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言闭着眼又说了一遍:“你不要喜欢严建中了。”
“严建中?”舒英不解地隆起眉,“我喜欢他干嘛?”
第28章
说开
李固言听到这句话像是突然酒醒了一般, 突然睁开眼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舒英瞬间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开着的窗户吹来外面的风,风中夹杂着院子里的月季花香。
她没有回答, 李固言又缓缓闭上眼, 再度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舒英看着他面上的酡红,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喜欢。”
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抹天光乍亮, 也照亮机械厂家属院的这间小小房间。
李固言嘤咛一声,皱着眉伸手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这一夜睡得光怪陆离,就记得自己好像做了很多个梦, 但又记不清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像一只不会织网的蜘蛛,将网织的乱七八糟,让人理不清头绪。
只隐约听见什么“喜欢”。
“醒了?”舒英打了水进来,拧了湿毛巾递给他。
李固言从床上坐起, 嗓子还有些干哑, 咳了两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现在几点了?”
舒英看了眼腕表回道:“六点多一点,放心, 不会迟到。”说完又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李固言迎着她的视线, 心中微微不解,擦干净脸后想了一会儿也没想通怎么回事儿,索性不想,他下床穿好衣服, 跟着出了房间。
舒英其实是在想昨天晚上他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她昨天晚上没意识到,今早才想起来,难道在他心里, 她一直喜欢严建中?
她好气又好笑地咬了一口馒头,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盯得他有些莫名,放下碗环顾了一下自身,随后才小心翼翼问道:“我身上怎么了吗?”
舒英摇摇头,问:“你真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应该记得吗?”李固言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今天一早她就有些不对劲,难道他昨天晚上惹她生气了?他发酒疯了?还是藏的私房钱被她发现了?天地可鉴,他就藏了一百块钱的私房钱,这还是前段时间厂里刚发的奖金,其它工资可都是老老实实上交的!
“哼。”舒英没跟他解释,吃了饭后把碗往前一推,拿了包就去上班去了,徒留疑惑的李固言在家里便洗碗边疑神疑鬼。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是干什么了?李固言神思不属地上了一天班,也琢磨了一天,但硬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晚上下班的晚,回来到的时候,舒英正在院子里给月季浇水,月季花现在开得正艳,大团大团地绽放,粉的红的,花瓣上喷了点水,娇丽丽地倚着墙,当时种的时候就听说月季好养,没想到这么好养。
舒英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了声:“回来了。”
“嗯,回来了。”李固言拎着公文包的手指紧了紧,犹豫着蹭过去,谨慎试探,“今天上班怎么样?开心吗?”
舒英斜了他一眼,说:“上班哪有什么怎么样,每天都那样呗。”
李固言点点头,觑着她的神色,又说:“对了,我们厂里说过段时间厂里要来实习生,据说也是省工大毕业的。”
“那不挺好的嘛,正好跟你是一个母校的,是你师弟师妹了。”
李固言瞧着她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遂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去了点,又小心地问:“我昨天晚上惹你生气了吗?”
舒英无奈笑起来,睨了他一眼,怪不得一回来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合着在这等着她呢,她把手里的水壶放下,转身进了房间。
李固言也没想到怎么一句话她又不回了,看来昨天晚上是真将人惹生气了,他赶忙追上去,脑子里正想着要怎么哄人的时候,就听人幽幽来了句:“我喜欢严建中?”
他瞬间瞪大眼睛,双脚像被粘在了地面上一样,再也不得往前一步。
舒英隆起眉,咬着唇抱胸看着他,眼神十分锋利:“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喜欢严建中了?”
“没、没,没跟我说。”李固言下意识道,说完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又不可置信的进一步确认问,“那你……是不喜欢他吗?”
舒英第一次觉得他这么笨,她深吸一口气,鼻子像是要喷火,耐心地回道:“我不喜欢他,他就是我楼上的邻居,而且人家也结婚了,我喜欢他干嘛?”
