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英注意着给她掖好被子,又摸了摸她的手脚,热乎乎的,这才放心。
舒英和李固言重新躺下,动了动后,紧紧相拥,继续说着小话。
李固言看了眼房间,这个房子是机械厂分给他的,那时候厂里盖了新楼房,这间旧平房就被空下来分给他了,两个人从结婚起就住在这里,在这里冷战、和好、如胶似漆,直至有了谷雨,他事业受冷落,愤而远走,这间房子见证了他从青涩走向成熟。
但这间房子老了,几十年前让人艳羡的红砖房,此时也不再受人欢迎了。
他道:“我们家装个电话吧,这样咱们通话就更方便,你也不用再跑到巷口接电话了。”而且有的时候时间没说准,还要在那边等。
本来说两个人就再熬一年,装电话
也不便宜,等到了沪市再装,但想想一年时间也不短了。
舒英点点头,脑袋在他颈间蹭了蹭,手也不老实地在从他脸上滑过脖子,又摸到腰间。
他身材一向都保持得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手按下去硬邦邦的。
李固言跟她说着正事呢,没预料被她一撩拨,脊背下意识绷紧,反应过来后在她唇上使劲一下,四目相对,眼底情/欲渐起。
舒英扬起唇笑了笑,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暧/昧又轻挑,李固言如何受得了她这番勾/引,刺激的他当下就翻过身去。
他到底个子高,就算瘦,骨头架子也在那摆着呢,舒英被他压着,感觉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
又是一夜缠绵,一室旖旎。
两个人亲亲密密又相处了几天,分别的日子还是来了。
李固言难得墨迹地收拾着行李,很不情愿的样子,谷雨也知道爸爸是要离开了,扒着他的行李箱不让人往里面放东西,把她拉开,又哭得撕心裂肺,让人好不心疼。
舒英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无奈地下最终命令:“我带谷雨出去转转,你赶紧把东西收拾好。”
李固言抿着唇点了点头。
舒英抱着谷雨出去,还没走多远就碰上了袁宜,她一脸的笑意,李固言已经跟她说过,她要愿意的话,就等过完年跟他一块儿去宜州,袁宜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她看见舒英就赶紧过来,一眼就瞧见谷雨脸上的泪痕,还抽抽噎噎的,她也不敢说话,眼神示意着问了一下。
舒英眼神向后面家的方向瞥,也没敢提李固言的名字,生怕谷雨听见后哭得更狠。
袁宜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就翻着口袋从兜里掏了两颗奶糖出来,笑着递到谷雨面前说:“谷雨吃不吃糖?甜甜的,好吃噢。”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吃糖的,谷雨看着她手心里的糖,又看了眼妈妈,等妈妈点头后才拿过来。
舒英怕她蛀牙,一天只同意她吃一颗,今天的她已经吃过了,但现在情况不同,舒英也肯破例。
嘴里含着糖,腮帮子都鼓起来,谷雨总算是高兴了点。
两个人到旁边小店里坐着,方便说话。
舒英问袁宜:“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手续也办好了吗?”虽然说是让她跟着去宜州,但后路还是要留着,所以没让她辞职,而是让她跟李固言一样办停薪留职。
但说起这个话题,舒英见她脸上表情却有些不太对劲,她皱了皱眉问:“厂里没同意?”
袁宜沉默了下后点点头,反正瞒也是瞒不过去的,她回道:“厂里说我资历浅,没资格办停薪留职,而且现在岗位都是固定的,我留职又不来上班,他们也不好再招人,说我要是想走的话就办辞职。”
厂里这话其实也不过是打发她,甚至背后恐怕还有陆德的手笔,当初她没答应加入他的阵营,让他吃了瘪这事恐怕他一直没忘呢。
袁宜看着舒英不放心的目光,又笑起来豪气说:“其实辞职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方便我到了那边放开手脚去大干一场!反正比我在这边受这窝囊气的好。”
自从李工走后,她身为他的学生,在厂里也没讨得好,没多久就被人边缘化了,任何有点技术含量的工作都不让她参与,就是不走,她也能预料到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想想也真是造化,当年她和简光远一块儿进的厂,那小子成天吊儿郎当的,天天不是迟到就是早退,连学习笔记都是抄的她的,现在人家跟了陆德,年前就娶了那个后勤主人的闺女了,现在在厂里可是春风得意,走哪都被人巴结着。
甚至还跑到他面前来劝她,说她虽然长得普通点,但也不是没人喜欢,只要她愿意,他立马就能帮她牵线,一番话说下来,差点没把她气个半死。
还是得走,早走早了事!
