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猜想果然没错,尺古村应当就是诅咒的发源地,甚至威力和范围比她所想还要更广更深!
她立刻追问何福斌:“何村长,你们村里还有像许光明一家这种死人很多的情况么?”
“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我们来尺古村找的并不是许光明或是某个人,而是一种诅咒。”
“这……”何福斌一瞬间的表情不是震惊和困惑,反而是迟疑。
过了三四秒钟他才摇摇头说:“没听过。”
虞妗妗不自觉眯了下眼眸,瞳孔微缩,须臾间泄露的丁点气魄,让中年人轻轻一哆嗦。
她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泄露了妖气,立即收敛,偏过头正巧和齐澜的视线对上。
两人心里都清楚,何福斌肯定知道些什么,他在隐瞒。
见状齐家明抹了把脸,走上前搭住何福斌的肩膀,语气悲痛道:
“何老弟,我先前不知道你年纪比我小,我刚刚说了我其实就是尺古村的人,咱俩就按兄弟相称吧!老哥我也不瞒你,我带着孩子和风水师傅千里迢迢回咱村子,就是许老村长家的诅咒,也出现在了我家。”
“这位是我大儿子,前天差点被高楼坠落的花盆砸碎脑袋,我还有个小儿子,之所以没有跟我一起来,是他已经因诅咒生命垂危,再过一天!再破解不了这个诅咒,他就彻底没救了!”
说到这里,齐家明眼眶也红了:
“算我求求老弟,如果你知道什么线索,帮帮我这个做父亲的吧!”
“哎呀齐先生,你看你严重了!”何福斌纠结再三,犹犹豫豫后还是咬牙说道:“齐先生,许光明和你家的诅咒,我是真的不了解啊!但是、但是我的确听我父亲提过数次,我们尺古村是被诅咒的山村。”
“我们村子,被山神抛弃了。”
这话脱出口,何福斌也像是有了个宣泄口,缓声道:
“想必齐老板你们也看到了,从我们村到县城的沿途路上,你们都找不到几家小店,村里也没什么人,都是留守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一些小孩子,死气沉沉的。”
“以前政府说赞助我们村开发果园,结果项目流产,这十年来无论是侍弄庄稼还是上山采摘,收成都很一般,尺古村的经济和人口在周边的村镇里,已经垫底很多年了……以前我也以为是村子努力的方向不对,没有找到自己的特色,可我在这村子当了这些年的村长,也渐渐发现尺古村似乎就是比不得外头,就是被山神给厌弃了。”
何福斌口中的‘山神’,就是站在村子便能仰望到的绵延山脉:巡山。
此山是省内的第二大山脉,虽不如和本省同名的神山西柏岭有名,但在当地百姓心里,巡山也是有灵性的。
尺古村依山而靠,就坐落于山脚。
按理说就算没有别的营生,靠山吃山总饿不死。
事实上过去村人的确如此,近些年却越来越不行,不断有村民入山后收获太薄,或意外受伤。
这种情况下尺古村的村民不得不放弃吃山,转而走出村外,村里的人便愈发少了。
何福斌考上了大学,但他并不向往大城市的繁华,只想回老家陪伴父母、过他喜欢的闲适生活。
故而当他得知老家村子的上任村长卸任后,位置一直悬空着的尴尬境地,毕业不久的他自请成为了尺古村的新一任村子。
这么一作就快二十年。
据他说,当年他告知家中父母这件事后,父亲发了极大的怒火:
‘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就是让你、让你当这么破村长的吗?!’
当时的何福斌完全不能理解老父亲的愤怒:‘爸,当村长怎么了?多少人想当村长还当不上呢!你到底咋了,这可是生养咱们的村子,不是你常常说要懂得感恩土地吗!’
何父狠狠锤了两下桌子,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之地,才唉声叹气说:
‘你就倔吧!你早晚得后悔!’
‘当村长是挺好的,可你在咱们村子当村长,不是好事还是坏事!’
何福斌不解:‘为什么?’
何父:‘咱们这个村子,早就被山神诅咒了啊!!’
那不是何福斌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此前父亲也嘀咕过什么‘山神放弃村子了’,让他考到村外头去;
他那时以为父亲的意思,是嫌弃村里穷。
现下听来另有深意。
在他的不懈追问下,何父才颓废道:‘你没发现咱们村的人越来越少、村里穷得叮当响吗?别和我说什么建设,你爹今天就告诉你,再怎么建设,山神厌弃了这村子都得救!’
‘尺古村,早晚要完蛋的……’
从何父的口中,何福斌得知在他两岁左右,本地其实发过一场大水。
泼天的降水冲垮了山腰的积石和泥土,造成了小型山洪,差点淹没半个村子。
抢修之后他们村里死了好几个人,也就从这时候起,村里的气运愈发低迷,灾难和倒霉事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村里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清楚,否则这些年也不会搬走那么多户。
说到底,大家都畏惧山神,生怕山神一怒之下再降泥石流把村子毁了。
故而何父也时常叮嘱儿子考大学、去大城市,他怎么也没想到考出去的儿子最后又回到了这个被诅咒厌弃的山村!
