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懂它的言下之意,虞妗妗心中叹息。
尽管中西方的神话体系截然不同,神魔形成的时间也不同,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但某种程度上,掌控每层地狱的魔王的职称可以类比为华夏地府的十殿阎王。
这种坐镇地狱的大魔,想想也不可能贸然闯入异国,对一个平平无奇的华夏少年出手吧?
就算真要出手,虞妗妗也不相信人间地府不会震动;
华夏界内都不会容忍一个危险至极的魔物,出没在华国境内的。
所以齐盛的魂魄流落他乡的猜测,基本可以排除。
不过使魔的话也给了虞妗妗新思路——首先齐盛的灵魂一定还在境内;
其次还存在于独立的领域中,这种小世界一样的领域一般不会在人流密集的城镇里,难保会有人误入其中,大概率在郊区或者偏远城镇甚至荒无人烟之处。
最后掠走他魂魄的不是邪魔,因为他身上残存的气息很干净。
要么是正道中人,要么有可能是从自然元素——比如山水丛林中诞生的精怪。
至此她挥挥手,示意被召唤出来的使魔可以走了。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魔鬼心里有些不爽,伸头就要钻入地面上六芒星魔导阵打开的黑洞,却再度被拦了下来。
它还以为是自己的表情暴露了不满,心头一颤。
却不想那压榨它的华国女人冷冷说:“还有,你要和谁契约的确不关我的事,但下次被再撞到我手里。”
魔鬼敢怒不敢言,匆忙点点头消失在魔导阵里。
虞妗妗抬眸看了看病房外的天色,发现已至夜晚,便起身准备离开。
“病房里没什么线索,再呆着也没用,回去吧。”
“好的虞大师。”顾荇桦邀请她去齐家落脚,她也没有拒绝。
因为她还要去看看齐家的风水,以及齐盛的房间有无异常之处。
到达齐家时,偌大的别墅群排灯亮着。
顾荇桦先一步走进家门,看到客厅里的中年男子神情有些惊讶:“你在家里?不是说今天公司有会议要忙?”
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多岁,上半身只有衬衫下半身西裤,个头不算很高挑但保养得十分不错,正坐在沙发上看资料喝茶,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家里来了客人,还是为小盛来的,我怎么能不出面?公司那边我都安排好了。”
一边说他一边端详了下虞妗妗,伸出手道:“师父你好,我是齐家明,齐盛的父亲。”
两厢浅浅握手,虞妗妗也大致扫视了一下齐家明的面相。
这位就是砸下重金找人救儿子委托人本人了。
不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入世半年多,她看多了兄弟相争、亲人相残这类的事情,深深知道人类是一种内心世界极其复杂的生物。
对待亲人友人爱人他们的情感丰富真实,却也并不意味面临危险和利益冲突时,不会互相下手。
故而她在端详齐家明的面相,来粗略辨析这个人的大致经历和性格;
有没有可能是父弑子。
从对方的面相上,她没看出太大问题。
至少这对夫妻之间的气场、以及‘天仓’‘奸门’位含括的夫妻宫相,都能瞧出两人关系和谐,是真心相爱。
齐家明摸着妻子冰凉的手,语气有些歉疚:“这种时候还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陪着小盛,我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顾荇桦勉强笑笑:“说什么呢,你也不能一直把公司丢到一边,对了,虞大师有话要问你。”
虞妗妗点点头,询问道:“齐先生,在你儿子出事情前后、或者更早的时候,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仇家?或者你儿子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他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如何?有无矛盾特别大的同学?”
齐家明沉吟片刻说:“虞大师,其实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商人表面上风风光光,但因为牵扯公司之间的利益,商场上的敌人肯定数不胜数,前段时间我就整理了所有能想到的可疑人,找人调查了一段时间,但最终没什么结果。”
“至于小盛,他文化成绩一般般,自己又不喜欢学习天天打球、搞绘画,说实话我们家也没指着他多么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家里以后分给他的资产绝对让他饿不死,既然他愿意去玩那些,我和他妈妈便随他心意了。”
“所以他在学校里和同学们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和哪个孩子有矛盾,我们还真不知道……”
顾荇桦的情绪也有些低落:“我和家明都很忙,两天难能回家一次,我知道我俩不是负责人的父母,所以齐盛很多事也不愿意同我们讲。”
齐家明问:“大师怀疑,是小盛在学校了招惹了人?”
