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赶紧松手!”小付公安一脸的无奈。
他出警就怕遇到这种无赖的人,偏偏没犯事又不能动真格,拉扯的时候还不能用太大力。
“大娘,你说归说别动手动脚。”胡东贵也在旁边劝着,“现在倡导着婚姻自由,你儿子想和谁结婚是他的事,再说了人家都已经打了结婚证,你就算闹得再厉害也于事无补。”
“不行,我绝对不让那贱蹄子进我家的门!”马老太一脸狰狞,那李屠夫家是好惹的人吗?
要真是好惹,她也不会光就哭天喊地,早就冲上去和他们大战一场,年轻时她可是连自己男人都敢压着打,整个生产队就没她打不过的人。
可是李屠夫家不同,他们家实在是太能生了。
生的儿子一个个都跟他似的横眉竖眼,全都是大块头,连带着他家那个老姑娘都比寻常人高壮不少,别说是这一家人,就是连一个她都打不过。
完全可以预料到,李珍要真的嫁进马家的大门,她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也正是因为想得明白,她这会儿才会一直闹,“我不管,这么婚事我没同意就不算数,就算把结婚证拿回来我也得撕了它。”
胡东贵苦笑着,“撕了也没用,小两口去补办不就行了?”
“……”马老太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着:“老马呀,你赶紧带我走吧,马季安就是容不下我这个亲妈,他这是恨不得逼死我啊……”
小付公安有些头疼,没好气了瞪了胡东贵一眼,“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胡东贵讪笑着摇头,他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么能嚎。
以前出警不是没遇到过撒泼的人,但能嚎成这样的也就这位老太太了。
一旁街道办的同事跟着劝导着,“大娘,这结婚证都扯了,你说再多也没用,倒不如先和儿媳妇好好相处相处,说不准人挺好的呢?”
“就是嘛。”有个大妈跟着劝,“李珍就是在咱们这的胡同口出生的,她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肯吃苦又勤奋,咱们这条街好几个男同志都比不上她。”
排除某些事,她说的这些可都是真话,“而且她现在还在杀猪场当临时工,真要进了你家的门,不就多了一个进项?小两口的日子更好过了。”
马老太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点。
即使是临时工一个月有十几块的工资,但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珍不嫁进门,她就能拿捏着马季安,把他的工资都攥在自己手里,拿着这笔钱回到生产大队,既能贴补其他的儿子孙子,也能让儿媳们一个个哄着她顺着她。
李珍一旦嫁进门,就算她是带着工作进来的,有李家替她撑腰,不用想就知道以后这个家就归李珍当家作主了,到时候还有她什么事?
马季安的工资肯定不会再落到自己手上。
没了这份工资的贴补,那她这个老太太还有什么用?她心知肚明,一旦没这个钱,待在生产大队的儿子儿媳绝对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看。
到时候为了混一口吃的,她这么大把年纪怕是得下地干活才不会饿死。
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找一个姜清那样的儿媳妇。
有没有工作无所谓,必须性格是好拿捏的,而且还得把家里打理的妥妥当当,连带着她也得由儿媳妇来伺候,就跟她上个儿媳一样,性子柔弱,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只知道一个人躲着悄悄哭。
就是命不好,这么年轻居然就死,不然她是真想和上个儿媳当一辈子的婆媳呢。
姜清就是这样,一眼看着就好拿捏。
尤其是姜家那边的人也怂得很。
不但不能为姜清做主撑腰,说不准以后还能反过来占占姜家的便宜。
所以马老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李珍嫁进他们家的大门,直接一把挥开劝说的婆子,满脸狰狞的道:“一个被男人抛弃的贱蹄子凭什么进我家的门,说不准哪天还会把野男人带进我儿子家,反正这门婚事我不同意,就算扯了结婚证也要离婚!”
给她推开的老婆子没站稳,要不是边上的公安同志扶了一把,她怕得摔得很惨,“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心劝一劝你还推上了!”
马老太根本没搭理她,双手一扬起又想哭天喊地,而就在这时候李屠夫突然道出了三个字,“那就离!”
这一声惊的边上看热闹的人都有些惊讶了。
“真的离?”
“这才结婚一天都不到就离婚?”
“那这李珍也太倒霉了吧,连夫家的门都没进就打上了二婚的标签,以后不更难找对象了?”
“婚姻大事哪里能这么开玩笑,上午结婚下午离哪有这么干得?”
都是街坊邻居,李家老姑娘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懂事,被一个来这边探亲的男人给骗了,李家这边欢欢喜喜准备着嫁妆,那个骗子说是回老家后先筹备结婚的事,再过来接她。
李珍在这边高高兴兴等消息,等着等着突然没了信息,她大哥还专门跑了一趟外地,结果发现根本没这个人。
这才知道,小姑娘被一个渣男给欺骗了。
而且那个骗子消失后的几个月,李珍突然被送到远房亲戚那住了好久,虽然李家咬死了不承认,但很多人都猜测的李珍怕是早就有了身孕,月份太大不得已只能生在外面。
不过猜是这么猜,这都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到现在也没看到差不多大的孩子出现在李家,也不知道是送人了还是没生下来,又或者说这根本是个谣传。
但不管是真是假,她确实被一个男人给骗了,以至于李珍一直到现在都没嫁出去,成了整条街坊人人口中的李家老姑娘。
倒是今天炸了一声响雷,不声不响居然和电机厂的马季安打了结婚证。
谁都不清楚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聊上的,这还真是一件值得八卦的事情,一个个饭都顾不上吃,就凑在一块唠嗑着。
结果还没唠嗑几句,马老太又气势汹汹的来找麻烦,那架势就跟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大戏登场!
