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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无光的地府,阴气涌动,时间停滞。
生老病死灾,导致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亡魂死灵踏上奈何桥,走过黄泉路,连接着一条条长无边际的勾魂索,没入被一片阴煞包裹的鬼门关。
稍有不注意,藏在桥头和两岸边沿的拦路恶鬼就会突袭,将那些浑浑噩噩受创严重的魂魄拉入泥潭,消化吞噬。
哪怕听到动静,远处的阴差们也懒得回首去管。
地府鬼魂太多了。
阳间的出生率在逐年递减,但死去的人和牲畜却不见少,投胎名额愈发紧俏。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阴曹地府都要给亡魂撑爆了。
故而亡魂大队里多一个少一个,有谁会关心?
冗长而宽阔的桥中,一名身着血衣、脖颈歪斜的女青年抽噎着往前走,她显然还没从身份的转换——活人变成鬼魂这件事缓过来,情绪崩溃难以接受。
她死因车祸,好在事发突然,当场她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扭断了脖子,没受什么苦楚。
青年女鬼正哭啼着,忽然听到侧身处发出‘咕嘟咕嘟’什么东西煮开了的声响,出于好奇她扶着脑袋往旁边看,下一秒冲天的扭曲黑雾便从桥侧的忘川中炸出。
数百只僵枯的鬼手扒住桥沿,无数张狰狞的鬼脸在雾气中挣扎,或哭或笑,声音尖锐刺耳,眨眼间便卷走了桥上数个亡魂。
一击得手之后泥沼恶鬼如潮水迅速退去,躲回桥底。
听到动静的阴差在前头回首,骂了两句后扬声道:“都放机灵点,不要离桥边太近,看到泥沼鬼就跑,那些玩意儿是世间最肮脏无耻的东西,一旦被拖入忘川你们和魂飞魄散没有两样!”
亲眼看到恶鬼食魂,断头女鬼被吓得瑟瑟发抖,“怎么…怎么死了还是得怕鬼啊呜呜……”
她哼唧两声,忽然瞪大眼睛——只见不远处有个肤色蜡白、两眼僵直的年轻女鬼,浑浑噩噩走在桥上。
经过刚才的一遭,不少亡魂都自觉往桥中央靠,唯独她痴呆似的一动不动,离桥岸最近。
断头女鬼心善,扬声去提醒:
“喂,离桥沿远一点,桥下面有……”
她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又是一团巨大的鬼雾喷出三米高,张牙舞爪的泥沼恶鬼从雾气中伸出手,直向桥边的痴呆女鬼而去。
断头鬼惊得尖叫一声,抬起束着勾魂索的手就去捂自己的眼睛。
但新魂被大鬼撕碎的可怖场景并未发生,反倒是鬼雾中爆发出尖锐刺耳的痛鸣——只见那神色痴呆的女鬼身上,倏得爆发出阵阵淡金色的光晕。
这下周围的亡魂都看清了,她的魂魄是四分五裂的,布满裂痕!
之所以仍保持着完整的人形,全靠着每一块破碎魂魄之间的金光粘连,一眼看去像只打碎了又重新拼凑的瓷瓶。
那些金色的神奇光晕填补了残破的魂魄,甚至在泥沼恶鬼攻击她时,大放光芒大显神威,直接逼退了恶鬼!
鬼雾遁入忘川后,断头鬼心有余悸。
周围的阴煞短时间被吹散,她发现自己身上的勾魂索和那痴傻女鬼身上的是同一根,说明带它们入关的阴差是同一个。
她抬手抓住勾魂索往自己的方向扯,另一头的痴傻女鬼任由锁链游动,跟着链子到了断头鬼的身边。
“喂?喂!”断头鬼喊了好几声,还抬手在面如死灰的女鬼眼前晃荡,对方在转动着僵硬的眼球,看向她:“……”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啊?”
“你好牛逼啊!刚刚身上在放光唉你知道吗!”
断头鬼絮叨了两句,对方都没反应,她认为这个亡魂肯定是个智力有缺陷者,正要悻悻作罢,对方冷不丁开了口:
“我叫何轻轻。”
她吓了一跳,但这句之后,女鬼就不再说话了。
像这样的‘怪事’,在同一时刻的奈何桥上的多个角落上演了。
陆续有一些十分奇特的灵魂,在面对泥沼恶鬼的袭击时散出金光,将其击退,这样的异相很快引来了地府阴差的关注。
通过死亡名册的查验,他们发现这些发光的亡魂都有很一致的共同点。
死亡时间都很久,几年到十年不等,却一直没有到地府报道,直至今日才大批量同时间涌入。
死亡年龄都很年轻,最小的不到三岁,最大的也才二十。
魂魄都有不同程度的深度损毁,都沾染着非常强烈的诅咒残余,全靠金光聚拢才没一入黄泉就被吹散。
都生于尺古村,女性是大多数。
纵观生平,一生都没做过恶经历也平平无奇……
这一系列的‘巧合’让巡值的阴差心里有数了。
阴差甲:“看来是有大功德者用自己的能力,超度并护了它们一手。”
阴差乙:“好大的手笔,不提这么丰厚的功德要积攒多久,光是‘补魂’之术,可有百余年没见过了。最近人间有很厉害的阴阳术士出世吗?”
