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念叨这么多年了,我说了我不需要孩子防老,我相信我的丈夫。”
“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愿意多给秦梁一点信任,既然你这么在乎血脉、家产,我和秦梁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和小叔家商量一下,就把平锦当成半个儿子。”
汪清说:“平锦完完全全是我们老汪家的孩子,和秦梁没有一点关系,这样你不是更放心么……”
她话还没说完,多年来鲜少发怒的汪建设突然掀了桌子。
他这几年愿意心平气和地面对汪平锦,是因为他不想把上一代的事情迁怒到晚辈身上。
可这不代表,他对弟弟汪顺利的心结就解开了。
小时候父母的偏心、用他赚的钱供弟弟读书挥霍,他都深深记在心里。
临到晚年,要他把半辈子的家业再拱手相让给弟弟的孩子?
做梦!
汪建设咬牙切齿:“这事儿是谁想出来的?是不是秦梁?!”
汪清满头雾水,不明白他怎么又闹起来了:“对啊,秦梁顾及到你多疑,提出来的解决方案,你还有什么不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姓秦的一直不安好心,他肯定早就和汪顺利勾结上了,他们蛇鼠一窝就是想侵占瓜分我的家业!”
汪清听到这话很震惊,摇头道:“……爸你真是,不可理喻。”
“秦梁什么时候和小叔勾结了?再说这么多年,你心里居然还怨着小叔……”
“怨着怎么了!他汪顺利就是欠我的!”提到弟弟,汪建设就会失去理智。
他恍然大悟道:“难怪姓秦的天天鼓动你和汪平锦亲近,恨不得每天都把人喊来家里吃饭,恐怕他们早就在谋划这件事了!”
“你到底在多疑什么?这件事是我和秦梁两个人的打算,我们想着先来告诉你,根本就还没和平锦提!”
“……”
这一次爆发的争执,是多年来最严重的一次。
汪建设父女二人不欢而散。
心里起了疑,汪建设再次花费了大价钱请来私家侦探,去调查秦梁。
他本意是想调查秦梁和汪顺利之间的勾当,没想到这件事没查出什么名堂,反而让他发现了别的细节。
汪建设发现秦梁进入公司的十数年来,确实很安稳,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女儿的出格事情。
但去年他有一个小动作。
他动用了自己经理的职权,破格录入了一名年轻的男学生,进入企业。
理由是他觉得这个学生很有潜力,未来可期。
招入企业后秦梁一直在带这个学生熟悉工作,因为动静不大,明面上也并不惹眼,所以汪建设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刚查到这件事的汪建设,以为秦梁终于心野了,是想在公司里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他留了个心眼儿,让私人侦探去探一探那个新职员的底子。
他自己则是想着什么时候,再找女儿坐下来好好谈谈。
但两件事都还没能有个结果,他的身体就被害垮了,偏瘫卧床后不了了之。
听到这里,汪平锦终于知道自己高中那年,大伯为什么怒气冲冲地羞辱他、说他扒着汪清有谋算。
他万分委屈无奈,直接打断了汪建设的话:
“大伯,我没有想过占你的家产,也没有和姐夫……没和秦梁勾结过!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姐居然有这种想法,如果知道,我也不会同意的。”
汪顺利夫妻俩也连连点头。
“哥,以前年轻的时候我是不懂事,好吃懒做,可你侄子绝对不是那种想占你便宜的人。”汪顺利叹气。
毛椿象也急道:“平锦有爹有妈,过给堂姐当儿子算什么事?我这当妈的第一个不同意!”
汪建设沉默片刻,看着弟弟的神情很复杂,半晌他对汪平锦说:
“平锦,是我被以前的怨恨冲昏了头脑,错怪你了,当年我说你的那些难听话我给你道歉。”
“是秦梁,他知道我们两家的往事和过节,知道我心里……对你爹有很深的成见,他是故意在我面前和你亲近,故意提出要把你当干儿子,这是在戳我的心肺让我把矛头都对向你。”
汪平锦这会儿也记起来了,那些年姐夫的确对他好过了头。
什么名牌球鞋、大牌衣服时常给他买,而且很多次他上门吃饭,都是姐夫打电话喊他。
汪清姐还好几次在饭桌上玩笑,说姐夫对自己简直像对亲弟弟一样好。
原来从那个时候,姐夫就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
汪建设继续说:“我死了,清清成植物人了,汪家的企业虽然大半落在他的手里,但他到底是个外人,还是装了这么多年好人的外人,眼下唯一对他有威胁的人,就是汪家剩下的血亲。”
“之所以他秦梁要引得我对付你们,就是想让汪家人死绝,保证绝对不会有其他人和他争公司。”
“哪怕平锦你没这个念头——豺狼虎豹是没有良心的。”汪建设语气含恨:
“秦梁现在虽然还没对你动手,怕是顾及到短时间内汪家人纷纷出事太过惹眼。
但你已经被他忽悠到他的手底下做事,等你父母被他弄死,他随随便便用点手段就能让独身一人的你,也死在异乡。”
汪顺利气得手都在抖:“太无法无天了,他简直没人性!”
