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用几株新苗和其他的风水化物埋在土里,作为一个小型的化煞阵法,随着这些树苗的成长,它们会把周围土地里残存的阴尸气都吸收掉。”
“树上拴着的红绳我打了死结,一般人解不开,除非用小刀割断,所以你们记得约束村里人不要轻易动它,待哪天红绳自己掉落就说明附近的土地完全恢复正常了。”
村里人纷纷应声音,表示会看好这几棵树。
至于叮嘱完毕以后会不会有人犯欠、非要不信邪对这些树下手,就是不是虞妗妗能管控的了。
想作死的人拦不住,那管他死活。
为了表达谢意,汪顺利一家三口热情得不得了,非要请虞妗妗吃顿饭。
尽管虞妗妗再三推脱了,但人类的热情程度不是她轻易能拒绝得了的。
故而她只能摸着肚皮,又吃了一顿。
祝檀湘不用说,从天师府派过来的李毅几人也被生拉硬拽,一起上桌吃了饭。
席面上汪顺利喝了一点酒,红着脸抹眼泪,对虞妗妗千恩万谢:
“虞大师,你就是我们汪家的再生父母!”
说完拉着汪平锦就要行大礼。
祝檀湘好说歹说把人拦下来,给虞妗妗和李毅空出地方,让他们商谈正事。
走个流程录完口供,虞妗妗打了个哈欠问道:“汪建设的灵魂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毅表情一肃,说道:“根据走阴的同事从地府阴司得到的情报来看,汪建设的灵魂确确实实被改造过,但到底是谁改变了他的灵魂,他自己也说不清。”
“镇压他尸体的镇石估计得等总部那边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才能有个结论,但总部已经派人去追查把东西卖给秦梁的那伙盗墓贼了。”
“无论如何,这两年的异常案件都的太多了。”
虞妗妗回想过去一年的经历,确实有多桩灵异事件,都和‘灵’的改变有关。
但人死之后变成鬼魂本就是灵魂的一种质变,很容易让人忽视在鬼化的基础上,出现的各种异常变化。
她大概是从帮助齐家破解诅咒、去往西柏岭的那一次,才真正察觉到异样。
冥冥中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催化角落中滋生的邪恶,把一个个挣扎在痛苦边缘的弱势人类,推向死亡的深渊。
这还不够,幕后黑手还要扭曲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惨一点,再惨一点,变成只会被恶念和仇恨操控、理智全无的恶鬼。
而这样做的后果,会让更大的矛盾和恶念迅速膨胀,在一片区域阴云笼罩。
更多的人会受到牵连,在这些原本很悲惨的鬼魂手中死去。
比如邬氏一族。
如若不是虞妗妗提前勘破了守山一族的前尘往事,若没有桂老舍身取义、以自己的性命化解了整座龙脉的危机,待龙脉被毁,恐怕整个西柏岭死去的人数还会再添几倍。
然而那些死去之人的灵魂,却诡异地都是残破之躯。
哪怕虞妗妗以功德补全了一部分,被引渡到阴曹地府后,还是查出了问题——它们的魂力,灵魂的本源消失了。
也是从那时起,天师府和地府阴司都察觉到不对劲。
这种程度的大规模魂力消失,已经不是天灾,必然是人祸。
有人在利用那些无辜受冤屈的鬼,大肆掠夺魂力!
又因为对方全程没有露出马脚、表面上更是没有插手因果,所有的杀戮都是失去理智的鬼魂犯下的。
那么按照天道法则,孽力回馈也只会惩罚到这些生前可怜、死后还被当成工具的鬼魂身上。
在汪建设的身上、以及汪家祖宅外的橡树林里,虞妗妗发现了第二个未成型的养尸养鬼地。
要不能及时捣毁,几年之后汪建设的鬼魂乃至尸体,都会异变为无差别作恶的僵鬼。
整个村子都会被血洗。
李毅继续说道:“虞前辈并不是外人,前段时间破获的吕知安的事件就是你一力促成,有些调查到的东西前辈早晚会知道,我也就不隐瞒保密了。”
“昨日徐师姐和其他深入禅院地下甬道的同僚们,在地下挖掘出一个密宗祭坛,以及几处巨大的尸坑。”
回想起徐静和他们拍摄到的照片,李毅一阵恶寒。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照片给虞妗妗看。
第一眼看过去,照片拍摄的是一片被挖掘出来的谷地,凹陷的坑穴,直径最少超过十米。
坑中无数人类和牲畜的尸骨堆积如山。
或全须全尾高度腐烂、或早已被分解成无数残缺体,全部赤裸裸暴露在巨大的尸坑中。
骨骼和血肉一层叠着一层,无数蚊虫蝇蛆、甚至是一些食腐变异的凶性动物,在尸山中飞舞爬蹿,干涸的血浆像厚厚的颜料涂层,糊在坑底和周围的壁穴上。
光是看无人机俯拍的照片,就让不少管理层一阵作呕。
难以想象亲眼见到那一幕的的徐静和和其他部员,会给他们带去多大的心理创伤。
虞妗妗也有些震惊。
她想过藏传禅院掩埋了别的东西,却没想过这么触目惊心。
目光在尸坑上扫了一圈,很快她被照片一隅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只见在尸坑的边缘有一个石柱祭坛,上面布满血污,纹路已经看不见了。
这种情况定然经历过多次祭祀,是无数贡品的鲜血浇灌下,才能变成这般模样。
石柱祭坛的脚下有一圈刻录着咒文的贡台,仔细辨认,是一串串藏语符号。
几个高度腐烂、但依稀能看出人形的人尸,被扭断四肢,折叠成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把石柱祭坛围绕在中央。
他们的头颅都呈现仰望中心石柱的姿态,好几个尸体扭曲的手臂向上,托举着半颗人头盖骨,像在对着石柱祈求。
虞妗妗仔细辨别后,心里有了猜测:“这些大红祭的贡品……是小孩?!”