齐家明觉得要挖到真相了,急切追问:
“山神为什么诅咒尺古村?这是伯父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诅咒有可能解除吗?”
何福斌摇头道:“后面我也问了我爸很多次,他什么都不愿意说了,闭口不提。”
在他上任的这些年发生的无数大小事件,似乎也都在证明父亲的话,证实尺古村是个不祥的村落。
村民不断离开,各项建设还没开始就夭折。
在何福斌心里,他早就明白当年父亲所说的‘诅咒’是真实的,他有些后悔年轻气盛来建设什么农村。
只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他撂担子不干,尺古村就彻底散了。
虞妗妗开口说:“老一辈的人应该知道些什么,何村子,你父亲还健在的话,可以领我们过去拜访一下吗?”
齐家明忙点头附和:“对对,或者村里有别的同一辈的老人吗?”
何福斌回复:“老头老太太倒是有,但他们年龄大了脑子很多都糊涂的,而且也只会说方言……算了,我先带你们回家见见我爸吧。”
“多谢何老弟!真是麻烦你了!”
何福斌笑了笑,“这有啥麻烦的,几句话的事情——但我提前说好,我爸这个人脾气又硬又臭,他也不一定能说出啥来,要是他态度不好几位老板多担待。”
说完,他也懒得锁门,直接领着虞妗妗一行人回了自己家。
入门后众人看到一个消瘦老头歪坐在炕上,看到儿子带了一群生人回家,皱眉就问:
“伢子,这些人是啷个?”
“爸,他们是想找你问点事情。”何福斌摸摸鼻尖。
何父:“找我?”
“我不认识你们,找我有啥事儿?”
齐家明:“是这样的伯父,我想请教您关于咱们村子被山神诅咒的事……”
他话还没说完,炕上的老头猛地坐起身就往床下蹿,瞪着眼睛鞋子都不穿,便要把人推搡出去。
“去去!什么诅咒?我啥都不晓得!”
“你们快从我家滚出去!”
第69章
“不是, 叔你听我说……”
见何老推搡老板齐家明,那几名充当保镖的壮汉立刻上前一步,想把老头挤走。
齐家明有求于人, 何况老年人骨骼脆弱稍有不慎就要骨折受伤, 他连挡都不敢挡生怕把何父给惹恼了, 忙阻止手下人的动作。
这种情况就导致他们一行人被一个挥舞着扫把的老头, 步步逼退赶出门外。
何父:“我听你说个屁!不要再来我家了!”
见自己儿子还要跟着可疑的外乡人出门, 何父上前一把薅住何福斌的耳朵,把人留在屋里, ‘哐当’一声摔上大门。
齐家明一丝不苟的西装都给扯皱巴,站在外头, 他和虞妗妗等人能清晰听到一墙之内何父中气十足的骂声:
“你给蠢伢子, 亏你还是咱们村的村长, 能被一群外乡人给糊弄住……”
“咱们尺古村好着呢!什么诅咒什么山神, 主席说了那都是封建迷信, 根本没有的事谁让你胡咧咧的?!”
虞妗妗神色意味不明。
她与齐家人很清楚, 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声音故意放大还不用方言, 显然是在用这种方式拒绝他们的到访。
齐家明脑袋活络,听着屋里头没了训斥的声音, 掏出手机给他不久前加上联系方式以防万一的何福斌发了条讯息:
【何老弟,劳烦你和伯父多讲两句好话,把我们的境况和诚意带到,麻烦你了。】
第一时间没能走通何父的路子,他也不懊恼,扭头对虞妗妗和齐澜、以及保镖们说:
“虞大师,咱们这些人分头行动吧, 在村里走走问问说不定能碰上其他知道点情况的老人。”
虞妗妗点点头,却说:“你们在村子里问吧,我想去巡山外区转一转。”
对于何福斌和其父口中的‘山神’,她抱有很大的好奇;
要知道在她还算漫长的生命和经历中,她也只见过一些山精山傀,从未亲眼目睹过奇闻逸事中的山之神。
一行人口头约定中午之前在村委会门口集合,便兵分多路散开了。
尺古村就在巡山的东南面,远远就能看到从古至今在这里生活的村民踩踏出来的上山路,越是靠近山脚下,人烟就越稀少建筑也越破败,部分断壁残垣还能看出被泥水洪流淹没冲刷过的破旧痕迹;
以前这附近也许有村人居住,但现在他们都舍弃了山脚下的老房子。
要么在村子里盖起自建小楼,要么干脆举家外迁、去了县城甚至别的地域。
虞妗妗鼻尖耸动,在山脚下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土腥气,味道对于她这种动物出身、更贴近自然的妖物来说,不算好闻。
她黝黑的瞳孔沉沉,陷入沉思——的确有一股不正常的、死气沉沉的气息弥漫在腐朽的村落中。
而气息的来源,就是她面前这座巍峨神山的深处。
村人的传言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真的。
这座千百年来被当地人奉为神山、认为会庇佑百姓的巡山中,有强大的灵在诅咒尺古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