“不,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虞妗妗环顾两人,平静道:“毕竟现在除了一项一项排查、试错,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不是么。”
尽管她的语气很平淡,但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连连点头。
齐家明:“大师你说还要查什么,我立刻安排下去,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我们不会放弃小盛。”
顾荇桦也道:“要不明天我带大师去小盛读书的学校,去找他的老师同学了解一下情况吧!还要去他出事那天经途的地方。”
虞妗妗颔首:“可以。”
当天晚上,她便在齐家安排的客房里暂时休整。
晚上十点多时,寂静的齐家突然响起阵阵喧声。
听到客房外楼下大厅的动静,已准备歇息的虞妗妗想了想还是打开门,走到楼梯栈道往下看。
穿着睡衣的齐家明和妻子顾荇桦都从主卧走出,聚在楼下客厅,大晚上齐家有人突然登门,看样子还是他俩的亲人。
来人穿着开衫外套,是个容貌清冷俊秀的青年男人,正和两人说着什么。
“齐澜?你怎么大半夜回来了……?”
“阿澜你回家怎么也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我和你爸好让司机去接你啊!”
带着细边眼镜的青年个头很高,容貌气质都带着股冷感,推着一个行李箱轻轻叹气:
“爸,顾姨。”
“我现在不回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之前为什么瞒着我小盛的情况?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齐家明讪讪一笑说道:“我们也没要瞒你,这不是……”
顾荇桦喉头发痒咳了两声,抬眸看着继子:“阿澜,是我不让你爸告诉你的,你不是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大赛吗?这个时间点回来会不会有影响?”
继子,这就对了。
虞妗妗托着腮居高临下,默默瞧着。
尽管从面相上看,齐家明和顾荇桦是很恩爱的一对,但齐家明的夫妻宫里却有两条姻缘线,说明他之前有过一段婚姻。
这个比齐盛大了小十岁的青年人,应当就是齐家明和前妻的儿子。
齐澜。
原是齐家幼子出事又急又诡异,被花盆砸了脑袋昏厥后,夫妻两人也告知了远在国外读书的齐澜。
但当时他们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也以为齐盛会很快醒来。
再加上齐澜是读博的最后一年,好像参与到了导师的一项很重要的研究中,这段时间都很忙碌,找天师术士这些事就没和他讲。
直至齐盛愈发危急、甚至心脏骤停,夫妻俩犹豫再三要不要立刻联系大儿子;
最终是顾荇桦拍板,先不要告诉他。
中途也就过了四五天时间。
眼瞧着齐盛的情况实在好不了了,今天下午齐家明才给大儿子发了一条消息,简单说明了情况。
本以为齐澜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回来,没想到大晚上他就赶回家了。
听到继母的问询,齐澜表情有些无奈:
“顾姨,什么实验研究也比不得家里人的健康重要啊,小盛呢?”
顾荇桦眼圈泛红,“你弟弟他还在xx医院,他不能离了那里。”
“他现在心脏已经停搏了,医生那边肯定没有办法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病,帮他做法维持身体不腐烂的大师说,你弟弟最多再过三天,就必须准备下葬了。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说的……”
一想到她偶然听到有人八卦,说她的小盛心脏都不跳根本救不活了,相当于停尸状态,她就难受得呼吸不畅。
齐澜眉尖微皱,其实他不太信任玄学风水之说,但父亲和继母又不会骗人,应该确有其事。
他又问:“我明天过去看看他,你和爸也别过于悲观,肯定还有转机……”
话说到一半,青年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斜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他猛然抬头,镜片下掩着的丹凤眼同站在三楼客房位置的挡栏边缘、目光垂落的年轻女生四目相对。
齐澜被那极有侵略性的目光刺了一下,刚想问家里什么时候多出这号人,一旁的继母便解释道:
“阿澜,这个是‘天师府’新派来的虞大师,帮你弟弟看事做法的。”
“她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顾荇桦恨不得用好几个语气词,来表示自己的惊叹和憧憬,实在是今日的所见所闻,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虞大师?
这么年轻?
齐澜心里冒出这么个想法,但还是礼貌冲三楼点点头示意。
只是他的目光再度移上去时,三楼栏边已经没人了。
齐家明说道:“行了,你做了一下午飞机肯定累了吧,赶紧去洗漱休息,明天我带你去看看你弟。”
次日早晨八点多,虞妗妗已经在客房里洗漱完毕,穿戴好服饰准备出门。
早先一段时间,她就隐隐约约听到客厅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过还没到她和顾荇桦约定好的出门时间,她不太想和齐家人寒暄就没管也没出门。
现下出了客房下到一楼,却并没有看到顾荇桦的身影。
不多时穿着薄薄毛衣的青年也下了楼,一幅要出门的样子,走到虞妗妗面前道:
“虞大师,我是齐澜,是齐盛的哥哥。”
虞妗妗微微偏头,没有回应搭话。
齐澜:“顾姨昨天受了凉,凌晨突然发起了高烧,所以今天我陪大师你去小盛的学校,正好我也想和他的老师了解一下情况。”
“你不用去医院?”
“去过了。”
虞妗妗无大所谓,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跟着齐澜的车到了齐盛所在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