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 在人类的春节期是‘洗尘日’,简单来说就是给家里大扫除,部分地区有送灶神的习俗。
虞妗妗身为妖,自然不管这些个习俗,睡到日上三竿。
她醒的时候,祝檀湘正系着防水围裙带着胶皮手套擦家里的窗户,客厅地面拖得一尘不染,连院子里的猫笼子和猫爬架都已经打扫过一遍。
因着院子里的小厨房里有一个祝檀湘自己砌的小灶台,两人吃饭午饭,他就开始研究怎么送灶。
大抵流程是准备一些供品、灶糖等,向灶王爷祈福,让祂向天庭述职时为这家多带来吉祥和福气。
虞妗妗拖着腮看青年忙忙碌碌,把买的灶王爷画像往小灶台外面贴,她很想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
要真想让灶神保佑,她都能用请神仪式把这个管辖区的灶神请出来,让祝檀湘和对方聊两句;
毕竟作为妖她是妖皇,作为人她渡劫失败勉强能算个地仙,各地的灶神也是地仙,这个面子还是会给她的。
不过看着人类青年慢条斯理地布置、清扫,她到底没说这么扫兴的话。
罢了,看他来回忙活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就是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天,窝在院子晒太阳的虞妗妗久违地收到了求助的祈约——
若有若无的呼唤从飘渺之地缓缓而来,遁入她的意识。
“……有谁能救救我?”
年轻女子断断续续的哭腔很是急促,似是处于极度的惊恐中。
闪回的画面碎片中,依稀能看到她背靠在建筑蜷缩坐着,抱紧自己的身体;
四周环境阴沉昏暗,她的脸庞和妆容被泪水模糊得面目全非,只有身上一抹刺眼的鲜红格外清晰。
只那么一瞬,那些画面碎片像破碎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躺椅上昏昏欲睡的猫妖睫毛一颤,睁开了双眸,那半掩着的瞳孔受光向中间回缩。
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一股香灰和烧尽的纸屑气味,这气息很腐朽杂驳,虞妗妗却十分熟悉;
这段时间她没少同这股味道背后的主人的打交道。
是旧密宗的异鬼之气!
一封向她传递而来、真心实意渴求帮助的求助信,却携带着无比浓郁的密宗异鬼气?
虞妗妗对自己的术数再了解不过,没得造假。
惊讶和疑惑之余,她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祝檀湘。”她扯了下毯子,伸出两条手臂,但人还懒散着没从躺椅上起身,而是抻着头慢悠悠喊了一声。
很快,听见猫主子呼唤的男妈妈就放下洒扫工具,从客厅走了出来。
“怎么了?”
“帮我拿一下卦具。”
“好。”祝檀湘应了一声,回屋把她要的东西拿来,有些好奇:“大人怎么突然要卜卦,很久没见过你用这些工具了。”
虞妗妗盘坐在躺椅上,从竹筒里掏出工具,“刚才感应到了一封求助,有点在意……”
她起了六爻,先推演来源方位,再推演大概事因,想从卦象中找找感觉。
然而起了几卦,她只能探出求助的来源方位,其余信息都被一层巨大的浓雾所笼罩,卦象释义:
大凶。
虞妗妗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卜出过大凶之卦了。
或者说当她修至近千年的道行,对她来说已经很难有人或事能够称得上凶险至极。
她指尖摩挲着手里的铜板,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了徐静和的通讯。
“喂,妗妗?”
“在干嘛?”透过听筒,虞妗妗能听到她那边风声哗啦啦。
“带队啊。”徐静和苦兮兮道:“上头下了死命令,一个月速通密宗余孽,只能干了。”
虞妗妗:……
“你断的胳膊养好了?”
徐静和动了两下吊在胸前打了石膏的手臂:“嗯…不碍事,不过你怎么突然有空给我打电话?”