舒英还记得之前从李固言那里听到的关于她家里的事,一时想开口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袁宜看出她的纠结,她是多聪明的人,一下子就猜到她想说什么,先笑着道:“师母,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行,我有问必答!”
她爽快,舒英也被她逗笑,气氛都轻松下来,舒英先是转头看了眼谷雨,见她吃完了一颗糖,自己就把另一颗糖的糖纸剥开,往嘴里放。
舒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才问道:“我是想问你家里人知道你辞职要去宜州吗?”
“不知道。”袁宜的回答干脆利落,说完后她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这些话说出来也不怕师母你笑话,前几天我爸妈叫我回家去吃饭,我一到家,满桌子的菜,真是在家里头一次见,我爸妈他俩穿得那叫一个喜庆,脸上还一直含着笑,对我也是温温柔柔,我还以为是转了性儿了,还是我妹没忍住偷着告诉我的,说一桌子饭菜不是招待我的,是招待我未来丈夫的。”
“我一听这话就惊呆了,我‘未来丈夫’?我妹说礼金都收了。”袁宜苦笑一声,继续道,“吓得我连愣都没敢打,开饭前就偷着溜了。”
“我爸妈气得在厂门口堵我,把我臭骂一顿,还想拉着我回去,幸好被看门的王大爷瞧见,把我给拽了回来,这才没让他们得逞。”
“师母,你说,就这样的家人还是家人吗?”她的眼神格外认真,眼底好像隐隐泛着水光。
舒英听完她这一大通话,看着她倔强的神情,摇头说:“不算。”
听到这句话,袁宜才放松下来,很多时候她做的很多事别人都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忤逆父母,明明他们也让她读大学了,家里兄弟姐妹五个,底下的弟弟们都没念到大学,偏偏让最大的她念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不明白为什么养她养到这么大,她还是不肯结婚,家里“好心好意”给她找好了婆家,她还那么不乐意。
不明白为什么她都在机械厂上班,一个月工资不老少,她却不肯给家里一半,家里那么多人口,弟弟们还等着娶媳妇。
她一直在挣扎着往上生长,事事都要争第一,太多人的不理解,也会让她觉得苦闷,此时舒英的认同,让她瞬间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有人能够理解她。
舒英有些心疼地看着她,虽然她也没比她大多少,但她到底是叫她一声“师母”,平日里看她就总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晚辈一样,尤其她现在有了孩子,还是女儿,她不敢想象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谷雨身上,她会有多痛心。
一时之间,她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安慰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袁宜脸上还露着大大的笑,一口整齐亮眼的白牙闪了闪,用力地点了点头:“是,会好的!”
在店里坐了坐,谷雨吃了两颗糖,又吃了点小零食后,又恢复了平常活泼生动的样子,还得寸进尺的让妈妈给她买了一大罐的大白兔奶糖。
舒英现在以哄着她为主,她要买,她也不拒绝,反正一天就给她吃一颗,慢慢放着吃呗。
她看了眼时间,估计着李固言东西应该都收完了,就带着谷雨回去。
一路上,谷雨非要自己抱着糖罐,跟宝贝似的,她双手都被糖罐占去,舒英就没办法再牵着她,她小短腿倒腾着,“嘿咻嘿咻”地跟在妈妈身后,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李固言装好行李,正要出来找她们娘俩呢,院门一打开,就看到这一幕,舒英在前面慢慢走着,谷雨在后面费劲跟着,他没忍住笑出来,一个箭步上前,双手一扬就把谷雨搂进了怀里。
他动作快,“欻”地一下,谷雨就从地上飞似的到了上面,她尖叫一声后就要从他怀里下去,还想再来一次。
李固言自然没有不依的,又带着她这样玩了几遍,直让她嘿嘿笑得满家属院都能听见声儿。
舒英也不管他们怎么玩,拿着已经被谷雨忘记的糖罐进屋,放进高高的柜子里,小谷雨现在猴精猴精的,不给她放的她够不到,她
自己就能打开一下子吃一半。
有一次她买了桃酥没注意,就被她摸了去,还拿到床上吃,造的一张床上都是桃酥碎。
初六这天,舒英请了假,带着谷雨送李固言到火车站。
此时天蒙蒙亮,还带着清晨的寒气,袁宜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坐上提前讲好的出租车。
舒英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带谷雨,怕她受不了,又哭得不行。但想了想,就算是李固言没当着她的面,偷偷走,等她发现也是要哭一场的,那还不如带着她一块儿去送。
刚过完年,火车站正是人多的时候,不好人都要坐上火车去往国家各地,开启新一年的辛苦。
到车站的时候,天也还没大亮,谷雨困得一直打呵欠,两只眼睛迷蒙着,瞧着眼皮都皱了好几道褶儿。
李固言看着她苦笑不得,在她脸上亲了亲,又不舍地对舒英说了几句话,抱了她好一会儿,才跟袁宜一块儿拎着行李上了车。
舒英抱着谷雨在下面朝火车里看,等火车开动还站在原地。
谷雨趴在她怀里犯困,到底没能亲眼看到爸爸离开。
第47章
抢孩子了
舒英送完李固言, 抱着谷雨坐出租车回家,谷雨终于是醒了,只是还迷茫着, 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坐的车, 她小拳头揉了揉眼睛道:“妈妈?”