汪建设冷冷瞥他一眼,哼道:“更没人性的事他也没少做。”
“那个畜生把我下半身分离剁碎,血肉种在了你们院子里那几棵盆景树里,而我的骨头脊髓,他拿去找人泡了一缸酒,没记错的话前年他送给了你,你喝得还很欢快呢!”
汪顺利表情如遭雷击:“哥你说啥?那个酒……”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汪顺利有点膝关节炎,一到阴雨天气受了凉,就会疼痛难忍。
前年给汪建设办丧事的时候,秦梁除却送来了几棵树盆景树,还给他送了一玻璃缸的药酒。
他还记得那酒是深褐色,里面泡着杂七杂八的药物,闻起来带一股淡淡的腥气。
秦梁说这种药酒专门针对风湿寒症,喝了之后浑身都暖烘烘有劲儿,是他花大价钱找人配的。
当时可把汪顺利感动坏了。
后来他时常就喝上几杯,也不知道秦梁泡的都是什么药材,滋味独特不说,酒水下肚后果然浑身发热,他喜欢得不得了。
没到半年的功夫,汪顺利就喝完了那缸酒。
他当时还想托儿子问问他姐夫,这酒是从哪里买、或者用什么泡出来的效果这么好。
但他怕价格太贵买不起,也怕秦梁误会自己还想要酒,占人家便宜,最后就没开这个口。
现在告诉他那酒水浸泡的原材料、他天天饮得不亦乐乎的酒,是他大哥汪建设的骨头血肉?!
汪顺利胃里翻滚,一时间想吐又吐不出什么东西,老脸都成了猪肝色。
一旁的虞妗妗终于开口,解释道:“那些酒水中蕴含了你大哥汪建设的精血气血,你都喝到肚子里,当然会身体发暖。”
“而他被害变成失去理智的厉鬼后,本就被困在橡树林周围,只能在周边活动,第一个纠缠报复的自然就是你这个吞噬了他血肉的亲弟弟。”
毕竟汪建设的七窍还被挖了,变成无头苍蝇,就算理智尚存,他也分不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更何况,你家院子的盆景里还埋着他的部分尸身,对他更是莫大的吸引。”虞妗妗说。
毛椿象接受不了。
这些事对她来说太过耸人听闻,短时间内秦梁在她眼里的形象,就从一个人品极好的后辈,变成了杀千刀的魔鬼!
她正大声斥骂,诅咒秦梁这么害人一定会遭报应,半空中悬浮的鬼魂忽然脸色剧变。
汪建设本已经变得平静的神情不知为何,突然再度扭曲。
他周身爆发出浓重的阴煞,由于太过突然,竟挣脱了虞妗妗的控制。
厉鬼一扭身,直接从老宅窗户冲了出去。
汪平锦三人被吓了一跳:“虞大师,我大伯他……跑了。”
其实在汪建设挣脱的刹那,虞妗妗便感应到了。
她本想反手施加一道咒印,把不安分的厉鬼打趴下,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出手,而是放任对方遁逃。
此刻听到汪平锦的声音,她问道:“你知道汪清住院的地方在哪里吗?现在带我过去。”
“汪建设情绪突然失控,应该是汪清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如今汪建设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应该就只有变成植物人的女儿了。
能牵动他心绪以至于突破自己的控制,肯定是他感应到了汪清。
闻言汪平锦急了,“我知道!虞大师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第92章
南城某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中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双眸紧闭的中年女子, 她周身放置着各种为了监测、维持生命体征的医疗仪器。
此时一名中年妇女充当她的护工,一手娴熟地掀开女人身上的被褥、衣服,露出下面由于变成植物人长期卧床不醒而萎缩的肌肉和四肢, 另一只手拨着导尿管。
植物人不会说话告状, 受到刺激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故而护工的手法并不轻柔;
她漫不经心的工作途中, 木着的一张脸还打了个哈欠。
忽然病房门从外头被人推开, 护工扭头一看,顿时神色拘谨站起身来:
“秦先生…”
来人是一男一女。
前者穿着西装皮鞋、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瞧着就是个儒雅的成功人士;
后者则身着医院的白大褂,胸口的工牌上写着该私立医院的副主任医师职位。
对她的怠慢和粗鲁的动作, 男人像是没看到一样, 笑道:“陈阿姨, 辛苦你照顾我夫人了。”
“清清又该定期检查身体了, 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刘主任, 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陈阿姨你先回家休息吧。”
护工陈阿姨闻言连连点头:“不辛苦,那秦先生…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