忙过去,将带来的采血器械拿出来,给已经系好了红绳的村民们采血。
忙碌了一天,大家回到卫生院,激动不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七人每天的日常就是给村民们采血、再制作成血涂片。
采样结束后,众人将制作好的血涂片放到显微镜下观察,卫生院只有这一台显微镜,而且显微镜还有些老旧,镜片都有些花了。
章惠然皱了皱眉道:“这里不行,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带着血涂片去市里研究院,那里设备齐全。”
众人无异议,连忙去收拾东西,马不停蹄地乘车去了市里。
路上,付思萱笑道:“市里有公共电话,出来这么久,终于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了。”
“是啊。”舒英也笑,坐在颠簸的大巴上,眼睛看着窗外葱绿色的山体,若是不考虑条件上的艰苦,这边的风景其实是很优美的。
她离家这么久,真的想家了,想谷雨,想李固言。
大巴到了市里,大家扶着腿下车,干呕了几声又灌了几口水才算是缓过来。
舒英苦着脸,这辆大巴,她真是怎么都坐不习惯。
等大家都缓过来后也没歇息,连忙打车去了研究院。
研究院里还有从首都来的医疗团队,跟章惠然认识,互相交流了几句后就各干各的正事去了。
这些事情一时间是做不完的,所以七人要在市里留几天,这些天就住在研究院旁边的招待所里。
在研究院也是要争分夺秒的,晚上都得等九、十点研究院要关门了才能回去,舒英想了想,在吃晚饭的点给家里打电话,这个时候谷雨已经放学了。
沪市。
客厅里的电话“嘟嘟”响了两声,李固言听见后起身过去拿起听筒:“喂?”
听到熟悉的声音,舒英笑出来道:“固言,是我。”
“阿舒?”李固言眼神瞬间亮起来,终于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挪了挪屁股,坐的离电话更近了些,“你到那边怎么样?这么些天都没打电话过来,我心一直悬着。”
“我在这边一切都好,是想给你们打电话的,但村里还没装电话,就没办法打,现在来市里办几天事,这边有电话亭。”舒英笑得灿烂,手指绕着电话线,“对了,不能打电话,我就给你们写了信,估计要过一段时间你们才能收到。”
“好,好。”李固言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让赵姐去楼上把谷雨叫下来,“她刚吃完饭,跟贝贝在楼上玩呢。”
“她这段时间怎么样?哭得厉害
吗?“舒英眉头隆起,抿了下嘴,有些担心。
“厉害,你刚走那几天,天天都要哭到半夜才能睡着,这几天好一点了,也要抱着你的衣服睡才行。”李固言正说着,就见从门口快步跑过来一个小身影,嘴里还喊着“妈妈妈妈”。
舒英在电话那头就听到了,连声应着,声音柔下来:“谷雨?”
“妈妈!”谷雨坐在爸爸腿上,将听筒放在耳朵上,撇着嘴有点想哭,“妈妈,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舒英听到她的声音,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说:“妈妈过年就回去了,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听爸爸的话呀?”
谷雨有些心虚地瞅了爸爸一眼,迎着他的目光梗着脖子说:“有。”
但还是有些底气不足,舒英听出来了,觉得有些好笑,也没拆穿她,笑道:“妈妈就知道我们谷雨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孩,等妈妈回来,妈妈要好好抱抱你亲亲你。”
“妈妈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谷雨一脸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