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皮薄骨头脆,磕得头破血流,又被地上的热水烫了,疼痛间根本挣扎不起身。
他手机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法拨出电话;
想要呼救,但隔壁邻居是对年轻夫妇,白天外出上班家里没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最终老头在痛苦和绝望中,慢慢流失生机,悄无声息死在了自己家里,直至三天后邻居发现不对才报了警。
康永河是去现场的警员之一,亲眼看到了老人的惨状。
他和同行的同事非常唾弃老人的一对子女,因为那对中年姐弟接到警方电话才赶到父亲家中,对着死去的老父亲假惺惺干嚎了两声,就开始为了老人的遗产和房子吵得不可开交,差点现场就大打出手。
回到警局内,同事们还好一番唏嘘。
那是他这个月唯一接触到有死人的案子。
虞妗妗听完思索片刻:“按照你说的情况,这老头也算横死,加之子女不孝尸身又多日无人收容,他心里有怨恨从而转变为厉鬼也是有可能的。康永和你又在死亡地办公,很可能被他的阴气冲撞。”
葛春梅皱着眉,唉声叹气:“这些做子女的如此对待父母,真是作孽!那老大哥也是可怜,但他摔死和我儿子无关,要报仇也不该找到我们身上啊!”
还是那句话,人都化为了厉鬼、满心仇怨只想着复仇,哪里还会和你讲什么道理?
不过这句话虞妗妗没说出口,只道:
“这只是一个猜测,是否同那老者有关系,只要问问就清楚了。”
“问谁?”康永和母子俩愣愣问。
“当然是问那老者本人。”虞妗妗语气如常说道:“我可以把他的魂招出来,需要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最好精准些。”
她问康永河:“案子经你手,那老人的信息你应该知晓?”
康永河点点头,“具体记不太清,但我可以给同事打电话,让他帮忙调一下档案。”
说着他拨通了同事的电话。
因着这一宗案子已破,也不是什么凶杀大案,同事虽然好奇康永和要老头的信息做什么,但还是很快发给了他。
拿到老头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虞妗妗先是卜了一卦,神情有些惊讶;
她让祝檀湘帮她把家里做法的东西拿来。
取过一支红烛,她掌心在灯芯处扫过,登时一簇火焰点燃了蜡烛。
紧接着她取了两张黄纸,充当往生钱,并引烛火燃尽成灰,而后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感应死去老者的八字。
几乎在她诵念咒语的同一时刻,明明门窗都关紧的屋内,凭空卷起阵阵冷风,十分诡异。
葛春梅眼睛越睁越大,紧紧盯着虞妗妗一刻都不愿错过。
康永河心里也毛毛的。
见虞妗妗很快停止动作,睁开了眼眸,葛春梅才小心翼翼问道:
“这就行了吗大师?”
葛春梅之前碰到的大师做法,都或跳或唱,声势浩大,有的甚至好几人一起敲锣打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平静、也这么快的招魂。
虞妗妗说:“拿到老人的八字我起了一卦,发现他并没有化为冤魂厉鬼,魂魄已经去阴曹地府报道了,只需诵‘金鸡引魂决’向地府递交申请,就能借他的魂魄返阳片刻。”
“来了。”
她说着说着语气微凛,抬眸看向屋中。
只见客厅内凭空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老者穿一席皱皱巴巴的灰色衬衫,和黑色裤子布鞋,他魂魄停留在死前的形象,前额有一块瓶口大小的、血流如注的伤疤。
此时他满眼茫然,不知是谁会把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借调阳间。
由于虞妗妗在客厅设下了阵法,屋内气场独特;
哪怕葛春梅和康永河二人没有开天眼,也没有借助任何道具,依然能够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老头。
葛春梅被吓得惊叫一声,拽紧儿子的袖子连连后退:
“我的老天爷,真、真让我见到鬼了?!”
至于康永河更是瞳孔震荡,表情裂开。
和兴奋的母亲不同,半辈子形成的世界观被颠覆令他大脑一片混乱。
他仔仔细细审视着那道半透明的身影,试图找出破绽,力证这不是鬼。
可无论他怎么看,这老头分明就是死在屋里的那个人!
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反而是茫然的老头四下张望,很快将目光锁定在虞妗妗身上,意识到这位是把自己借调上来的正主。
他拱着手冲虞妗妗鞠了一躬,语气很恭敬:“不知这位大人叫小老儿上来,有何贵干?我应该不认识您?”
虞妗妗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老头这才晓得,自己被怀疑成害人的厉鬼。
他扭头看看康永和,回想片刻说道:“是了,那天进我屋里替我收尸的小警官中就有这位,我记起来了。”
“这位大人既然能把我借调到人间,应当知道小老儿冤枉!”