红祭,通俗意义就是仪式中见血的一种祭祀。
贡品多为牛羊家畜。
每当祭祀仪式举行到关键时刻,巫司便会让族人把绑好的牛羊抬到祭坛中央,将其宰割,以鲜血和牲畜的灵魂为祭。
大红祭,乃是早已绝禁的‘活人祭祀’。
因手段残忍、且违反天刚伦理,从很早以前便在中原渐渐绝迹,但偏远的少数族群以及有特殊信仰的部落依然会在特殊日子,进行大红祭。
直至近代完全解放后,各个地方都被国家禁行。
任谁能想到闹市中的一家佛具店铺的地下,居然会有着这样一个万人尸坑,以及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红祭坛!
李毅抹了一把脸,沉沉点头道:“都是12到14岁的童男童女,花一样的年纪,却给这些该死的畜生掳到地下,生生折断四肢变成祭品……”
经徐静和团队随行的医脉同伴简单勘查,这批作为大红祭祭品的男女孩儿们,死亡时间并不长,尸体都还没完全腐烂。
推测他们是上个月举行的仪式中的牺牲品。
每个孩子身上的伤势都不太一样,但无一例外都受过惨无人道的折磨,在地下度过了非常痛苦漫长的一段时间才去世。
“经调查后,地府的阴司们依旧没能在阴曹中找到这些祭品、以及尸坑中的死者的灵魂。”李毅说:
“我们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些年里,那群人大肆拐卖人口却很少有线索流出,也在尸坑被挖出后有了答案。”
虞妗妗:“因为他们要的不是钱,被拐的人口大多数不是被卖了,而是作为祭品被残害了。”
“他们早就死了,连灵魂都悄无声息地消失,自然不会有求救声传出。”
“没错。”李毅攥紧拳头,强忍着心头的怒意:
“这些作恶多端的畜生,无论是天师府还是官方、乃至地府都不能容忍,必须尽快把他们全部铲除。”
“所以还得感谢虞前辈你的鼎力相助,否则很多东西,我们不会发现得这么快,你无形中拯救了很多条生命!”
“……”
和李毅聊完的当晚,虞妗妗同祝檀湘回到酒店,打算歇息一晚上,次日便回去。
她没忘记自己和胡老头还有约定。
刚刚商量好合作,第二天自己人就消失了,恐怕胡老头都要以为自己在拿他开涮。
入冬天气颇为寒冷,加上又是不算繁华的县城,到了这个点周边大多数店铺都关门了,有种萧条的寂静。
祝檀湘的注意力都放在虞妗妗身上,对她的一丁点变化都很敏锐。
他瞟了一眼又一眼,忍不住问了句:“大人,你心情不好么?”
虞妗妗抬眸,想想他从自己入世以来就一直随行,什么事都知晓,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她简单说了下李毅告知的情况,沉吟片刻道:“我是一个渡劫失败的妖物,准确说现在是妖鬼。”
“虽然当时渡劫失败后我很疑惑,但那时候我并未多想,因为别说是妖族、哪怕是人类修行,想要得道成仙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历朝历代的修行者,能够成功得道者,千百个里面能出一个都很了不得。
虞妗妗从修行出灵智、可以化形起,就很清楚这一点。
没有谁一定能成功得道,修行本就是一场逆天而行的自我进化。
故而她虽然渡劫失败了,心态却很平和。
好歹她的灵魂还在,还变成了人类。
这何尝不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但和范无咎碰过面、同李毅聊完天,虞妗妗心中一直被她忽略的疑窦,重新浮现——
她渡劫那日的天雷,太过声势浩荡了。
一道雷击大过一道,甚至到最后雷电中紫中带黑,像蟒蛇一般将她的肉身击成飞烟。
若非她拼劲大部分能量护住一缕魂魄,非常碰巧地躲进了苗小娟的尸身,久久不散的雷云必然会再次降下雷击,让她魂飞魄散。
她虞妗妗是渡劫,不是违反天刚。
那样的雷击确实严重得过分了。
比起雷劫,更像是一种天罚,是在惩罚十恶不赦、背负万千孽力的罪人。
虞妗妗摸着良心说,她活了一千年,就在山里修行了九百九十九年。
她天生欲望很浅,人间的更替和新鲜事物虽然有趣,却还不到让她毁坏根基去染指的程度。
她先前没做过什么好事,但也绝对没做过坏事,不可能背负什么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