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在他们被‘胜乐金刚’摄魂的那一刻,灵魂已然被撕碎,眼下不可能分清哪一片属于人还是动物、是他还是她了。
金启源:……
他表情变了又变,心情复杂:“虞前辈说的是…那这些残魂中,就有一部分是属于咱们天师府牺牲的同志们。”
“待全部收集完毕后,我请府内擅长安魂的同僚们来办几场法事,以慰藉超度那些牺牲的亡灵。”
气氛短暂低迷,金启源强行打起精神处理正事:
“虞前辈,那这‘胜乐金刚’的自爆你怎么看?”
“我们回看过刑狱内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它自爆前,有任何异常。”
虞妗妗将先前与徐静和在离县时,从那些大慈佛母分身小像上的发现说于他:“胜乐金刚的孕育和诞生,已经证明了我们的猜测。”
“外头流传的那些大慈佛母像只是阵眼,是为这些孕育中的邪祟收集能量的容器。”
金启源若有所思:“所以当能量达到一定程度,邪祟就会出世。”
“这就是旧藏密宗那些人费尽心机想要达成的目的……”
“没错,不论他们布局多年复苏密宗鬼神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让其‘复苏’都是关键。”虞妗妗继续说道:“那么已经复苏的‘胜乐金刚’会自爆就只有一种可能——”
“和那些大慈佛母像一样,‘胜乐金刚’依旧不是他们真正在孕育的邪祟。”
“什么?!”金启源有些不可置信:“连这种程度的大鬼,也只是幌子吗?!”
各种混乱的思绪和过于震骇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来回踱步,半天看着虞妗妗来了一句:
“……不能吧?”
他不敢想象这种程度的大鬼,若都是‘虾兵蟹将’,能被随意制造出来,天师府该如何抵御?
“幌子倒不至于。”虞妗妗道:“用等级来类比,普通的大慈佛母像是最低级的吸收容器,衍生出的小鬼是中级,已经接近了鬼神、拥有鬼蜮神通的‘胜乐金刚’应当是高级。”
“我猜想,对整个旧藏密来说,‘胜乐金刚’都是极其重要的产物,这一点从他们在巴贡村建设的祠堂、祭坛以及等身像上都看得出他们的重视。”
虞妗妗和那鬼东西亲身交手过,最有发言权。
说实话,那‘胜乐金刚’看着唬人,又是巨物体型、又是三目四面十二臂的……还能操控漫天悬尸和红河,视觉上真如鬼神降临,压迫感十足。
但她真的上手对付了,便发现这复苏的‘鬼神’徒有其表。
实力不弱,但绝对够不到鬼神的级别。
其中固然有她和徐静和等人破坏了祭祀仪式,导致‘胜乐金刚’强行出世、被削弱了力量的原因。
但她有种感觉——
就算‘胜乐金刚’全盛出世,也仅是比较棘手,无法达到浩劫、或者说撼动俗世安宁的地步。
这显然和那群旧藏密之人百般经营想要达成的目的不符。
因此虞妗妗推断,这尊‘胜乐金刚’是接近于藏密核心、但又不达根底的存在。
“只是那伙人估计也没有想到,你们天师府竟能这么快摸排到巴贡村上,使‘胜乐金刚’暴露得太过突然;
又因为它的重要性已经较为接近他们想要孕育的最终产物,落入你们天师府之手、被你们研究解析后,很可能会让幕后真正孕育的大恐怖暴露,他们才会立即断尾求生,让其直接自爆。”
虞妗妗顿了下,“所以金部长不用太紧张。”
“这鬼物的自爆恰恰说明,你们天师府这段时间的调查和努力很有成效,那些人被逼得自乱了阵脚。”
“没错!”金启源有些眼热,连连点头:“虞前辈分析得没错。”
“每一位天师府同僚的付出,都是有意义的!”
平复了下情绪,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一齐羁押在收容所中、转化为鬼物的哈拉瓦日和巴贡村村长,在那‘胜乐金刚’自爆后,也在关押的刑狱内消融了。”
“它们押送到我们收容所时,属于人类的特性就已完全退化,无法交流,也不太能听得懂看守者的问话,因此在它们身上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金启源说道:
“至于其他那些经鬼蜮扭曲形成的鬼物,更不用提,早都腐烂生蛆,被我们清理掉了。”
“不过据我所知,巴贡村还有幸存的村民,想必要不了几日,就能把这件事查个清楚。”
“……”
夜深露重,虞妗妗看完那‘胜乐金刚’的自爆地后,已经很晚了。
南城收容所距离旧巷有一段距离,她刚刚苏醒,力竭耗费的精气神还没补足,确实不想折腾,便和祝檀湘在收容所休息了一晚上。
期间那位天师府派来的刺猬精又来了一趟,为她理疗安魂。
谁知这进了‘贼窝’差点出不来了!