“是这样的……”虞妗妗说了一下自己收到的诡异求助,以及卦象之异:“我觉得这事不太简单,想先让天师府帮我查查我卜算出来的地址,有没有发生过异常之事。”
一听和密宗余孽扯上干系,徐静和立即应道:“等着,我去给你问问。”
约莫等了十分钟,对面才回了消息。
徐静和回拨一开口,语气颇为凝重:
“妗妗,你要不去趟总部,我师父在那里。”
虞妗妗:……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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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前些日子密宗挑起的暴动,向来不怎么出山的堪山掌门人即安道人,如今也忙到要常驻总部。
虞妗妗抵达南城总部后,看到的就是忙到头发胡子都微微翘起的老头。
她来时即安道人还在处理公务,面前的桌子上摊着厚厚一沓子文件,都是这两日各地天师府分部汇总上来的情况。
听到动静即安道人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了,你找个地方坐。”
老道士没有卖关子,直接讲述了总部这边刚刚调查到的东西。
“虞小友你提供的地址很详细,总部这边就直接联系了当地所属的天师府分部,询问当地情况。”
“你还别说,就这么巧,当地分部今天上午才承接了一项可疑案件的调查申请,我听完认为那起事件应该就是虞小友你想查的事。”
时间推回到三日前,当地警方接到了一通跨省的报警电话。
报警人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外省女性,她声称自己的一个朋友在回老家后,疑似遭遇不测;
证据是朋友打来的一通短促电话,以及一则求救短信。
电话是深夜拨来,响铃不久就取消挂断,因此报警人在熟睡中并没有听到铃声。
电话挂断的两分钟后,朋友又发来了一则短信,内容为:
「救命!!我在老家跑不」
从短信内容上看,发信人在编辑信息时似乎就遇到了阻碍,字儿都没打完就匆匆发出。
报警人早晨起床后看到了这一通消息,有些不安,便回拨给了朋友想询问情况。
然而电话那头迟迟无人接听,她打到第三次的时候,电话被掐断;
待她第四次再打,那头已经关机。
种种反应都让报警人认为,她朋友在老家遭遇了不测。
于是经过搜索,她从网上找到了朋友老家、也就是当地警方的报警电话,报案并说明情况。
据报警人说,失踪人是一个女生,今年才二十岁,名叫黄叶微,是她的合租室友。
两人关系还行,休息日偶尔会一起出去吃吃饭,但平时各有各的工作,说到底也就因为合租在同一个屋檐下比普通朋友亲密些。
从报警人提供的信息里可以得知,黄叶微老家比较贫穷落后,她高中读完后就瞒着家里人,自己跑出来打工赚钱,因此她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
报警人有时下班回家,经常能听到黄叶微在和家人打电话争执,争执内容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的家人希望她回老家发展,可她不愿意。
大概两个月前,黄叶微告诉她打工的地方有一个男同事向她表达了好感,在追求她。
那天之后的一个月里,小姑娘下了班经常还要回家换身衣服化个妆,和对方出去接触约会;
感情发展颇为顺利。
直到月余前的某一天,报警人再次听到黄叶微和家人打电话争吵,吵完架女孩儿就在卫生间哭了。
她也不好当看不到,便上前宽慰并询问原因。
黄叶微委屈地和她诉苦,说她家人对她管控欲很深。
得知她在外交了男朋友后家里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让她必须立刻分手,还骂她不自爱,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她不明白家人都没见过她的男朋友,不知道男友的为人,为何就要她必须分手?
报警人一边安慰,一边心中咂舌,自己这个合租室友家里管得也太窒息了吧!
不让孩子去大城市发展不说,黄叶微都二十岁了,谈了恋爱简直像触犯了天规……
再之后黄叶微一直闷闷不乐。
直到前天,她突然对报警人说自己要买票回老家过年。
闻言报警人有些惊讶,因为黄叶微说过她家里总是管东管西,让她十分难受,所以她今年不打算回老家了,一直到二十多号的今天都还没有买票。
黄叶微解释道:‘我爸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他前天去山里挖药材,结果一脚踩空把腿骨摔断了,多亏了邻居帮忙才没折在山里。’
‘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他还受这么重的伤,马上春节一来村里人都要忙着过年、走亲戚,我总不能让他受着伤还孤零零一个人在家,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报警人点头:‘那确实该回去看看伯父,可现在年关,你还买得到票吗?’
‘买不到也得想办法呀,实在不行只能坐飞机或者买一等座了,唉!’黄叶微叹气。
次日上午,黄叶微便提着行李箱匆匆回老家了。
谁成想人才走了没有一天,深夜里报警人就收到了这样一则求助信。
根据报警人的描述,黄叶微失踪时间还没超过24小时,具体去处也并不清楚,当地警方无法立刻出警,得先调查。
因此又过了半日,警方这边查证后确认黄叶微存在人身安全受限的几率很大,原因有二——
其一警方联系到了黄叶微外地的男友,确认她男友也收到了求救的电话和短信。
但该男子当时正在酒吧蹦迪,他怕接了电话女朋友发现他在外面乱搞,就调成了睡眠模式假装自己已经休息了;
因此他也错过了女友发来的两条短信。
等他醉宿到第二天中午,才看到黄叶微发来的短信,出于不想惹麻烦的心态,加上他心虚、他怕因为自己没接电话黄叶微真出了什么事会怪到他头上,他根本不打算报警。
就连警方打电话询问他时,他还想装傻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