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德笑说:“喝点也没事,你也二十多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结婚了!”
说起这个,陆德又问:“你说你还没谈对象,那你家里对你有什么安排吗?”
简光远一听他这话音就知道他定是有些想法,忙笑说:“没,家里也催我呢,但我想着先上两年班,往上走一走才有底气成家。”
陆德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酒瓶子,打开就要往简光远杯子里倒,简光远哪能让他给自己斟酒,连忙拿走杯子说:“我来倒我来倒。”
“嗯?”陆德笑着从他手里把杯子拿走,“跟我客气什么,你是小辈呢,以后有你倒酒的机会。”这话中又有一层意思了,简光远平时老老实实的哪里会有他倒酒的机会,只有陆德要带他参加饭局才会如此。
简光远听出来了,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对自己这么好是图什么呢?他一个刚出校门没多久的人。
他看了眼被满上的酒杯,视线又移到旁边的陆德身上,视线里带了点探究意味。
陆德继续说:“你也是省工业大学毕业的,是高材生呢,要搁在古代,说不定就是个进士,至于进士,以前不有个那什么说法吗?叫什么什么榜下捉婿,对,榜下捉婿!”
简光远哪好意思把自己类比成进士,赶忙谦虚说:“我还差得远呢。”
“差什么!”菜上来了,陆德又给他夹菜,看着他有些拘谨的样子笑着说,“在这饭桌上,你别把我当你的领导,咱就是朋友!我是看你这人真有点本事,生了惜才的心思,才会邀请你来吃饭的。”
简光远笑笑,他自是知道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但他也自信自己是有能力的,他毕竟是省工业大学的高材生。
陆德端起杯子跟他轻轻碰了一下,放到嘴边抿了一口,龇牙咧嘴说:“我家里有个亲戚,就咱厂里纪主任,他闺女跟你差不多大,在机械厂小学当老师,到现在也还没有个着落呢,纪主任成天急得不行,我就跟他说咱厂里那么多青年才俊,急什么呢?到时候来个榜下捉婿,不就促成了一桩美事了吗?”
他说完还问了一嘴:“你说是不是,小简?”
简光远迎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上扬,点了点头认同:“是,陆主任说的有道理。”
纪主任是厂里管后勤的,是个油水大的好职位,他之前是知道厂里领导层盘根错节,但不知道陆副主任跟纪主任还有亲戚关系。
两人酒杯相碰,发出“当啷”一声,杯中酒水溢出,洒在桌面上。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尽兴,从饭店里出来时,都面然酡红,脚下虚浮,走路都不稳的样子。
陆德计划得逞,自是高兴,拍了拍简光远的肩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小子有眼光,未来错不了!”
简光远搀扶着他笑道:“哪里,我还年轻,以后还得主任多多提携才是。”
“哈哈哈好!你今天喝的不多,这酒量不太行啊,以后可得多练练,行了,我看你这也醉了,下午是不能上工了,给你放半天假,回宿舍睡一觉去吧,明天酒醒了再来找我!”
“行,那就谢谢陆主任了。”
陆德站在原地看着简光远有些踉跄的背影,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双手在身上摸了摸,从兜里掏了包烟出来,两指并拢在烟盒顶上拍了拍,夹着一根放在嘴边,又摸出火柴点燃。
烟雾在他口中吞吐,他眯着眼回头朝家属院的方向看了看,等一根烟燃尽后,也回了机械厂。
下午还得找他叔叔呢,这种事得他叔叔点头他才能办成。
在他们俩喝酒的时候,李固言正在家里养伤呢,他吊着一条胳膊,许多事都不能做,就连吃饭都有些困难,得学着用左手。
舒英下班回来的时候买了点鸡蛋糕和桃酥,谷雨现在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不过每次也就给她尝一点点,搞得她老大不满。
她到家时,李妈正在厨房里做饭,李固言和谷雨在院子里玩。
舒英拎着两袋糕点进来,谷雨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用手指着要吃,舒英笑了笑,掰了一小块鸡蛋糕防她手里,谷雨得了鸡蛋糕,也没心思跟李固言玩了,乖乖坐在小板凳上捧着鸡蛋糕啃。
她牙还没长齐呢,在鸡蛋糕上啃得坑坑洼洼,还一边吃一边往下掉渣。
舒英笑着看着她,伸手将她身上的渣子给轻轻拍掉。
李固言将两袋糕点拿进厨房,在橱柜里放好后又到院子里来。
舒英抬头看了看他,问:“今天没碰到胳膊吧?”