甫一见到那巴掌大小、微胖的白刺猬精,虞妗妗眼睛都亮了,直接上手把人家抓过去‘把玩’了很久很久。
最后刺猬精战战兢兢欲哭无泪地离开时,她还意犹未尽,轻轻摩梭指尖。
手好痒……
那刺猬精看着手感就好!
要不是还顾及着作为大妖的脸面,怕那刺猬精给天师府告状,她就直接变成黑猫原型,用爪子扑腾了。
刺猬一族自带的‘妖医’神通确实有效,一觉过后,虞妗妗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金启源说得太保守,天师府调查组的人根本用不到几日那么久——
她洗漱完,慢吞吞吃完收容所准备的早餐后,相关的调查文件就送到了她的眼前。
虞妗妗:……
来送文件的是个眼生的年轻人,脸是红的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却敢掏出手机要合照。
被女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虞妗妗到嘴的冷硬拒绝便说不出口了。
可真让她面对镜头和一个陌生人类亲亲密密,她也做不到。
还是祝檀湘看出她的僵硬,主动舒缓局面,对女孩道:“要不你把手机给我吧,我帮你们拍一张?”
年轻女孩面露惊喜,“可以吗?”
虞妗妗:“……”
没说可以,但她也没拒绝。
祝檀湘笑眼微弯,“那你站过去些吧。”
似是察觉到猫妖的拘谨和不适应,女生表现得很有分寸,并未靠得很近,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哪怕虞妗妗不去扭头看,那种雀跃和欣喜也从身旁的人身上如有实质地散发出来,让人难以忽视。
一个陌生的人类,在真心实意地崇拜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
于是祝檀湘变看到,屏幕中乌发垂肩的猫妖少女,无形中放松了些;
在他按下拍摄前,那紧抿的唇瓣略显生疏地勾起,细微的笑容定格便定格在了画面中。
“谢谢谢谢!”女孩儿难掩兴奋,对着祝檀湘连连道谢。
她微微吸气,攥紧手机对虞妗妗道:“虞前辈,我一直很崇拜您!也特别感激您……”
“我哥是被选入徐师姐的专项组的成员,他说这次要不是您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他就死在那些鬼物的口下了。”
“谢谢前辈救了我哥,也救了很多在前线的师兄师姐!”
女生鼓着一口气说完,又冲虞妗妗‘刷’得一下鞠了一躬,便红着脸跑走了。
这一套‘表白’和小动作行云流水,真让虞妗妗有些无措,好在对方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呆了片刻,她下意识摸摸鼻尖,一偏头对上身旁祝檀湘的笑眼:
“猫猫前辈,我也一直很崇拜你的。”
“……滚去上班!”虞妗妗端不住了,耳朵尖隐隐发热。
祝檀湘闷闷笑了声,“好好,我就去了。”
“下班了来接你?”
“不需要。”虞妗妗睨了他一眼,从兜里勾着圆环、在指尖绕了两圈:“我有钥匙。”
“那我先去公司了?”祝檀湘一边走一边回头,男妈妈一样叮嘱:“再忙也要记得到点吃饭,我中午休息会给你打电话的。”
“晚上要是不回去还在这边,你给我发个消息……”
好能讲。
虞妗妗觉得青年愈发能絮叨了,半晌还是回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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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巴贡村内异鬼诞生的多方调查,最终汇集成一本手指厚度的文件,送到了虞妗妗的手里。
档案的整理人是专项组的郭鑫,各项结论都写得很详细。
首先是哈拉瓦日的身世,以及她为何会成为祭祀异鬼的主导者。
从幸存的村民的口中、官组人员的调查结果中,一切都有迹可循。
哈拉瓦日是巴贡村内的一名留守儿童,从小父母离异;
母亲改嫁到了外村,父亲和村里的寡妇重组家庭并生下了新的弟妹。
她是奶奶拉扯大的孩子。
因着特殊的家庭情况,她从小不被周围的同龄人待见,小学初中时都经历过孤立和严重的霸凌。
初三那年,哈拉瓦日的奶奶查出了肝癌,病情恶化得很快。
她的爷爷和父亲对此却都不管不顾,只带着老太太去医院开了两次药,便把人丢在家里等死。
受讯的其中一位幸存村民正是哈拉瓦日家的邻居,在回忆时不住得摇头:
‘那祖孙两人都可怜啊,家里顶事的男丁都是白眼狼,根本不给家里拿钱;
小的饿成个麻秆,老的那个肚子里的脓水肿得老高,我们这些邻里三天两头半夜里听到那老太太猫一样得喊痛,听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这么干熬着病痛,很快,哈拉瓦日的奶奶便死了。
死状惨不忍睹,难以说明她是病死的,还是活活痛死的。
自此那个家里便只剩了还未成年的哈拉瓦日,和甩手掌柜般的爷爷,以及奶奶临死前偷偷塞给她的自己的一点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