阴差甲:“你鼻子是摆设吗?闻不到这些灵魂身上都带着……野皮子的气味,超度它们的不是人类术士。”
“是妖。”
阴差乙:“……”
“怪哉!这是什么门路?!”
交谈间,不远处的阴煞浓雾中又是光芒大作。
这次不同于之前的异相,那鬼魂身上不仅有金色光晕激退了鬼雾,从其破破烂烂完全是被粘起来的魂体中还透着翠绿色的生气光泽。
那生气猛然喷薄,盘旋为一道龙形,长吟着扑向逃窜的黑雾,转瞬间将其撕得粉碎。
这番景象着实把阴差都看愣了。
“万物生机之气?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魂中,那魂是什么身份?”
“难道又是一个大功德者?!”
阴差赶忙翻看着生死簿,调出了死者的详情。
阴差乙:“邬、采萤?她也是尺古村人,亡十六,死于四十年前。”
“邬氏女伴山而生,守山是她的使命……”
瞧着几乎一半儿是由功德金光、一半是由万物生气重塑的魂魄,阴差甲称奇:“啧啧,这批新魂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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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采萤在阴曹地府引起的轰动,虞妗妗不得而知。
就算知道她也没什么想法。
护住邬采萤的神魂不灭,本就是她答应了邬雪默的交易,至于其他譬如何轻轻的一些人,是在拼凑邬采萤神魂时顺手为之。
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她又在尺古村留了几天,等待天师府派来的相师选好阴宅穴地,并参加了桂老的丧葬白事。
桂老白事的排场和动静很大,是齐家明出钱找人办的。
他不仅买了最好的碑木用来给桂老刻印姓名,还在尺古村以及周边村子开设了连续五天的流水席,且不说席面丰盛无比,就连跳大神和吹丧的队伍都请了八组。
他本人一直待到白事开丧的第一天,在桂老的坟前碑前都磕了头敬了酒,才在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下离开西柏岭。
后面几天,齐家明的长子齐澜留在村子,承担起处理后事以及陪同虞妗妗的担子——尽管虞妗妗两次表明不需要,对比齐澜只是浅笑摇头。
直至虞妗妗准备离开,他才安排了专机,一起飞回南城。
登机之前虞妗妗在微信群里发了消息:
【我现在登机回家了。】
祝檀湘秒回:【终于!(撒烟花庆祝.jpg)那我去菜市场买点菜和水果,晚上给你搞桌接机酒,徐师父来吗?@堪山徐静和】
过了几分钟徐静和才回:【想去,去不了。】
堪山徐静和:【(叹气.jpg)】
小祝小祝:【怎么的?又出差了?这都几点了,你们堪山就你一个能顶事儿的吗?】
堪山徐静和:【……能者多劳。】
小祝小祝:【啧啧,哪个老板有你这样的员工做梦都得笑出来。】
“虞师父。”齐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马上来。”虞妗妗敲敲打打回了两句,才收起手机登机。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唇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遣返回南城的行程一敲定,便悄无声息地扫清了她这几日在巡山脚下累计的阴霾……
数小时后,赶在云霞彻底沉入地平线前,专机落地在南城齐家的停泊场地。
虞妗妗掀起眼罩,下飞机后抻了个懒腰,眼眸微眯。
“虞师父,天色已晚,这趟行程也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要不去齐家小歇几日?”齐澜音容温和,一双长眸瞧着虞妗妗,“家里家中已经备好了晚餐。”
几辆隶属于齐家的车停在不远处,司机和助理把东西往后备箱运。
虞妗妗摇头:“不用,齐家的委托结束了,我回家去。”
“你弟弟齐盛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给他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事。”
说完她摆摆手就要走。
“此处是城西郊,打车地铁都不方便,我让司机送您回去吧。”齐澜说。
看了眼周围,完全不认路的虞妗妗便点了头:“那麻烦了。”
齐澜:“老徐,你送虞师父到旧巷4号街。”
直至人坐上车开远了,他才给家里拨了通电话:“喂爸,谢宴没备完的话不用再弄了,嗯,我看虞师父并不想去家里就没挽留……”
而车上的虞妗妗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色逐渐熟悉,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并没有告诉齐澜,住所在哪里。
远远偏见熟悉的一堆身影,她坐直了身体,“麻烦停在这里就行。”
“好的。”司机说。
刚一下车,祝檀湘已经走到车屁股,伸手去接小行李箱:“我来拿吧,谢谢师傅。”
十数只花色不一的胖喵肥狗翘首以盼,待虞妗妗刚打开车门,便摇着尾巴贴了上来,咪咪呜呜仰着脑袋冲虞妗妗叫唤。
猫咪队伍里还夹杂着几只流浪狗,是之前救出来不乐意被领养或者还没找到领养人的狗子,狗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以前无论是开了灵智还是没有的猫狗,都迫于虞妗妗周身的压迫,讨好惧怕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