“没有,我小心着呢。”
舒英听到他这话就想用白眼翻他,还小心,这几天不去上班,就在家养伤,每天都觉得闲得慌,就带着谷雨玩,胳膊骨折了还要抱她,谷雨被抱着不老实,差点没把他胳膊又给踢断。
李固言想到这件事也有些没忍住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下:“就那一次,后来我再没抱过谷雨了。”
舒英撇了下嘴,不太相信地说:“你最好是。”
马上要吃晚饭了,舒英将桌子拉到院子里来,李固言用没事的左手帮忙搬着椅子。
李妈将菜端上桌,一眼看到啃鸡蛋糕的谷雨,抱怨地说了两句:“怎么现在给她吃鸡蛋糕?吃了这该吃不下饭了。”
舒英把谷雨抱上椅子上坐好,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笑道:“没给她吃多少,就掰了一点给她。”
李固言伤的右手,吃饭都不方便,吃个菜都是舒英夹到他碗里,他再拿着勺子舀着吃。
吃完饭后,舒英先给谷雨洗澡。
拿一个大铁盆,放大半盆温水,谷雨坐在盆里,两只小手一点都不老实,嘻嘻哈哈地拍着水面,一个澡洗好,舒英全身都能湿透。
洗完后,用大毛巾将谷雨全部包裹住,给抱到房间里床上。
夏天热,也不用担心感冒,到房间里再给她换上干净的短袖短裤,还要垫上尿布。
李固言现在自己不好洗澡,舒英给谷雨洗碗还得再帮他洗。
好在现在是夏天,不用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就穿一间短袖,胳膊打了石膏上了夹板也好脱。
舒英帮他把衣服脱掉,拿水往他身上冲,边冲边小心不能碰到右手。
李固言仰着头看她,喉头上下滚动了下,她衣服上还有刚才给谷雨洗澡留下的水渍,半湿半干地贴在身上。
夫妻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舒英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道:“你最近可老实点,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李固言嘴硬:“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可什么都没想。”
哪里是什么都没想,眼睛都快看直了,是想的不能再想了。
舒英在他头发上抹了洗发膏,洁白的泡沫打发起来,绵绵密密地顶在头上,顺着水冲下来,流到眼睛上,辣的李固言睁不开眼。
他无助地用左手扶着她的腰,手掌宽大炙热,嘴里哀哀呻/吟:“疼、疼。”
舒英低下头看见他眼睛处的泡沫,连忙拿毛巾给他擦干净,又凑近用嘴吹了吹,问:“现在怎么样?能睁开眼吗”
李固言微微眯着眼,一副可怜
相地摇摇头:“睁不开……”
舒英见状也有点心疼,赶紧用水把他头上身上的泡沫都冲干净,速战速决地把他洗干净,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洗起来可比谷雨费劲多了。
洗完后累的她轻轻喘着粗气。
李固言冷不丁伸手拉着她坐到自己怀里来,把舒英吓了一跳,挣扎着就要起来看有没有碰到他的胳膊。
李固言忙道:“没碰到没碰到。”
舒英这才放下点心,缓过神后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好好的又作什么怪。”
李固言不说话,只将头靠在她身上,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肌肤上,撩起一片鸡皮疙瘩。
浴室里闷热,舒英有些受不了,捧着他的头远离自己,接着就要从他腿上起来。
李固言身上的火都起来了,哪里还压得下去,眼尾红红地看着她,好不可怜,柔柔地拉着她的手说:“不会碰到胳膊的……”
舒英看了他一眼,手不自觉地就放到了他脸上,指腹在他唇上摩挲,柔软湿润。
李固言见状,拉着她贴近自己,仰头噙吻住她的唇,明明是侵略者,却一副被动接受的样子。
浴室里热气未散,舒英被蒸腾着,脸上泛起红晕,神志也有些不清醒,双腿一软跨坐到他身上。
谷雨还在房间里被李妈看着,两人没有折腾太久,一次结束后,两人匆匆又洗了一遍澡就换了干净睡衣回房。
两人头发都湿透了,坐在风扇前,对着风扇吹,舒英胳膊酸软,趴在他大腿上有些困顿,任由他左手在发间穿梭,舒服得昏睡过去。
谷雨早已经睡着了,手里还牢牢抱着她的小羊玩偶,李固言宠溺地看了她一眼,俯过身去把薄被子又往她身上拉了拉,做完这一切才又转回来帮舒英吹头发。
她这一头秀发柔软乌黑,有时摊在枕头上,有时垂在他身上,随着她身体的晃动而上下翩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李固言在家养伤这几天虽然诸事不便,但却是极轻松自在的,可他是轻松自在了,厂里却发生了件让人震惊的事。
他带的项目组,负责人却换成陆德了!还是临时换的,组里的人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接被通知以后都听陆副主任的。
袁宜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瞪大了眼,实在是难以相信,这个项目从始至终都是李工负责的,他不知道在里面付出了多少心血,眼瞅着马上就能摘果子了,结果着说把人踢出去就把人踢出去了?