的确,康永河撞邪和这死去的老者无关——从拿到老头身份信息和八字、并卜算出他已经去地府报道的那一刻,虞妗妗便意识到了。
老头竟是能放下心中的怨念,直接跟着勾魂无常去往地府。
一旦鬼魂入了阴曹,上了地府名册,没有特殊原因——比如被虞妗妗这样的术士‘金鸡引魂’借调,它们是没办法自己离开地府的,更不可能缠住阳间的人作祟。
康永河的遭遇应当另有隐情。
得知儿子撞邪和老头无关,葛春梅有些失望,但她此时此刻更多的是惊喜若狂。
她信了一辈子鬼神,过去也见过一些大师所谓的“招魂上身”,但从没像现在这样亲眼看到鬼魂的存在,甚至一伸手就能穿过鬼那阴冷的魂魄,怎能不让她激动?!
尽管此事同老人毫无关系,但将他召唤出来,并不是一无所获。
从老头的口中,虞妗妗等人得知,康永河处理他的事件时身上并没有阴煞之气。
“小老儿虽然刚死不久,但不会感应错。”老头说:“当时小警官浑身正气,灼得我不敢靠近,现在么身上就有煞了。”
这说明康永河是在处理完老人家中死亡的案子之后,才撞邪的,一下将他撞邪的时间精准缩短在一个区间内。
康永河因世界观重塑难以接受,神情还有些木。
被问到撞邪的时间,他才努力回想:
“处理完老先生的案子后,我手头便没什么事了,大概两天之后的晚上我就开始做梦、梦到那个女人。”
两天。
撞邪很可能就在这两日之内。
虞妗妗问:“中间的两天你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
“第一天我就在警局整理档案,把文件归档入库,然后回家。第二天倒是出了一趟任务,我们接到了街道民众举报,说市区某酒店后的居民商业楼中开了个棋牌室,疑似聚众赌/博金额很大,我和两个同事过去突击检查,真的抓了几个正在赌/博的家伙带回去拘留……”康永河事无巨细,把两天内发生过的事情全部说出:
“就这些,真的没了。”
葛春梅有些着急:“你再好好想想呢?”
虞妗妗若有所思,指尖摸到三枚铜板,再起一卦。
看到卦象,她心里有了点思路。
她抬头对康永河说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得去那个棋牌室看看。”
卦象告诉她,那处隐藏着一些信息,很有可能和康永和撞邪有关……
第27章
见识过虞妗妗‘金鸡引魂’的手段, 葛春梅已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点头说道:
“既然虞师父觉得棋牌室有问题,肯定就是那里有鬼!永河啊, 你明天就带虞师父过去。”
康永河没立刻应答, 犹豫着说:“明天是工作日, 我前几天发烧已经请过病假了…”
他这要怎么和上司讲?
难不成跑到队长面前说, 自己这个二级警司被鬼缠身, 为此专门请假找大师去捉鬼?!
他要是敢这么说,以后就在警局里出名了, 想想康永河还是道:“要不后天,虞师父您看行不行?后天轮我休假。”
他话没说完, 葛春梅就恨不得跳起来呼他脑袋:“你小命都要没了, 还管什么上不上班!”
见康永河坚持, 虞妗妗当然没问题。
她想了想, 取出毫笔、符纸、朱砂等物, 凭借记忆绘制了一张符箓, 递给康永河:
“这张符你戴在身上,如果那名鬼物再入你的梦境, 我会有所感应,也能保住你的生命。”
“什么时候要去, 提前一天打电话告诉我即可。”
哪怕修至大妖,虞妗妗也不得不承认人类的科学和电子产品确实是好东西,对日常生活很便利。
葛春梅千恩万谢接了过来,准备回到家就红封包住缝好,让儿子贴身带着一刻不摘。
她也非常上道,直接就要把‘香油钱’转给虞妗妗,被虞妗妗拒绝:
“事成之后再给。”
反正她也不担心被跑单, 若是真有人胆大包天敢赖她的账,那她必然让对方后悔作出这个决定。
商议好时间,天色已晚。
葛春梅和康永河母子儿子起身,准备离开,基本不插话的祝檀湘这时才动身说道:“我送送二位,晚上老巷子的出口不好找。”
“谢谢祝先生。”
临出门康永河忽顿住脚步,对虞妗妗说道:“先前我不信神鬼心里带了偏见,对虞师父态度不好,谢谢您不计前嫌。”
“好说好说。”虞妗妗抬起爪子摆了摆,活脱脱一副猫相。
待屋里只剩她一个人,她望望客厅中央的鬼魂:“你怎么不走?”
十分钟前,她掐的魂决就已失去约束力,但被招上阳间的老鬼并未离开。
老头冲她又一拱手,态度十分谦卑,语气中却含恨:
“大人,我知道您有大能耐,想请求您施法,让我取得一日自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