不过他们都以为,结婚证已经领了,就算再闹那也是白闹。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李屠夫居然会同意离婚!
“李珍爸你可得想清楚啊,这离婚对李珍可不算什么好事啊……”
“关你屁事啊?”马老太呸了他一声,起来指着周边的众人就道:“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吗?谁敢乱七八糟搭话我就去谁家骂个三天三夜!”
“……”众人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谁都不愿意和这种不讲道理的泼妇打交道,所以还真没人敢再开口,就怕马老太真往他们家门前一坐,骂个三天三夜。
没人在搭腔,马老太又赶紧对着李屠夫道,“是你自个说的离婚,大伙可都是听的清清楚楚,要敢反悔我就去你们屠夫场好好宣扬宣扬你们你家男人没种!”
李屠夫白眼一番,“说话算话,但是你儿子马季安说的话也得算话,在拿结婚证之前他可是给我们签了条子,不管什么原因只要离婚他就得把工作白送给我们李家,当做对李珍的赔偿。”
“不可能?!”马老太尖锐大叫。
“不信你问问街道办的小贺同志,马季安签名画押时他可是在现场。”李屠夫又指了指缩在墙角的某个男人,“或者问问你儿子,问问他是不是亲自写下来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当事人马季安缩在墙角的某处,自己亲妈在这里闹腾了半响,他是一声不吭怂的没边。
马季安就是知道自己很怂,所以他没给自己留后路。
无意中知道李珍正在找男人搭伙过日子,所以才知道老娘有意让姜清进门后,他毫不犹豫就去找了李珍。
可一开始李珍是没看上他的。
毕竟也知道他家的那堆麻烦事,能不沾还是不愿意沾。
所以私底下他跟李珍承诺了不少事。
在老娘看过来后,马季安缩了缩脖子,干巴巴地道:“不止离婚了给她、给她工作,我还答应她以后的工资都交给她,她家屋子小,两个侄儿也能跟着一块过来住……”
越说声音越小,在老娘冒火的目光下都快说不下去了。
但是他能承诺这些,心里却没有一丁点不愿意。
因为要是不娶李珍,他的工资也是归老娘拿着,甚至落到他手上的非常非常少,给了李珍却不同,她最少能保证他和孩子们吃的好穿的好。
至于住房的问题。
让两个李家侄儿住过来反而更好,李家的孩子一个个长得特别壮实,要是他乡下的兄弟过来找麻烦,那两个侄儿还能帮着把人赶走。
这么想来,和李珍结婚不比原先他看中的姜双双来的差,姜双双同志属于个人能力强,李珍同志属于家庭团结,个人打不过还能来群战!
不过说到姜双双,他忍不住往人群中瞟了一眼,总觉得刚刚好像看到她了。
又觉得看错了,她应该不会来这个街道。
而且马季安也没功夫观察那么多,马老太一听到那话,就冲过来哐哐两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你蠢吗?谁让你结婚谁让你把工资给她?离婚,你赶紧给我离婚……”
打完后,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哭嚎着:“老头子啊,你把我也带走吧,我活不下去了,你儿子娶一个烂鞋进门,那个被骗了身子还生了野种的脏女人,这是要污了我们马家的大门,老头子啊,你就应该一块把我们带到地底下,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人作伴啊啊啊……”
那尾音,跟唱起来似得。
一荡一荡,尖锐又悠长,没点气息还真哭不出这般音调来。
“那就带走吧。”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带走?
是让人家已经去世的老头把她带走?
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还带着些许玩味,“付同志,咱们还是把这位老同志带去局里吧,当众宣扬封建迷信,必须送到农场改进改进。”
话音落下,尖锐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对哦!
哭着死去的男人,还嚷嚷着黄泉路。
虽然没人没说过这类话,但真算起也是封建迷信啊,还是当着人家公安同志的面说得,这真得被抓去劳改吧!
马老太心里也是一慌。
她哭死去老头这一遭,向来是百战百胜,对着儿女说,到底是自己死去的爹,怎么也不好多计较。
对着外人哭,谁知道说多了会不会半夜爬上门,怎么都有些忌讳。
偏偏这次,居然要抓她去劳改!
马老太一脸阴翳的看着她,或者是看一个姑娘家好欺负,她一跃而起,直接朝着说话那人冲过去,扬起手就想甩她几个巴掌。
要说老婆子最得意的攻击方式,那绝对就是甩人耳光了。
哐哐几下,甩得人头晕眼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这一次她没能顺利的将手甩过去,手都已经扬了起来,却不想一下子被牢牢抓住手腕,紧跟着被猛地朝边上推了出去。
那边站着的正是小付同志,小付同志好心的伸手扶了一下,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一把甩开他的手,反手就去薅他的头发。
但这会小付同志带着的是一顶警帽,马老太这么一伸手,直接将他的帽子给毁掉了,好在旁边的姜双双伸手接着,没在地面上沾了泥巴。
可这也让小付同志瞬间紧绷着脸,姜双双还在烘火,“还敢当众就殴打公安同志,罪加一等,你就等着被送到农场待两三个月吧。”
小付同志两手一擒,连同着胡东贵将她擒住,冷声着:“带回局。”
“不不不,我不去!”马老太拼命挣扎,这会是真的慌了,以前闹也不是没闹来公安同志,一开始还有些慌后来她发现吵吵闹闹根本没事,公安同志也都只是劝导,而不是真将她抓去关着。
这还是头一次被扣住,哪里可能不慌?