怪道陆副主任会找她套近乎了,原来是为了这事!
袁宜一来机械厂就跟着李工,李工在带学生上从不藏私,向来是有问必答,有惑必解,什么知识点都恨不得揉碎了全部教给她,就算是他们犯了错,也一直都是耐心的,在她心里,李工是担得起她一声老师的,所以乍然得知这个消息,她心中实在不忿,李工因为救人在家养伤,结果厂里就这么对待他?
陆德接手项目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李固言的东西还给搬回大办公室,他笑得冠冕堂皇:“既然李工以后都不负责这个项目了,那咱也不能耽误人家,你们几个手脚都麻利些,别把人的东西搬丢了,东西都搬干净后,把那个位置再仔仔细细地打扫一遍,我要坐过来的。”
他指着项目组里的几个人,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
陆德脸上笑意不变,端起印着机械厂几个字的搪瓷杯放到嘴边啜了一口,缓缓道:“怎么了这是?怎么都不动弹?”
袁宜皱了皱眉站出来道:“陆主任,这是怎么了?我们一直不都是李工带着的吗?这个项目的核心也一直是李工负责的,您把李工的东西搬走,我们后续还能做下去吗?”
这个问题也是组里其他人想问的,只是碍于陆副主任的身份,谁都没敢出声罢了。
陆德哂笑一声,身子斜斜靠着桌沿,将手里的搪瓷杯轻轻放到桌子上道:“小袁啊,你这话就说岔了,这个项目不是李工的,这项目是咱机械厂的,现在李工胳膊受伤,而且还是为了救厂里的工人光荣受伤的,咱们厂向来爱护这些大公无私的人,厂里就是怕他太过辛劳,这才让我来替他辛苦的。”他这话说的轻飘飘又堂而皇之,好像自己真是为了李工好一样。
袁宜撇了撇嘴,还欲与他争执,就感觉手腕被人拉了一把,她扭头看过去,是简光远。
简光远站出来笑着道:“既然厂里的文件都下来了,咱们就照办吧,我现在就把李工的东西搬回去。”
袁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倒戈到了陆德那一方。
陆德笑着点点头,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流连,女人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就是没有男人看得清状况。
简光远到底是李工的学生,虽然平时懒散了些,但项目组里的人大多还都是信他的,他带头搬东西,就有几个人犹豫着也跟着搬。
老吴看着这场面,心里天人打架,他当初来这项目组,奔的是李工,现在李工都被踢出去了,这个项目组还能成吗?
袁宜环顾着这件熟悉的办公室,这一年多,他们跟着李工在这间办公室里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改了多少设计,又下了多少次车间,最终才把新产品成功研制出来,销往全国各地,收获不少好评。
但一个项目的负责人说被换就被换,换得如此轻而易举,连提前通知都没有,她敢说,李工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厂里的这些变故呢,他恐怕还在想着养完伤后回来带着他们继续研发新产品。
思及此,又看着明显和陆德很是亲近的简光远,心中难免有些悲凉之感,他俩一块儿到的李工手下,李工为人耐心和善,从来没有批评过他们,可没想到他的这些好却养出了一只白眼狼来。
第41章
定局
袁宜没熬到下班时间就跑去家属院跟李固言通风报信, 李固言刚一听到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看着她焦急的神色又不似作伪,他沉下脸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师, 我怎么会在这个事情上骗你!”袁宜扭头从砖墙指向隔壁的吴家, “吴大哥今天也在,他也都听见了。”
李固言看看她又望了望隔壁,沉默了一瞬后, 脸上又微微扬起笑道:“行,我知道了,你也别着急,这么晚了, 你上了一天班肯定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袁宜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见老师面上一片平静,她不安的心也跟着落下来, 老师肯定是有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