“我,我就是听别人说的,说你结婚前就暗恋他,只是后来他结婚了,所以你才答应去相亲的……”他越说声音越小,时刻观察着舒英的表情。
舒英冷哼一声,转身给了他一个背影。
李固言这下也顾不上她是不是在生气了,因为他自己已经快要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一直不敢去探究的秘密此时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铺开,他高兴还来不及。
他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垂处厮磨,暗沉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欢喜。
他炙热的呼吸喷洒上面,舒英痒得缩起脖子,转过身推了他一下,“别高兴的太早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李固言笑得眼睛弯起来,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又俯身倾过来,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她:“你想怎么算账?”
“离这么近做什么?”舒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逼得上半身后仰,脸上也泛起潮红,往后退了退才道,“罚你……”
她皱起眉想了想:“罚你什么好呢?”
“罚我拖一个月的地吧?”
“行,就罚你拖一个月地!”她说完听到他闷闷的笑声,才反应过来蹙起眉鼓起脸,“你现在一点也不老实了,都敢捉弄我了!”本来家里的地就都是他拖的,这罚不罚有什么区别?
李固言赶忙认错,“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好不好?嗯?”尾音上扬,像个勾人的狐狸精。
舒英不想惯着他,想了想说:“你最近最好老实点,等我想好怎么罚你再说。”
“好,都听你的,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我肯定不会有一丝异议!”李固言四指朝天作发誓状。
舒英伸手将他的手拍下去,“还不快去做饭!”
“就去就去。”李固言嬉皮笑脸的,最后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才出去。
一到傍晚,家家户户都架起锅,家属院里的空气飘满了各式各样的菜香味。
隔壁的汪汪这时候也被解了脖子上的绳索,快活地耸着黑乎乎的小鼻子。
夏天天热,大家都喜欢将桌子搬到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吃晚饭,舒英俩人也不意外,这时候的天将暗未暗,院子里也开了灯,正好照亮桌子上的饭菜。
一到夏天,蚊虫也多起来,尤其是住在一楼的人家,简直是防不胜防,在院子
里吃着饭,桌下还得点盘蚊香,就这样也没办法幸免,舒英小腿上被叮了好几个包,又红又痒。
李固言赶紧去房间里拿了花露水过来,倒在手上往她腿部涂抹,花露水味道有些霸道,舒英觉得自己鼻腔里都是花露水的味。
两人正吃着,隔壁院子也搬了桌子出来,两户人家隔墙问候了两句,“舒英,你们晚上做的啥?”
“没做啥,烧的稀饭,又简单炒了俩菜,天热,就想吃的清淡点。”
吴嫂子听到这话也感叹说:“是,我们家也就炒了两个素菜,这天气太热了,厨房里跟火炉一样,真是一点不想在里面待。而且孩子也不在家,就更不想费那劲去做饭了。”两个孩子现在正放暑假,晓丽中考一结束就带着晓明去了东北姥姥家。
舒英笑了笑问:“晓丽这成绩快出来了吧,他俩啥时候回来呀?”
吴嫂子也笑起来:“今天打电话的时候正说呢,说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就回来了,说晓明在姥姥家没人管着都要玩儿疯了,天天不是上树就是下河!”本来吴晓明就是个人来疯的性子,到了那边表兄弟好几个,又有姥姥护着,更是无法无天了。
“孩子过暑假嘛。”舒英这么一说也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暑假来,她笑着对李固言说,“我小的时候,一到暑假,爸妈要上班,也没人看着我们,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就要被我爸送到乡下奶奶家去。”
李固言看着她问:“玩得开心吗?”
“开心。”舒英笑吟吟的,“乡下连电灯都没有,一到夜里就点煤油灯,有时候天气好,月亮圆,就在月亮地里玩,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那么开心。”
“那时候一到傍晚,就跟着村里的大孩子一块儿出去粘知了,就用一根好长的竹竿,头上糊点儿糨糊,一粘一个准儿,粘完了拿回家让奶奶炒着给我们吃。”
“你还敢吃这个呢?”李固言看着她,有些诧异。
舒英反问:“怎么,你不敢啊?”