舒英温柔地搂了搂她,问:“是不是饿了?咱们马上就到家了。”她看着前方的路,心中空荡荡的, 说不出的酸涩。
“嗯。”谷雨坐在座子上,两条腿悬空着,斜斜靠在妈妈身上,闻着妈妈身上好闻的味道。
到了家属院, 舒英领着谷雨在门口的早餐店吃,要了两碗甜豆浆,两个大肉包,两根油条, 一共两块钱。
谷雨一碗甜豆浆, 一个大肉包就能吃的饱饱的了,她学着妈妈的样子, 拿勺子舀着甜豆浆喝, 喝了一口后就立马笑起来。
舒英见她笑,也跟着笑,问:“好喝吗?”
“好喝!”
舒英把大肉包掰开,先给了她一半, 谷雨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口,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花。
往常这个时候李固言就会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手帕给她擦嘴,舒英愣了愣,他才回来这么段时间, 一离开她又开始不适应了,无奈笑了下,摇着头自己从包里拿出手帕,轻柔地把谷雨嘴上手上都擦干净。
吃完饭回到家里,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李妈也出去串门去了。
谷雨小跑着进房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抬起头问:“爸爸呢?”
舒英蹲下来平视她:“爸爸去宜州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不过我们想他了可以给他打电话。”
谷雨太小,还不明白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从妈妈的表情里也能感知到一些情绪,小嘴一扁,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舒英上前一步,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心里也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这都是暂时的,等明年,他们一家就能在沪市永远团聚了。
李固言要是看见闺女哭成这样肯定又是一番心疼,但他就算现在看不见,心里也不见好受。
火车上,袁宜一直看着窗外,即将离开自己成长的家乡,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心中不可能没有迷茫,但在迷茫之外,却又有一分庆幸般的解脱,从今日起,她才算是真正的自由起来,家人找不到她在哪,他们再也无法绑架干预她的人生。
相较之下,对面的李固言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能让人感受出来他情绪不佳,袁宜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问:“老师,我煮了茶叶蛋,你现在要吃吗?”
李固言摇摇头道:“你吃吧。”
他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
舒英和李固言现在是在面临分离之苦,舒秀珍却是巴不得赶紧和严磊分离。
一个离婚,闹了快整整两个月,还没离掉,也不知道严磊是怎么想的,自从她提了离婚之后,就开始殷勤起来了,女儿也知道接了,家务也知道干了,问题是早干嘛去了?非得等人寒了心后才能有些反应。
舒秀珍现在是一点都不稀罕了,他是孩子的爸爸,他亲近孩子,她也不阻止,但她却没办法再给他好脸色。
舒秀珍坐在椅子上冷着脸看着他,抱胸后仰,呈防御姿势,问:“你什么时候答应离婚?”
严磊坐沙发上抱头,一副很是痛苦的样子,看得舒秀珍忍不住冷笑,之前那副漠不关心好像她死了都行的嘴脸现在去哪了?现在这副样子又是在做给谁看?
严磊问:“非得要离婚吗?咱们真的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吗?”他声音干哑,垃圾桶里都是烟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的抽烟,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整夜,抽的房间里烟雾缭绕的,有时候烟气还会飘到房间里,舒秀珍看到贝贝皱着鼻子,气得恨不得立马冲出门去打他。
没心的人什么时候都没心。
舒秀珍漫不经心地斜了他一眼,贝贝去托班了,她想趁着这时候赶紧把离婚这事儿给敲定,省得再拖拖拉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