李固言老实摇头,“不敢,小时候夏天我们也去捉过,捉回来炒好端到桌上,我从来不敢吃。”
舒英哈哈笑起来,有点恶趣味地说:“可好吃了,嘎嘣脆,现在好像还有卖的,回头我去买点回来。”
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笑出声:“唔,我突然想到对你的惩罚了,就罚你吃知了,起码得吃十个才行。”
机械厂没多久就来了新的实习生,李固言手下也被分了两个,一男一女,男学生叫简光远,女学生叫袁宜。
还没毕业的学生刚进了实习单位,满脸都是新奇,李固言望着他们好像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笑着问:“怎么样,还适应吗?”
“都适应,李老师。”简光远好奇问,“老师,你一毕业就在咱们机械厂工作吗?”
“是啊,算算到今年也六年了。”李固言看着他们又问,“系里的张老师怎么样了?当年我们可就是张老师教的。”
袁宜道:“张老师现在已经是副院长了,我们这一届也是张老师带的,张老师还时常说起您呢,说您当年学习最刻苦认真,特别肯钻研!”
李固言笑笑:“张老师是好老师,他带出来的学生都不会差的。”
他又带着他们四下转了转,将机械厂的各项设施都给介绍了遍后说:“行,你们今天刚来,还不太熟悉,今天先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再开始上班,早上定好闹钟,千万不要迟到。”
“好!”
等李固言走后,袁宜拉着简光远道:“以前常在老师们口中听到这位师哥,没想到这么有缘分,咱们实习的带教老师竟然会是他。”
“是啊,百闻不如一见,这位李师哥真不愧是被老师们念叨了这么些年的人,长得这么好看!我一个男的都觉得好看。”简光远感慨说。
袁宜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你一个男的都觉得好看,好看的人是有眼睛都能看出来的好吧?”
“是是是,我说错了。”简光远求饶,“姑奶奶你累不累啊,行李铺盖都还没收拾好呢,咱赶紧回去收拾去吧。”
袁宜白了他一眼,扭身朝着女宿舍走了。
简光远在身后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她事儿真多。
李固言这还是第一次带学生,教了几天后,也有些兴奋,回到家后忍不住和舒英分享。
“这两个学生我瞧了,女孩比男孩要强些,什么事儿都想拔尖儿,一有不懂的就拉着你追问,很好学。男孩相对就懒惰了点,平时就喜欢走神,也不知道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舒英道:“各人性格不同。不过听你这么说,女孩子跟你性格倒是合,你自己不也是要强拔尖的吗?”
李固言笑了笑:“这是重工业,女孩子在这个专业是要辛苦些,当年我们班一个班三十五个人,女同学也就一只手的数,我这两天也问了一下他们,他们班女生也不多。”
“说起实习生,我带的小胡今年也签了我们医院了,原本都说换了新院长,还怕会出什么变故,这要是一个没整好,说不定小胡连工作都没了。”舒英用风扇吹头上的湿发,闲聊道,“不过我们医院现在又招了好多新医生,都是新院长招进来的,个个都是高学历。”
李固言找了干毛巾给她吸头发上的水,说:“那看来你们院长是真的铁了心的想将二院给办好了。”
“这样也挺好,也省得外面一提起二院都一脸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导致我们在二院上班也觉得脸上没光。”舒英懒懒地趴在他大腿上,任由他给自己擦头发吹头发,“不过我也在想我要不要再自考个本科,要不然院里一直进好医生,总觉得自己落后的有点多了。”
“那就考啊,明天我去打听一下自考本科是个什么流程,你先把书看起来,等本科读完了,说不定还能继续读研究生。”
舒英笑起来,抬手点他的下巴:“你想的还挺美,读完了本科还研究生,你也不怕到时候我念了硕士就看不上你了。”
“那这样可不行。”李固言停下手上动作,低头看着她,“你飞黄腾达了怎么能嫌弃糟糠夫呢?这种思想不对、不对。”边说边摇头,表情十分认真。
话题又是一拐,李固言问:“明天想吃什么?”
舒英想了想说:“想喝鱼汤,要那种喝着特别鲜美的。”
“那你明天下班的时候顺便买条鲫鱼回来,等我下班后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